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誤入金刀門
天邊,有一抹夕陽。
一抹殘陽也足以盡染長空,它催出火紅的雲層千里漫卷,流火般橫行蒼上,籠罩着堆秀團錦,歌舞昇平的南苑城。
三個小小的人影就從這火燒般的天地相接處慢慢走來,慢慢走進了南苑城。
南苑,一座繁華的大城市。巷陌縱橫,密如蛛網;亭台樓閣,鱗次櫛比;各色酒旗商幌、衣冠袍帶如雲團錦簇,各種吆喝叫賣、市井雜音如鐘鼓亂鳴。
弒天覺得,這熱鬧與無雙城裏每逢重要節慶必演的大戲有些相似。
江湖,不是戲台,勝似戲台。忠肝義膽或者爾虞我詐,都是活生生的。
人生,不是演戲,勝似演戲。每個人都是自己這齣戲的主角,時而客串別人那齣戲的配角。
有些人時時作戲,已經失去了真實地活着的能力,對於他們來說,假作真時真亦假。
有些人拒絕作戲,不願放棄那個根植於靈魂的自我,對於他們來說,真作假時假亦真。
誰也無法洞穿戲台上來來往往的戲子的內心,誰也無法洞穿戲台上的語言或者情節的真偽。
雪長空說要先去辦點事,讓弒天、雪凌菲先在南苑城最好的開元客棧歇腳。
雪凌菲因身體尚未恢復,挑了間走廊盡頭最幽僻的屋子便早早歇息了。
弒天只好一人胡亂吃些東西,然後出門閑逛。
他邊走邊思索着自己生命中過往的種種,老劉、包子鋪、小紅、雪長空、雪凌菲……還有一個老劉為他留下的模糊的影子——母親。弒天有些悵然,如果人從一來到這個世界上便有記憶的能力,那該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南苑城人山人海,也許自己的母親就在某個角落也未可知。
弒天不是個喜好熱鬧的人,不知不覺中與人潮如織的大街且行且遠。
猛一抬頭,他發現自己走到了一條巷道的盡頭。眼前赫然聳立着兩扇漆得通紅,鮮亮氣派的包金大門。兩隻石獅張牙舞爪分立兩邊,飛檐斗拱的廊檐下掛着一塊巨匾,上書“金刀門”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這應該是戶身份尊顯的富貴之家。
按照常理,這樣的大戶人家,即使庭院深深,也應該有人聲狗吠更鼓馬嘶等種種聲響,但弒天在門前卻什麼也聽不到。
門內,是一片死樣的寂靜。
忽然,一陣風來,大匾兩旁垂掛的兩隻大燈籠被風吹動,發出輕微的“擦擦”聲,光影搖曳之中,門前路邊的一些紙片被捲起空中詭異地舞動,之後又緩緩飄落地上。有一片跌落在弒天腳邊。弒天定睛一看,一股寒意頓時升上後背。
那是一枚紙錢!
一枚陰氣森森,白得刺目的紙錢!
弒天這才注意到,地上到處都是紙錢,自己已被遍地的紙錢包圍!
這些紙錢就像無數雪白的眼睛,中間那個方孔如同黑色的眼珠,正詭異地盯着自己無聲地大笑。
弒天不禁打了個寒戰,趕緊轉身準備離開。但就在這時,弒天聽到從那扇大門中傳出了一個聲音!
弒天側耳細聽,隱約聽到有人大喊:“我雪長空不會對不起朋友!”
是雪長空!雖然聲音微弱,但弒天聽得真真切切!弒天此前從未聽到過這個浪子用如此嚴肅激動的口吻大喊!
雪長空是否遇到了危險?!
