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貴圈真亂
晏衡說得一點都沒錯,等了兩天看衛嫤完全沒有撮合兩人的意思,鎮北侯暗罵一聲狐狸,本人親自出馬。
這事衛嫤能等,反正不管成親與否,青娘都一如既往地疼她。可他已經等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時機成熟,如今他幾乎按捺不住內心渴望。他必須得做點什麼,最起碼要先爭取青娘注意。
有權有勢的成熟男人當然不像毛頭小子,寫首情詩、看個花燈,製造那種只看氛圍和心意的廉價驚喜。當然他不是說上述手段不好,對他而言能打動女人心的辦法都是好辦法。可寫情詩吧,即便能忍住雞皮疙瘩,他肚子裏那幾滴墨水也寫不出來。至於看花燈、賞月,十幾年前他又不是沒約過,只是青娘不約。
想來想去這些法子都不可行,楚英有些束手無策。好在這些年他培養了些人手,這會全都放出去打探消息。要不說機會垂青有準備的人,多方努力之下,還真叫他找到一個絕好的機會。
說起來這事還跟衛嫤有關,前兩年她跟衛媽媽西北京城兩地倒賣糧油。晏記小米精包裝后運到京城高價販賣,經漕運北上的江南大米到京城后,由衛媽媽轉一手再運到西北,雖然賣的不貴,但小米外銷造成西北糧食短缺,對大米需求量變大,銷量猛增之下娘倆還是賺個盆滿缽滿。
在京城裏做生意,本身有經營頭腦是一方面,上頭有人才是最重要的。這樁生意很好,白花花的銀子看得人眼紅。前兩年晏衡任代指揮使,韋舅舅任幽州監察,兩州總督袁寬跟他們關係好,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所以衛嫤能把持住生意。但這會晏衡被宣召進京,嗅覺敏銳的人聞到大廈將傾的味道,開始不安分起來。西北那邊暫時還沒動靜,但京城這邊一批運進運出的糧食被官府扣了。
衛媽媽之所以沒察覺出衛嫤心事,正是因為這兩天她在忙這事。跑了幾趟,所有文書也都清楚明白,往日裏公正嚴明的官府這會突然不講道理,硬說她拿霉米坑人。不僅把米扣了,還要把她收押問罪。
別的她倒不怕,就是收押一事,阿嫤正身懷有孕,見她不回去肯定會知道此事。到時她擔心加操心,萬一有個意外可怎麼辦。
可細胳膊擰不過大腿,她一介商戶哪能跟官府抗衡。眼見束手無策之時,衙門裏突然進來個她怎麼都想不到的人。
聽到下面人來報青娘可能面臨牢獄之災,雖然楚英明知道讓她在大牢裏呆兩天,等事情嚴重到一定程度,由衛嫤求着他出場效果會更好,但他還是做不到。青娘不過一介普通商戶,關她的牢獄肯定是那種陰暗潮濕臭烘烘的地方,不比有官身的晏衡那種有床鋪有書桌筆墨的單獨隔間條件好。單是想想她在裏面受苦,他向來堅強的心已經揪成一團。
馬不停蹄地趕來,看到被衙役綁着手押解着往外走的青娘,他幾乎是肝膽俱裂。
“連本侯的人都敢動!”
兩腳踹翻護衛英雄救美后,楚英直接對上應天府官員。說來也巧,審衛媽媽的正好是曾給晏衡負荊請罪,然後當場被爆出寵妾紅杏出牆的苟書吏。咬住這一點,楚英一張嘴火力全開。
“當日晏衡大度,不計較你誣陷一事,沒想到你非但不知感恩,竟然變本加厲。誣陷不到晏衡,便使出此等小人手段陷害其家人。青娘鋪中米面,不僅鎮北侯府,許多國公府、官宦府邸都在用。你說他的米有問題,是在質疑這些貴人管家不嚴,關乎性命的后廚混亂到連霉米都能混進去?即便你膽敢質疑,本侯也可以明確告訴你,鋪子裏絕對都是上好的米。信口雌黃、心思齷齪,你這等人怎配為朝廷命官。”
楚英一番話把這事說死了,那麼多達官貴人在用衛媽媽的米,說米有問題,那不就是懷疑這些人口味。
其實這一點衛媽媽也說過,不過她身份擺在那,苟書吏根本就不信。非但不信,他還給她加上一條胡亂攀附罪名。如今被攀附的人來了,鎮北侯親自說這話,以苟書吏身份總不能再質疑他造假。儘管被罵得狗血淋頭,這會他只能硬着頭皮認下來。心中再不甘,他也得陪着笑說侯爺說得對。
“既然我說得對,那你們該放人放人,扣押的東西也把封條揭了。”
“這……”苟書吏面露遲疑。
楚英虎着臉:“本侯也不以身份壓人,既然米沒問題,那你們再扣押又是何意?難道想扣個一兩年,把這批米從新米扣成陳米、或者霉米?”
