第50章 歸來·全文完
顧北北在大三暑假結束后將稿子交上,獨處了兩個月,人有些木了,反應遲鈍了好幾拍,每次都要繞地球跑兩圈后,才能跑回來。
大四課程很少,顧北北也沒有出去找實習,金閃的資源是業內頂尖的,《雪國來客》經她手之後賣的不錯。顧北北寫了本仙俠《鳳棲梧》。
鳳棲梧原身是神木梧桐,鳳神巫尋的棲居地,在鳳神渡劫的時候拚命生長團住巫尋,替巫尋承擔了劫難,但原身也被雷劈的只剩下渣渣,還有巫尋手裏握着的一段樹枝。
渡劫的時候巫尋吐了一口血,那口血吐進了鳳棲梧的心口,所以鳳棲梧後來失意了也沒有忘記他,再次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覺得他是自己的如意郎君,想要和他花好月圓,把人搶過來當夫君。
因為鳳神渡劫使得魔界的門大開,鳳棲梧的神魄掉落到了魔界,在魔界的鳳棲梧是她的命魂,在天界剩下的那斷枝是鳳棲梧的天魂,巫尋一直溫養鳳棲梧的天魂,想要養好她然後和她成為神仙眷侶,但鳳棲梧一直都呆呆傻傻的,巫尋沒有辦法,只能將她放到心中,然後帶着她到處看風景。
這時候遇到魔化的鳳棲梧,人稱魔女,紅衣獵獵,神采飛揚,額頭上有一撮烈火,看起來很是妖嬈。鳳棲梧看到巫尋的第一眼便看上了他,要娶他當郎君,兩人展開孽緣。
鳳棲梧其實是個精分,白天是魔女,晚上是溫婉的鳳棲梧,白天和巫尋相殺,晚上和他相愛,巫尋想要鳳棲梧只是晚上那個溫柔的鳳棲梧,因為那是最初他看到的她,以為另一個魔女是奪舍,最後想辦法將魔女消滅,結果晚上的鳳棲梧也死了,之後後悔莫及,舍了修為,換回長生果,以口渡之,讓鳳棲梧再次活過來。
這次終於不精分了,白天晚上都是一人,暴戾中有溫柔,溫柔極致后是暴戾,生動詮釋了什麼叫喜歡一個人,就是接受她的全部。
金閃敏銳的發現她寫文風格帶了點傷感,雖然片段多幽默跳脫,但總有股悲傷縈繞其上,沒有仔細問原因,這種風格很獨特,很吃香。
這本文寫完后大四也快結束了,顧北北說自己畢業之後要回鶴城,被閻老爺子一頓罵,說她不求上進。顧北北做低眉順眼狀,但閻老爺子不會放過她。
這種不放過變成了顧北北時常會收到包裹,基本上是閻老爺子給她佈置的任務,這也使得顧北北不敢鬆懈,時時刻刻充實自己。
鶴城的日子是慢節奏的,顧北北在這樣的情況下,終於不會再有在京都的失眠情況,晚上十點睡覺,早上五點起床,每天上午將前一晚定下的計劃完成後,便是她閑下來的時候。她會用這個時間看些電影,或者給葡萄藤除草,釀酒,做些自己喜歡吃的。
哪怕是一個人住,顧北北也不會在吃食上委屈自己,中午會給自己炒兩三個菜加個湯,晚上會是各種各樣的粥,夏天搭配涼菜,冬天搭配熱菜,體重有小幅度上升,最後穩穩的停留在了一百零七。
差一斤就可以上梁山了。
她偶爾會收到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一瓶酒,再比如一張明信片,亦或者一張電影票,全都是包裹寄來的,地址卻很奇怪,顧北北有一次順着地址找過去,卻發現沒有這戶人家。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卻又覺得自己是痴心妄想,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一年,兩年,一直到日曆都積累了厚厚一沓。
她再次養成了寫信的習慣,只是不再寄出去,而選擇留在一個木箱子裏。
這十年,暴暴龍來看過顧北北,她終於拼出來一片天地,仍然沒有安全感,出版之後賣過影視版權,遊戲版權,撲街過,大火過,每天醒來都在奮鬥的路上,相信安全感只能靠自己產出,對顧北北這麼隱居的生活表示不理解:“所有人都在前進,顧北北你怎麼往後退呢?”
“以退為進嘛。”顧北北躺在屋檐下的太妃椅上,搖着蒲扇。
暴暴龍默默看着她:“出息。”
顧北北笑了。
金閃有一次因為被最力捧的作者背叛,心情不好,出去散心,到鶴城,給顧北北打電話。顧北北接待她,還心情很好的做了一大桌菜,因為平時自己一個人,吃不了太多,為此還養了一隻貓一隻狗,在家裏專門陪自己吃飯。金閃從前不理解顧北北為什麼要在這窮鄉僻壤過的跟貧下中農一下,看到顧北北的生活環境,在這裏住了一星期,腦仁疼的毛病得到了根治,明白顧北北為什麼要回來。
“真想以後來這裏養老。”金閃道,“青山綠水,頤養天年。”
“你可是勞碌命啊。”顧北北拿着鏟子鏟土,一邊揮汗如雨一邊不忘貧嘴,“少來哄抬房價了,金姐,你肯定閑不住。”
她雖然這句話說得隨意,其中的篤定卻絲毫不減。
金閃最後無奈笑了笑,“誒,難道我真的不能閑下來嗎?”
