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chapter 70

70.chapter 70

羅美君有點醉意,步伐無力,略顯虛浮。

習萌攙扶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其實……沒人逼爸爸喝酒啊,你可以不替他擋酒,直接推掉就行了。”

羅美君:“閉嘴!”

習萌:“……哦。”

儷城的街道橫豎垂直,格局方正,比起城市,馬路不算寬闊。

灰濛濛的天色容易影響心情,所經之處遇見的行人步履匆匆,神色鬱郁,就如同她媽媽一樣。

習萌老實巴交不吭聲,既要努力跟緊羅美君的腳步,又要扶穩她;走到半路,因着好出汗的體質,背後一層虛熱。

剛一到家,她接過羅美君遞來的鑰匙打開門,轉身,她媽媽抱臂筆直而立,笑得一臉得逞。

目光清明,哪有半分酒醉的樣子!

習萌手還摸着門把,保持嘴巴半開要說話的姿勢,腦子裏“叮”地響了一聲,腦神經都在顫。

“媽媽……”她受驚地叫一聲,卻說不出話來。

逗她玩呢?

“我摸摸出汗了沒。”羅美君上前半步,脫掉一隻皮手套,從習萌後頸的領口摸進去,“嗬,熱吧?”

她手心並不涼,但摸在滾燙黏濕的脊背,習萌卻禁不住聳起肩膀,脖子向後收攏了一下,嗓子裏輕輕地“嗯”一聲,帶點抗拒。

“進屋去洗個澡。”羅美君惡意懲罰夠了,態度變和藹,在她的卧室衣櫃找出換洗衣服,推她進浴室,“去吧,洗好澡咱們母女好好聊聊。”

聊什麼?還用問么。

習萌難得聰明一回,心領神會,沒多問。

身上黏糊糊得難受,從頭到腳被花灑澆灌,她像一棵沒精打採的小草復蘇過來,籠着氤氳的水蒸氣,踏步而出。

羅美君拿來吹風機幫她吹頭髮,習萌依戀地閉上眼睛,感受母親溫柔的手連同熱風一齊穿過濕發的觸感。

太久沒有如此親近,兩人誰都沒說話。

吹乾頭髮,羅美君信手拈來前段時間新學的一個髮型,在習萌頭髮上搗鼓。

她撩起一綹細發繞了一圈,仔細看看,確保左右對齊,然後漫不經心地說:“媽媽剛剛拿你開涮,一點都不生氣?”

“不啊,就是有點鬱悶。”習萌鼓鼓腮幫,“你總是臨時給我來一手,我都見慣不怪了。”

“你啊,性子軟,沒脾氣。”羅美君輕搖頭,“不對,也不是真沒脾氣,就是脾氣不大,自己能消化掉。”

習萌不接茬,不懂她媽表達的主旨是什麼。

好在緊接着,羅美君問到正題:“喜歡那個莫遲?”

“喜歡吶。”她不假思索,清脆的嗓音因涉及到一個柔軟的話題而不自覺得放輕放柔。

她無所察覺,羅美君卻聽得分明,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甜蜜語調。

她家小胖是真的戀愛了,不同於當年情竇初開的懵懂,青澀中已染上一分小女人的嬌媚,令她彷彿看到年輕時的自己。

“你和他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在她的髮絲間別入黑色的鋼絲髮夾,因微微的走神,用勁大了點,夾子尖細的一頭刺到頭皮,疼得習萌低叫一聲。

“……八、八月。”習萌一陣揪心,“你反對歸反對,已經對我出過一次氣了,可不能再讓我出一次血啊。”

“誰說我反對了?”羅美君沒好氣地說。

呃……沒反對為什麼欺負她?

化想念為暴力?

嗚嗚嗚,不帶這樣玩的⊙﹏⊙

習萌怨念:“你今天幹嘛那樣啊?”

