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哪能相比?我是男人。」
「男人就能對妻子不忠?」段景熙說著,環視朝上眾人。
這番話,可是打了朝上大半男人的耳光,個個聽了都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我懷的是我心愛男人的骨肉,我不引以為恥。」她堅定果敢的看着眾人。
「熙小姐懷的該不是陸傲秋的骨肉吧?」高雲又問。
「正是。」段景熙勾起笑意,回得毫不遲疑。
其實他們要猜到她腹中骨肉是陸傲秋的孩子,一點都不難。當初她在段景桓帶着鄭婉兒游城時,不惜濺血也要保他一命,後來他離開落鳳城,加入昊天幫,又將她擄走,可見兩人的關係及情感並非一般。
「諸位大人,我在嫁給杜長風之前,便已懷上陸傲秋的骨肉,因此我兄長才會帶我回落鳳城,我兄長氣我不聽他的勸,執意生下孩子,於是把我軟禁在菩提院,后又擔心陸傲秋來找我,才放出風聲說我病歿,我本想就這麼帶着孩子平靜的過一生,未料世事多變無常,兄長和嫂嫂竟遭逢意外,雙雙身故……」說著,她抹去眼角的淚,神情哀傷。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張大人,」單國書問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國主大人猝逝,是否該另立新主?」
「當然。」張奇點頭。
「國主大人無後,如今還有段家人嗎?」高雲問。
「當然有。」張奇一笑。「熙小姐便是段家人。」
高雲激動的道:「她是女人!還是嫁出去的女人!」
「高大人大概忘了……」段景熙勾唇一笑。「杜長風給了我一紙休書,我不是杜家人,而是段家人。」
「天底下沒有女人理政之事!」高雲又急又惱。
「女人又如何?」她環視着所有人。「你們這些男人,哪個不是從女人兩腿之間出來的?沒有女人,哪來的男人?」
大夥聽着她這番話,又是面紅耳赤。
段景熙目光一凝,直視着意見最多、反應最激烈的高雲。「高大人,你是遺腹子,一出世便沒有父親教導,養育你長大成人的是高老夫人,她是個女人,可她教養出有出息、替她爭臉的男人,若你覺得女人無才,只能做些針線活兒、下下廚、給娃兒把屎把尿,不等於是瞧不起高老夫人嗎?」
「這……」高雲被她堵到無話可說。
「我段景熙是段百濤之女,段景桓之妹,我身上流着段家的血,受的是段家的培育跟教養,理政對我來說並非不可行或不可能之事。」她挺胸昂首,目光澄定而堅毅,面對眾人,毫無畏色。
「縱使如此,也不能輕易就由熙小姐坐上龍椅。」高雲說著,以眼色暗示那些跟他同一陣線的人出聲抗議。
細究朝上眾人的神情,段景熙便可知道誰反她、誰挺她。
這時,單國書問張奇,「張大人,你身為議政,可有想法?」
張奇毫不遲疑地道:「老夫推舉熙小姐繼任國主一位。」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驚愕。
「張大人,你是老糊塗了嗎?」高雲一時激動,語帶不敬。
「高大人,」張奇不慍不火,不疾不徐的回道:「你極力反對,是否你有意爭取國主之位?」
高雲連忙否認,「不,我只是……」
「熙小姐自小便以男裝示人,傲氣凌雲,英氣外露,她六藝倶精,比起男子毫不遜色。依老夫看,除了女人這個身分外,她沒有什麼地方讓諸位不放心的。」張奇續道:「國主在時,外憂未除,國主已逝,難道諸位還要讓主位空懸這件事變成內患嗎?高大人,你擔得起這後果嗎?」
張奇這一問,高雲無言,與他同陣線的人也沒人出聲。
「張大人,在下有一個建議。」單國書說。
「單大人直言無妨。」
「目前主位空懸,確實不妥,在下認為可由熙小姐暫時理政,日後若她差強人意,再由朝堂諸位大人重新推舉賢能之人,若她做得好,自然得到百姓愛戴,那麼反對者也就無話可說。」
