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大煞風景
衛戧心口一揪,暗道這小性兒混物,莫非還在為遭她拒絕而慪氣?
王珏瞧着衛戧表情,哧地一笑,抬手輕推她額角:“你呀,真能慪人!”轉頭看看窗外,“又到飯口時間,放你妹妹一人在家,你也不能安心談事,我回去安頓好她的晚飯,再過來接你。”
衛戧怔怔看着王珏,滿心感動,嘴上卻大煞風景道:“不是說你和她同時落水,我救哪個么?”
王珏悶悶道:“算了。”嘆了口氣,抬手替她將鬢角散落的碎發挽到耳後,“既然我們已是兩情相悅,那麼接下來就該給你留些念想,那樣才不會輕易將我遺忘啊!”
這話怎麼聽着那麼堵心呢?衛戧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胡扯什麼!”又溫和笑笑,“你回去帶芽珈吃過飯就在家裏歇着吧,我書是讀得不好,但默記地形地勢還是比較在行的,自己回去沒問題,何況這裏無匪無盜,治安甚佳,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為了不掃王珏顏面,後面的話她生生憋了回去——即便匪盜出沒,與他那個看上去就知道“人弱,錢多”的小郎君相比,肯定是她這個貧窮的練家子更安全啊!
王珏嘴角噙笑,眸光漾漾:“到時視情況而定。”
視什麼情況王珏沒說,心思已飄向桓昱那邊的衛戧也沒顧得上問,只叮囑了一句“路上小心”便同他作別。
王珏凝視了衛戧背影好一會兒,又看看她的目標人物,眸中神色難辨,但最後也只是沉默地轉身,堅定不移地走出禮堂。
隨着距離的縮短,衛戧看清如今的桓昱,他精神抖擻,滿面春風,舉手抬足間盡顯少年意氣,與她前世記憶後半期那個陰鬱沉悶,因為總是鎖着眉頭,年紀輕輕就在眉間堆出川字紋的幹練軍師大相逕庭……
桓昱很快樂,是因為獲得了屬於他的幸福吧?
死過又回來,睜開眼之後,除去身邊幾人之外,衛戧倍感虧欠和放心不下的就是桓昱,如今他和謝菀結下良緣,她不打算再去征戰沙場,他自然也就不必跟着她出生入死——回想她衛將軍短暫的一生,說好聽點是為“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可事實上卻是淪為一方勢力的走狗,身在局中看不透,跳出棋盤再一看,前世自己經歷的那些主要戰亂全都那些個高高在上,權勢加身的宵小為滿足一己之私,挑起事端引起的,包括異族頻繁來犯,也是那幫宵小裏通外敵促成的……
“誒,這不是薔薇么?”見衛戧靠近,晃一眼看到她的李逵笑着打招呼。
走神的衛戧成功被李逵的大嗓門驚得回魂,她又上兩步,朝李逵拱拱手:“李叔,近來可好?”
李逵搔着自己毛絨絨的大腦袋,嘿嘿笑道:“尚好尚好。”
隨着李逵與衛戧互動,桓昱也把注意力偏移到衛戧身上,看清她的面容后,目光中多了絲疑惑。
衛戧看清桓昱反應,心中生出一絲悵然,若換成前世桓昱,不管她易容成何種模樣,都會認出她來,而眼前這個人,見到她只是一臉茫然……衛戧再一次深刻得體會到,前世和今生的明顯差異。
短暫的失落後,感覺壓在心頭的又一塊巨石被移出,衛戧長出一口氣,放鬆的笑起來——這樣真是再好不過!
就在衛戧釋然之際,桓昱突然道:“足下有些面善,敢問我們之前可曾見過?”
“誒?”衛戧抬眼對上露出溫和笑意的桓昱,一瞬間有點恍惚。
桓昱斷然道:“你這雙眼睛,我肯定在哪兒見過。”
衛戧突然憶起今生的初相見,他曾當面對她說:“白瞎了一雙好眼睛。”頓感一陣好笑,並未給出回答,而是隨口念出,“天在其聽,我在其盡。”
桓昱怔了一下,接着表情變得十分古怪,略有些急切道:“你究竟是誰?”