“哪樣?”羅美君睨着眼,故意問。

習萌面容微脹:“就是那樣啊……”

她都不好形容。

“哦。”羅美君恍然狀,淡淡道,“沒什麼,我樂意。”

習萌:“……”

羅美君臉一唬:“怎麼,不行嗎?”

習萌撇嘴,嘟囔一句:“都過去了我還能說什麼。”

隨即耳朵便是一痛,被她媽媽毫不客氣地擰了一下。

“嘶……”

啊啊啊,她不是親生的吧(ㄒoㄒ)

揉揉揉……直到耳朵不疼了,她才問起一個始終想不明白的問題:“將來有沒有兄弟姐妹很重要嗎?”

羅美君不答反問:“我和你爸再給你生個弟弟,你願意嗎?”

“啊啊啊,媽媽你重男輕女。”

“閉嘴!”

“……哦。”

她思維迥異,答非所問,惹得羅美君十分慪火。她停下手頭動作,深吸氣,語氣低緩地說:“假如我和你爸現在給你生個弟弟,你是把他當弟弟,還是當兒子?”

這個問題有點奇怪,習萌選擇繼續聽下去。

“現在是我和你爸養,等過幾年我們老了,你不得替我們多操操心?”

嗯……的確。

“同理,莫遲將來如果有弟弟妹妹,他是長子,長兄如父,是不是更要費心?”

嗯。

“那你說,我這個問題重不重要?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難道和他一起去養弟妹?”

“我不是小孩了。”習萌頭微側,回頭看她,“而且,他父母……”

後面有點說不下去。

羅美君知道她的意思,想起中午的無心之言,心裏微刺,惱火道:“你說你,你要是事無巨細地早點把他的情況和我說清楚,關於他家庭背景這方面我就不打聽了。”

習萌沒為自己狡辯,低頭坦誠錯誤:“是我的錯。”

她垂着腦袋難過的樣子讓羅美君不忍心再責備。

弄好頭髮,羅美君將一面鏡子豎在她面前,“自己看看。”

習萌拿穩鏡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款偏韓式的編髮,最上面一左一右編成魚骨辮,到耳後轉為麻花辮,用發卡巧妙地固定在斜馬尾下方。

唔,從正面看,好像單脊龍頭頂上方那個高聳的脊冠……

當然,這話她不敢說出來。

羅美君思忖片刻,又用燙髮的夾板卷出一個具備空氣感的斜劉海。

這下總算滿意,面露微笑地點評:“稍微裝扮一下一點都不醜。”

習萌欲哭無淚。

媽媽,不裝扮的她很醜嗎?

羅美君是實打實的行動派,眼眸一眯,瞬間拍板:“換衣服去,媽帶你去理髮店染頭髮。”

習萌驚訝得眼珠都要瞪出來,“……染什麼顏色?”

“深一點的亞麻色。快,把胸-罩穿上。”

“……”這個不用提醒好么?

周末理髮店本就人多,羅美君還非要排熟人的隊,理髮師根據習萌的臉型建議再燙個微卷。

只要能錦上添花,羅美君對此沒任何意見。

先燙后染,出來時已夜色暗沉。

母女二人回到家,習文國剛好將晚飯做好,一家三口圍聚着餐桌,邊吃邊聊。

老習同志一開始看女兒的新髮型還不習慣,看久了,越來越喜歡,嘴角都笑眯眯的,“我們小胖怎麼都好看。”

習萌才不懂什麼是羞澀呢,何況,在父母面前有什麼好矜持的。

她一點都不謙虛地說:“那當然,我們一家人拼的都是顏值嘛。”

羅美君眉開眼笑:“對,我們可不都好看么。”

習文國搖頭失笑,他家老婆和女兒向來自戀。

他能明白老婆的一番苦心,突然在意起女兒的外形,無非是那個孩子容貌太出色,她怕小胖不修邊幅,被其他女孩比下去。

但他卻不擔心。作為一個愛老婆的男人,莫遲看小胖的眼神騙不了他,他相信如果其他女孩能代替他家女兒,不用等以後,之前能替代早就替代了。畢竟漂亮的姑娘千千萬,他家小胖無論哪方面都很普通。