弒天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衝上了台階。
大門並未上鎖,弒天一推之下,兩扇虛掩的沉重門板無聲地分向兩邊。
弒天走進的是一個很大的院子,正中是一座高大的廳堂。但諾大的院子裏竟無一絲光亮。
弒天止步細聽,卻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響。
弒天心繫雪長空的安慰,不再停留查看,疾步沖向那座廳堂。
黑暗,無邊的黑暗頓時將弒天吞沒其中。
弒天只得慢慢摸索着前進,盡量避免碰倒東西,以免發出聲響。
忽然,弒天聽到前面似乎傳來一陣女人的輕笑,他往前走了幾步,不想腳下突然踩空,整個人順着一部階梯直滾下去。
不知磕磕碰碰地滾下去多久,弒天一頭撞到了一堵牆上,直疼得他眼冒金星,大汗淋漓。但他不敢發出一絲呻吟,只能咬牙忍住。
弒天發現這是一個拐角。他摸索着又走過了一段長長的甬道,眼前終於有了光線。
弒天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空曠的由大塊條石造就的大廳。昏暗的光線來自於大廳四壁高高的石龕。
待雙眼適應了光線,弒天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他發現,自己似乎正身處一個地下墳場。
屍體,各種姿勢的屍體,遍佈大廳。除了屍體,就是石龕中發出的微弱的青藍色光線。四周一片寂靜,說不出的詭異。
忽然,有個人影在大廳的角落一閃而過,弒天立即卧倒在地上,由屍體之間慢慢向那個角落匍匐前進。
又是一陣女人的笑聲!只是這次聲音大了許多。
弒天心裏一緊,更慢更小心地繼續向前。
弒天藏身在一根粗大的石柱背後悄悄望去。
他感到一陣激烈的心跳。
前方不遠處,有兩個女人。
如果說雪凌菲是絕世美女,那麼,這兩個女人的美便不在凡列,只能用仙女下凡來形容。
沒有一個男人會在仙女面前不臉紅心跳,想入非非。尤其是仙女豐腴成熟的嬌軀只披裹着薄薄的一層輕紗。
兩個女人分別穿着粉藍色和水紅色的輕紗,顏色稍深的一襲抹胸似乎遮擋不住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那腰間隨意繫着的絲絛,以一種似散非散的情狀輕束着一掬蜂腰,撩撥得人有種一把將之扯去而後快的衝動。而最為勾魂的,莫過於兩人沒有着鞋的纖足,行動間連帶着宛若一節香藕般的粉踝**,於輕紗之中若隱若現。怎一種玉骨冰肌暗香攝魂的風情!
雪凌菲的美是一種清麗優雅,而這兩個女人的美是一種妖嬈誘惑。
兩個女人烏黑的秀髮都隨意地挽着一個髮髻,似春眠初覺的慵懶。
她們巧笑倩兮地徐徐往前走着,善睞明眸中秋波蕩漾。
如果她們手中沒有熠熠發光的靈蛇劍,那麼任何一個人看到她們都會以為這只是兩個富家姬妾。但,靈蛇劍是利器,殺人的利器!
她們繼續輕笑着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在距離她們不遠的前方,是一個生得極為俊俏的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坐在地上,面無人色,渾身篩糠樣地顫抖着,拚命後退。
他的後背已經貼到了牆。
他已經沒有退路。
兩個女人發出一陣銀鈴般優美的大笑。她們一左一右在少年身邊坐下,攀着少年的肩,將一條裸露的**壓在少年的腿上。
“小乖乖,別害怕嘛,只要你親我一下,我就不殺你。”粉藍色紗裝的女人一邊將朱唇湊近少年的臉頰輕輕耳語,一邊將身體緊緊貼在少年身上。一個“殺”字竟被她說得風情萬種無限柔媚。另一個女人則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在少年的脖頸與胸膛之間來回遊走。
溫香軟玉,耳語纏綿,弒天快要迷失了。他感到渾身一陣燥熱。但他忽然想起大廳中橫陳的屍體,不禁打了個冷戰。
那少年已然是迷失了。他的神情已經從極度的恐懼變為痴迷。
“來呀……”粉藍色紗裝女人嬌喘着,用素手輕輕一撥,少年的臉便轉了過去。
他目之所及只有帶露花瓣般的香唇。
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唇湊了上去。
雙唇相接,兩人盡情地纏繞廝摩,少年已不能自制。兩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突然,少年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拚命掙扎,想要逃開女人的懷抱。但是,女人的雙臂牢牢地箍住了他的身體。
“啊!”一陣撕心裂肺的大叫伴着噴涌的鮮血自少年的口中疾射而出!
女人鬆開雙臂,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一邊伸手揩拭着嘴邊的鮮血,一邊回頭往地上吐出一口什麼。
那是半截舌頭!
人的半截舌頭!
那少年的半截舌頭!
“討厭,別浪費嘛。”水紅色紗裝的女人嬌嗔着撲過去,將疼得倒在地上抽搐的少年壓在身下,將口湊上貪婪地吮吸着少年的鮮血。
弒天跪倒在柱子後面拚命嘔吐,如果將五臟六腑統統吐出就能忘記剛才所親眼目睹的一切,弒天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