桓公尤其寵愛這個嫡孫,早年總是誇讚小九郎天賦異稟,乖順懂事,但哪個孩子能做到一點都不頂撞長輩,便是成年人也會偶爾鬧脾氣不是?桓昱七八歲時,與到訪的客人隨行的孩子發生爭執,最後甚至扭打成一團,滾入家中荷塘,幸虧被人發現的早。
事後桓公罰他將家訓記得倒背如流,桓昱覺得是對方挑釁在先,還辱罵他母親,毒打他書僮,他覺得自己沒做錯,堅決不道歉,但他父親認為桓公命令不容置辯,端出“父為子綱”威逼他,翅膀不硬的桓昱到底妥協,讓他“倒背”便當真倒着背,後來桓昱成為她的軍師后,便拿那些倒背的家訓作為他們接頭的暗語,“盡其在我,聽其在天”便是其中一條,還說他十來歲時就萌生出要將倒背的家訓作為暗語的念頭,只是一直沒遇上機會……
衛戧沒有回答桓昱問題,而是微笑着轉向李逵:“抱歉李叔,我有幾句話,想與九哥單獨說說。”
李逵爽快道:“有話你們去說,我手頭還有點事,趕緊忙活完好去吃飯。”
桓昱這邊有什麼風吹草動,那廂謝菀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桓昱要隨衛戧出門前,特意跟謝菀打了個招呼:“我去去便回,晚飯一起吃。”
謝菀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衛戧,然後才對桓昱微笑點頭:“我等你。”
待尋得一處僻靜之所,桓昱再問衛戧:“敢問足下是何方神聖?”連他從不曾與外人道說的想法都知道。
衛戧歪頭笑笑:“福源樓的酒菜甚可口。”
桓昱沉吟片刻,突然想起離家那日牆頭沒翻明白,五體投地被一過路少年撿個正着的場景,接着一臉愕然地將衛戧上下打量一番:“這才多久光景,你竟脫胎換骨,別說我們只有一面之緣,怕是熟人也要認不出來了。”和盤托出心裏話之後,才又將靈光一閃,竄入腦際的疑問說出來,“你我之間,可是有何淵源?”
衛戧並不解釋自己樣貌的改變,她只撿後面的問題回答:“確有淵源。”深吸一口氣,坦誠道,“家母乃桓辛。”
“桓——辛姑姑,那你是,阿戧?”衛毅命好,生出一個有真本事的嫡子衛戧,學成歸來沒多久便扶搖直上,如今已是殿前新貴,這消息連出走路上的桓昱都有耳聞,衛毅原配是桓辛,桓辛的兒子可不就是阿戧?桓昱心念電轉,“你到此是……”
這個時候的桓昱,肯定還不知道她是女兒身,衛戧也無意說明,只講重點:“我家中遭逢變故,欲借赴任之名前往西域拜訪魁母前輩,桓公獲悉我途中會經過你失蹤之地,托我尋你一尋。”
桓昱嘆了口氣,道:“果不其然。”
其實桓昱此番出境,又和司馬潤碰面,必定已經知曉他們這幫子世家子失蹤一事已經驚動朝廷,軍隊都派過來,何況是各個望族着急上火的長輩們?
他二人對此也不再多費唇舌,簡明扼要交談后,衛戧了解到秉持“君子不奪人所好”信念的桓昱,離開之後確實趕到陳郡謝家,聖上下旨,兩位族長當面敲定的婚姻,豈是他個毛頭小子上下嘴皮子一碰,扯幾句大道理就能取消的?
只是不知道桓昱風塵僕僕趕過來退婚這件事,怎麼就傳進了謝菀耳朵里,好嘛,未婚夫翻牆頭出逃,她也依樣學樣去翻牆,這一對小冤家,你追我趕一路走來,共賞過美景,也同經過困境,天長日久,情愫暗生,但謝菀有她的傲氣,總是不肯低頭。
在毛娃家住下后,桓昱打算待哄好謝菀,便帶她返回謝家,然後聽從長輩安排,如期完婚。
誰曾想這期間,桓昱帶謝菀去市集,恰好遇到少男少女在聚會歌舞,因謝菀扮個男相,場中的人便當他二人是一對結伴出遊的好友,其中有個美貌小姑一眼相中桓昱,並要送他一把花椒。
見此情景,謝菀扭頭就走,擔心他的桓昱婉拒小姑好意后,立馬追過去。
當時謝菀很開心,可沒兩天她竟在桓昱的手稿里看到他畫了花椒,還在旁邊註明“東門之枌”,謝菀受到莫大打擊,跑出去好巧不巧就遇上自稱“黃牛”的章師,鬼迷心竅地咽下章師灌她的迷魂湯。
與其相信她當時想到的是要做“遠離是非之地的失意人”,不如說她是想“讓那個混蛋再也看不到我,傷心痛苦,懊悔自責去吧!”
謝菀被帶走之後,桓昱熬過最初的心慌,冷靜下來后,發揮所學,如願讓自己變成一尾自投羅網的大魚。
而入境后的謝菀,想到這輩子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桓昱了,整個人消沉起來,就連境內光怪陸離的景緻都不能讓她打起精神,直到和桓昱重逢,謝菀才感覺自己好像重新活過來,儘管心裏無比激動,臉上卻抹不開面子……
之後便如時遷所言,兩人在翠娘的幫助下互相表明心跡,桓昱向謝菀坦白,花椒他是畫給謝菀的;而謝菀則向桓昱表明,入境之後她才醒悟,自己想同桓昱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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