「單大人所言極是。」張奇拂須一笑,環視着眾人。「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平時與張奇交好、也較溫和的人紛紛表示贊同,而那些反對的人看大局已定,也只能摸摸鼻子接受。
「高大人,你同意嗎?」張奇問高雲。
高雲沉吟了一會兒,接着神情一凝道:「張大人,我對熙小姐繼任國主之位並無異議,不過我誓言效忠段氏一族,也就是說,她不能失去段家人的身分。」
張奇一時不解。「高大人的意思是?」
高雲直視着段景熙。「熙小姐,你若有心理政,請你放棄女人的身分,終生不嫁。」
他知道她懷着的是陸傲秋的骨肉,陸傲秋也是她心愛的男人,要她終生不嫁給心愛的男人,等於是謀殺了她一生的幸福,他抓住她的弱點,就是要迫使她放棄角逐國主大位。
此言一出,眾人皆面露驚訝,每個人都看向段景熙,等着她的回答。他們以為會在她臉上看見為難、看見掙扎,可他們看見的卻是一張平靜帶笑的臉龐。
「行。」段景熙直視着高雲,保證道:「我段景熙絕不拋棄段家人的身分,終生不嫁。」
見眾人一片靜默,她唇角一勾,露出狡黠聰慧的微笑。「現在,我有資格坐上這張龍椅了吧?」說完,她不等眾人回應,轉身便端坐在龍椅之上。
【第十章】
「終生不嫁?」陸傲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段景熙。
「嗯。」她點頭。
「熙主子,您怎麼會答應這種事?」彌生又惱又急的問。
「有什麼辦法?」段景熙聳聳肩,一臉輕鬆。「高雲拿這個來逼我放棄國主之位,我豈能遂他心意?」
「就算是這樣,您也不該賭上自己的終身大事。」彌生懊喪的看着陸傲秋。
「您終生不嫁,難道要陸大夫打一輩子光棍嗎?」
「其實……」段景熙的眼珠子轉了轉,狡黠的笑道:「只在乎天長地久,不在乎婚嫁與否。」
彌生覺得她盡說歪理,急得臉都漲紅了。
「你們不在殿上,不知道我是情勢所逼。」段景熙語氣無奈,但眼底卻又充滿霸氣。
「陸大夫,」彌生嘆道:「你倒是說說話呀。」
陸傲秋神情泰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也只能這樣了。」
彌生一驚。「什麼?!怎麼連你也這麼說?」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穩定民心,安定國境,其它的事都得先擺一旁。」段景熙說完,話鋒一轉,「對了,你要如何處置鄭婉兒?」
陸傲秋稍微思索了一下,回道:「她是恩師之女,我想……還是讓她回落鳳城好了。」
「她那麼壞,為何不放逐她?」彌生問。
「多事。」段景熙白了她一眼。「傲秋決定怎麼做就怎麼做,你插什麼話啊?」
「她想毒殺陸大夫耶!」彌生氣憤地道。
「反正她也沒得逞,算了。」陸傲秋畢竟念舊,想起恩師的栽培跟提攜,他怎好讓鄭婉兒下半輩子難受?
「也對,她自斷一根小指,也稱得上是一種處罰跟報應,算了。」段景熙續道:「就把你的小宅子給她跟劉媽吧。」
「咦?」陸傲秋一怔。「那我住哪?」
「你當然是住在居城啊。」她說。
他濃眉一揪。「我要以什麼身分住在居城?更何況我還要繼續行醫呢。」
「那還不簡單?我找間更大的宅子給你當醫所。」段景熙自顧自的計劃着。
「我想過了,你喜歡替那些窮苦人家醫病,我索性給你辦家公設的醫所,凡是鰥寡孤獨老弱傷殘,都能用最少的診費,甚至免費得到治療及照顧,你說如何?」
公設醫所?陸傲秋周遊各地,還不曾聽過哪裏的國主有過這樣的德政,他激賞的望着她,由衷讚美道:「景熙,你真是不得了。」
「你覺得好嗎?」得到他的讚賞,她十分開心得意。
「當然。」他用力點頭。「你這是造福百姓呀。」
段景熙歡喜的再道:「我還沒說完呢,我還想辦個醫塾。」
「醫塾?」他微怔。
「怪傑只有你一個徒弟,他的醫術也只傳授給你,但我認為醫術不該藏私,應該讓其它有才之人習得,然後造福更多人。」她眼中閃着光芒。「之前在鷹頭山,不是有個年輕小夥子對醫術極有興趣及天分,你還親自謄寫醫書送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