羅美君的手機鈴聲響,她隨手一接聽,結果又是家裝公司的推銷電話。

三兩句打發掉,羅女士煩躁地皺眉頭,“還沒交房,電話都快被打爆了。現在的開發商真不靠譜,隨便把我們的個人信息兜售出去。”

習文國說:“各行各業競爭都激烈,能理解。”

羅美君火氣大:“理解他們,誰理解我們?”

習萌啃完排骨,將骨頭堆在小碗裏,插嘴問:“已經快要交房了嗎?”

習家兩年前在南湘購買了一套三居室的戶型,剛好小區連帶有購物中心和商業街,手頭有些余錢,就又貸款買下了一間商鋪。房產證上寫的都是習萌的名字,算得上是習文國和羅美君為習萌提前準備好的嫁妝。

如果他們不提這一茬兒,習萌早就忘了。現在想起,她一時間並沒有太大的感受,只是隨着潛意識搜索了一下該小區和公司之間的距離。

呃……有點遠呢。

想到公司,她生出幾許憂傷,面對許久未見的父母,自然而然地問出心中煩惱:“如果……嗯,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放棄了景觀專業,你們會失望嗎?”

習文國和羅美君俱是一愣,兩人對換了一個眼神,由習文國耐心地發表講話:“你目前不是工作得還好嗎?”

習萌端着碗,無意識地用筷子攪拌碗裏所剩不多的米飯,精神微微頹喪。

“是還好,可是不開心。經常看到有同學在群里抱怨,說他們的實習公司沒活干,太清閑。我們公司活多,很少有不加班的時候。本來我是很開心的,這說明我男朋友很厲害啊,我多為他驕傲呀。可是漸漸地,我就拾不起當初的心情了,我覺得好累。每天都有畫不完的圖,沒活要畫,有活更要畫。師傅說,沒活也要自己學,不能荒廢專業。他總有千奇百怪的任務交給我做,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輪胎,不停地轉不停地轉,總有一天會爆掉。”

陰沉了一天的天氣終於在此刻衝破臨界點,窗外狂風大作,呼呼的風聲如同野獸在咆哮。

不多時,伴隨突如其來的閃電和雷鳴,噼里啪啦的雨點拍打窗檐。

餐廳一片沉默。

聽着疾疾雨聲,羅美君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聲音低而慢,“你先想好你想做什麼、可以做什麼,到時我們再商議。”

晚上,習萌微信上找裴裴聊天。

習萌:今天我帶他和我爸媽見面了。

裴裴:哇哇,進展真快。

習萌:是啊,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裴裴:我也想見。

習萌:你倒是回來啊,寒假一定要回來!

裴裴:嗯……盡量吧。

習萌:滾,必須的必!

裴裴突然不說話。

習萌:人呢?

討厭,好不容易逮到她,又消失了。

她悶悶地在床上滾一圈,想起羅女士的話,彷徨無助。

咬唇想了想,私戳莫遲。

習萌:在忙?

他沒回復。

她滾啊滾,滾啊滾,差點滾下床。

然後,電話莫名就來了。

一看提示,是莫遲。

心中一喜,立即接聽。

“喂。”嗓音輕輕的。

“在做什麼?”

習萌仰面躺着,用食指和中指的指縫捲起劉海玩,“唔……床上睡覺。你呢?”

那頭有輕微的鍵盤聲,“工作。”

“哦,那你忙吧。”她不想打擾他。

鍵盤聲止,他默了默,倏地一下,笑聲短促,轉瞬即逝,“你——”

似是斟酌措辭,停頓了一秒。

“關於今天叔叔阿姨的接見,你都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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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濃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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