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陸傲秋看都沒看她一眼,兩隻眼睛只專註的盯着手邊的藥材,語氣淡漠地回道:「若知你如此煩人,我早該聽那軍爺的吩咐……」

她困惑的反問:「什麼吩咐?」

「你不知道吧,」他斜睨她一眼,嘲訕道:「每個被帶去居城跟你比試的人,都被要求裝輸,而且只要裝輸就有銀子可拿。」

段景熙陡地一驚,無法置信的道:「你……胡說!」

這不是真的!那些手下敗將是技不如她,才不是裝輸!

「我猜想應該是你的國主兄長下令的,」陸傲秋冷冷的又道:「畢竟你可是他最寶貝珍貴的妹妹。」

段景熙是段景桓最珍視的妹妹,他猶記得當初,他救了被馬甩下來的她,在離場不久后,段景桓沖了過來,一刀刺死了那匹名叫雷霆的馬。

是的,他正是當年救了她的人,而他左眼這道長長的疤痕,便是因為救她而留下的。他從沒後悔救了她,即使是在知道她的身分之後,倘若事情再發生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

這六年來,每當看見鏡中自己的模樣時,總會想起她那雙倔強無懼、閃閃發光的黑眸,即便從不曾刻意記起當年的事,可每當他撫着那道傷痕時,卻總是無由心悸。

他從沒想過會再遇到她,可如今,她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直覺告訴他,她會是個麻煩,而他,不想惹麻煩。

現在的他,只想行醫濟世,不負恩師所託,好好照顧鄭婉兒並娶她為妻,然後安穩此生。

段景熙一直以為是自己劍術高明,才能百戰百勝,可如今聽他所言,她的勝利根本就是建立在兄長的寵溺之上,她的自尊心受到嚴重的打擊,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而且這讓她更加不服氣,她必須跟他再戰一場,以證明她有真本事。

「陸傲秋!」她英氣逼人的眉毛一揚,直勾勾的逼視着他。「我不信你說的,去拿你的劍,認真跟我比一回!」

陸傲秋索性不看她也不回應她,自顧自的整理着藥材,恍若她不存在。

段景熙氣極了,一個衝動,驟步上前,兩手齊揮,掃落台上的藥材,接着狠狠的踩踏着。

他自檯子後方衝出,一掌推開了她,怒目瞪視着她,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覷見他眼底的憤怒,她心頭一驚,卻不肯示弱,抬起下巴,跋扈地道:「怎麼樣!」

「你可知道這些都是救命的東西?」陸傲秋沉聲喝問。

「你自找的。」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理虧,可剛才她是真的氣瘋了,她吞不下這口氣。「要是你乖乖聽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目光一凝,迸射出懾人的狠戾。「滾!」

段景熙猛地倒抽一口氣。他到底是哪裏來的膽子,居然叫她滾?!

「你若不走,我就親手把你扔出去。」

「你敢!」她盛氣凌人的瞪着他。

陸傲秋毫不畏懼她的身分及權勢,冷峻的直視着她,說得咬牙切齒,「你不妨試試。」

從他的口氣和表情,段景熙知道他是認真的,不知怎地,她的心一緊,真的感到害怕。

她不確定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但肯定不會讓她太好過。

她怕,但她怕的不是他如何對付她,而是害怕或許不管他如何對付她,她都無法回擊或懲罰他。

從沒有人可以這樣左右着她,想到這兒,不自覺全身發顫。

「熙主子……」一旁的彌生不安的輕拉了她的衣袖一下。

段景熙這才從驚懼中回過神,她瞥了彌生一眼,然後又瞪着陸傲秋,故作兇狠的道:「陸傲秋,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丟下話,她略顯狼狽的帶着彌生快步離去。

離開醫所一段路,她的怒氣依舊未消,更準確點說,她紛亂的情緒並未緩和絲毫,導致她臉色難看至極。

「熙主子,」彌生見主子受了屈辱,為她抱不平,「那個大夫實在太過分了,居然敢這麼無禮,咱們回去告訴國主大人,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聞言,段景熙莫名不生氣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擔憂,她神情嚴肅的道:「彌生,今天發生的事,還有關於陸傲秋的事,你一個字都不準說,聽見了沒有?」