“試試咯。”顧北北回過頭朝她一笑,逆着陽光,閃瞎人眼。
一個月後,金閃終於受不了這淡出鳥來的生活,憤憤的指着顧北北,讓她趕緊寫稿子,不然就直接放火把她家給燒了,被顧北北笑着哄走,送到車站。
連車都是騎得電動車,金閃對顧北北徹底無語了,最後不得不服:“這日子,也就你受得了。”
“習慣了。”顧北北把準備的便當盒遞給金閃。
“沒想再找一個人嗎?”金閃問她。
顧北北的文總會有一個主題當做主線或者支線,那就是重逢。金閃覺得,她心底大概也住着這麼一個人,等待和他的再次相見。
“習慣了吧。”顧北北朝金閃擠了一下眼睛,“我以為你會喜歡我單身呢,這樣才能激發創作靈感啊,結婚容易磨平銳氣。”
“比起那些還是希望你更幸福。”金閃必須仰頭才能和顧北北說話,頗為挫敗,“無論是站在朋友立場還是合作人的角度。”
“會的。”顧北北想着家裏那些從來沒有間斷過的包裹,“一定會的。”
“記得請吃喜酒,到時候給你包個大紅包。”金閃發自肺腑的感慨,對於這場旅行也有了徹悟,有人背叛有人堅持,有人趨炎附勢有人雪中送炭,好在沒有全錯,“這就是江湖,快意恩仇,刀劍如夢。有的人當面對你笑背後給你一刀,有的人耿直罵你,但你有危難的時候,也會拉你一把,而不是踩你。真是沒有誰永遠得勢,也沒有誰永遠都陷在爛泥里。”
“皇帝輪流做,明年該我當。”顧北北調侃,“自封美猴王。”
謝南退學后重建自己的公司,他以小博大,成功案例簡直可以可以稱作教科書式的勝利;翌年,他原本就讀學校院系的院長因為嫖|娼被抓,給了處分,回家呆了兩年,回來之後物是人非了。百年校慶的時候謝南作為榮譽校友被邀請,最後拒絕參加,也拒絕承認學校的教育對人生起到積極作用。
或許這件事做起來帶着少年人的意氣用事和不明智,然而顧北北知道后,明白他心中那點抑鬱和拋不開的包袱,只希望他不要被這段波折牽絆,加重心裏負擔。院長嫖|娼究竟是不是被人設計已經不重要了,惡人倘無天報,就由人出手吧。
直到第十年,那人送的東西都可以填一個倉庫了。
養的貓發春之後跟公貓私奔了,狗大概是失去同伴,罹患抑鬱症,每天趴在窩裏思考人生,晚上也不那麼警醒了。
那是一個風雪夜,有人來敲門,顧北北剛要躺下,聽到聲音之後不禁心驚肉跳,拿着火鉗往門邊去,沒有開門,站在門口。
“北北。”門外的人-大概聽到腳步聲,等了很久才開口。
顧北北打開門的時候手都是顫抖的,她忍住,穩了穩有些顫抖的身體,吱呀一聲,看到門外站着的那個人。
風雪夜歸人。
他提着箱子,站在門外,有些孤苦伶仃,依舊俊逸。
顧北北默不作聲,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往門裏拽,潘賽安未曾料想經年不見,竟是這樣一番結局,對方作風更加奔放,明明暗中看她的時候,她不是這個樣子。
或許她只是記憶中的樣子。
今夜的燈如此明亮,顧北北坐在沙發的一頭,潘賽安在另一頭。
潘賽安悄悄往顧北北這邊挪了挪,顧北北睨了她一眼,兩人之間多年未見太過於陌生,然而那從不間斷的東西送來,早已讓顧北北的心蓄滿了剪不斷理還亂的惆悵,永遠無法放下來。
這或許就是潘賽安的算計。
潘賽安將箱子打開,溫柔的叫了一聲“顧北北。”
“什麼東西?”顧北北盤腿坐在沙發上,頭髮綁成馬尾,束在背後,她看起來很瘦,脖子細長,讓人想要捏住。
“你遺落在我這裏的東西,請你查收一下。”潘賽安慢慢道。
是信,準確的說,是很多很多信。
潘賽安一沓一沓拿出來,顧北北看着上面的編號,又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淚光,她開口發問,聲音不自覺顫抖:“多少?”
“520,十年。”潘賽安隔着一個木箱牽過她的手,慢慢抱住她,“一周一封。”
一年有五十二個星期,一周寫一封信,十年就是五百二十封。
那是滿滿的愛。
顧北北不知道是什麼支撐她堅持,或是是對理想情人的幻想,亦或者只是蝸牛不願意拋去它的殼。
那潘賽安呢?
“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呢?”她問。
潘賽安輕輕吻她的耳垂,在她耳邊道:“我愛你,因為你如同自由那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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