他還真有這意思,反正應天府公務繁忙,積壓事務總得一件件慢慢辦。把衛媽媽卷宗往後押一押,等這批貨再放出來也就不新鮮了。不僅這批貨,以後每一批都得檢查,用不了幾批她這買賣就能黃了。
但如今鎮北侯杵在這,雖然他只是個閑散侯爺,但品級擺在那,由不得他們不敬。
“下官會儘快處理此事。”
“別跟我玩這些含糊的,誰知道你們儘快到猴年馬月。現在、立刻,帶人去揭封條。”
說完楚英親自上手,一手一個拎起兩人往扣押地點走去。那些米就扣押在應天府外不遠處一個貨倉,用很短時間走過去,楚英親自抓住苟書吏手,輕輕一撕印有應天府官印的白色封條便被揭下來,然後他又把人送回去。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也就用了個出恭的功夫,回到應天府的苟書吏真是有苦說不出。事沒辦成,上峰品級也被鎮北侯壓着,火氣只能往他這邊撒。而他這邊出去時間太短,連個鎮北侯妨礙公差的罪名都羅織不出來。
苟書吏這邊憋屈着,事辦完了之後楚英已經把他拋到腦後,差不多完全忘了有他這號人,這會他正忙着討好青娘。
楚英表現得這般明顯,一向心思通透的衛媽媽怎麼會看不出來。不過她一個馬上要做外祖母的人,再搞這些又算怎麼回事,正是因為看得明白,這會她更要劃清界限。
“今日多謝你……侯爺相助,不過你這般闖進應天府衙門,又強迫朝廷命官,皇上知道了會不會……”
青娘在關心他,楚英心裏一系列複雜的感動。
“這種信口雌黃丟人現眼的事,他們捂着都來不及,還不敢往上報。不僅不保,應天府還得想辦法給咱們兜着,畢竟京官可不是鐵板一塊。”
京官可不是鐵板一塊……
不止楚英,衛家四合院中,拿着謄抄好的禮單,衛嫤發出同樣的感慨。
進京之後,於情於理她都得拜訪下相熟人家。前天從鎮北侯府回來,跟晏衡商量完后兩人便分頭忙活。晏衡那邊給幽州的韋舅舅去一封信,闡明京中情況。而她這邊則給文史候府和祭酒府親自下了拜帖,言明登門拜訪之意。
昨日兩家都給了回信,如今京中暗流涌動,原本晏衡應該很不招待見。可班、柳兩家皆不是那種攀附權勢、利欲熏心的人家,收到拜帖后熱情地請她過去。還都顧念着她懷有身孕千里迢迢趕到京城的辛苦,回執中特意囑咐她多歇息些時日。不拘這一兩日,等徹底養好了再行走動。
將這份善意記在心裏,別人對她客氣,反過來她對那些人更加客氣。這幾年她賺了不少家底,如今很容易拿出一份豐厚的拜禮,顧念着這份情誼,原本初擬定那份禮現在又加厚了三分。昨天一整天,她都在吩咐下人跑通源商行、廣源樓等有聯繫的商家,將寄存在那的東西拿回來。東西都是現成的,忙活了一整天,拜禮也準備的七七八八。
一大早起來最後謄抄下禮單,兩年下來她也熟悉了毛筆,一手簪花小楷雖比不得名家標準,但也算娟秀清晰。不大不小的字寫在素雅的禮單上,剛全部寫完,用完早膳后出去的晏衡便拿着兩封信走進來。
第一封是韋舅舅回信,言明他已經在西北找到軍機泄露的線索,並且向皇上暗奏。除去暗中奏摺外,明面上他也上了一封奏疏,裏面以韋家歷經三朝前後綿延六百年的榮耀擔保,晏衡忠君體國,絕不會做通敵叛國之事。
剛被班、柳兩家感動過的衛嫤,這會還是被震撼到了。二百年始成世家,六百年的韋家又是何等分量。她曾想過韋舅舅會用什麼辦法幫忙,也許他會再如幽州城外見駕時那樣舌戰群儒,也許他會在曾經韋家相熟人家中找出一支奇兵,但無論如何她都沒想到,韋舅舅會直接拿家族榮耀做擔保。
六百年、歷經三朝的積累,韋家這塊牌子早已成為一種信仰。先帝年間滿朝文武群起而攻訐韋相,可那時他們只敢挑韋相的錯,絲毫不敢、也扯不上韋氏家風。如今韋舅舅拿這點來做擔保,一句話就能碾壓滿朝文武。
“舅舅他……”
安撫着他,同樣感動的晏衡篤定道:“我們肯定不會讓韋家蒙羞。”
然後他打開了第二封信,裏面寫着賭坊調查結果。一目十行的掃完后,衛嫤只剩一種感覺:京官這圈子還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