彌生蹙着眉頭,還是覺得不甘心。「可是他實在太可惡了,國主大人要是知道,一定不會輕饒他。」

段景熙當然知道兄長若是知道,肯定會找理由或方法懲罰陸傲秋,但她就是不希望兄長那樣對付他。

「這是我跟他的事,不用任何人插手。」她目光一凝,直視着彌生,告誡道:「你這丫頭嘴巴可閉緊點,要是說溜了嘴,唯你是問。」

彌生見主子這般嚴厲,不禁縮了縮脖子,吶吶地應道:「是,熙主子。」

【第二章】

段景熙不懂,明明陸傲秋這麼討厭,全天下她最討厭的人就是他了,而且她都已經再三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找他,卻無法控制自個兒的心一直想着他,想着此時此刻的他是不是又在替病人看病,想着他看診時那專註的模樣,甚至想着他為何能這般理直氣壯、大義凜然的對她無禮……

她是國主的妹妹,身分尊貴,雖不必他對她跪拜行禮,但他怎能對她連一點點的尊重跟順從都沒有?

「熙主子,你怎麼悶悶不樂的?」見主子怏怏的坐在院子裏,彌生上前關心道:「怎麼,還在生那個陸大夫的氣嗎?」

段景熙白了她一眼。「見鬼了,誰告訴你我在想他?」

「我是說氣他,沒說想他。」彌生一臉無辜。

她一回神,驚覺到自己說的是想,而不是氣,頓時間火氣更加蒸騰,低斥道:「都是你胡說八道,害我都胡塗了。」

彌生自討沒趣的縮縮脖子,閉上嘴巴。

又坐了一會兒,不知怎地,段景熙突然感覺椅子上像是有十萬根針在扎着她似的難受,索性站了起來。「走,我要出去散散心。」說著,她便邁開步伐往外走。

行經花園,看見正在賞花品茗的向求鳳,她停下腳步,問候道:「嫂嫂。」

向求鳳看着她,神情一如往常的淡漠。「又要出去?」

她其實對誰都是這副樣子,所以在居城中的人緣極差,可是不知為何,段景熙總覺得有點同情她——她十五歲嫁到驌國來,人生地不熟,公公嚴肅,丈夫冷淡,除了身邊隨嫁的婢女,根本沒有可以說體己話的人,更別說這些年她的正宮地位坐得不太穩妥,難怪這般渾身帶刺。

「嫂嫂有沒有需要的東西?」她問。

「我什麼都不缺,就缺……」向求鳳的話語一頓,目光瞥向遠遠的另一頭。

段景熙順着看過去,就見兄長正攬着寵妾說說笑笑的經過,她又回過頭看向向求鳳,察覺到她眼底令人不忍的寂寞跟幽怨,心頭莫名一揪,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出嫁前,她好歹也是鶤國國主的掌上明珠,可嫁到驌國之後,卻成了寂寞的怨婦,忽地,她想到了自個兒的未來。她十六歲便與杜長風訂婚,若不是遭逢父喪,兩年前合該完婚,但說真格的,她一點都不緊張也不可惜,若非為了兩國和平,她壓根兒不想嫁給他。

但儘管如此,她卻也認命認分,明白總有一天非嫁不可。

向求鳳嫁給段景桓是政策聯婚,她嫁給杜長風亦然,自己終有一天會走上向求鳳如今走着的路吧?

「你出去吧,不用理我。」向求鳳不知是嫌她煩,還是感受到她的不知所措,拉回目光后,語氣淡淡的打發她走。

抓着機會,段景熙趕緊帶着彌生出去了。

走在王城的大街上,大道兩旁商店林立,來往客人絡繹不絕,熱鬧又繁華,以往她滿腦子只想着該去哪兒逛才好,可今日她卻想起城外的農人聚落,兩地有着天壤之別,彷佛兩個世界。

雖然兄長自有一套治理方式,但她還是覺得身為國主的他,應該為那些農人做些什麼,如果她是國主的話,她會……正思忖着,視線里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真是冤家路窄,她想見又不想見的人,偏偏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且陸傲秋並非孤身一人,他的身邊跟着鄭婉兒,他們不知在聊些什麼,兩人的神情看起來都十分愉悅。

她調查過鄭婉兒,知道她是人稱怪傑的名醫鄭子傑的女兒,而鄭子傑也是陸傲秋的恩師,鄭子傑死前將女兒託付給陸傲秋,兩人雖沒有婚約,但所有人早都認定她是陸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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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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