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四十八章

兩人出現在門口的那一瞬,就像是巨大的黑洞,吞噬了聲音和視線。

許梅本來還遠遠地在和王小胖吹瓶子,往這邊一看,連忙放了酒瓶就奔過來。

瀝水介紹,“她叫許梅,幫你撿錢包的那個人。”

許梅這廂看得六神出竅,七葷八素,王小胖在一旁堅強地攙扶着她,附耳,“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他絕對比蒙汗藥還強效。”

言若微笑,伸出手,“你好,我叫許言若,謝謝你把錢包還給我。”

許梅反應過來,連忙雙手握住他的手,笑得春花燦爛,“那啥,沒事,沒事,我這人就喜歡幫助別人。”

瀝水在一旁翻白眼,樂於助人?高中三年不知道是誰忽悠她瀝水反正你都要去熱水房,左右手正好都有一個瓶子,這樣才顯得不偏心。

後來瀝水和言若說了這件事情,言若滿不在意,說塵決那廝也是這樣過完了他高中三年。

瀝水突然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試探,你和他說了什麼?

言若抬頭想了想,我說不是你去打也有人會主動幫我打,但是你要自己去打水而我卻不用,你不覺得傷心嗎,但是如果你幫我打就沒有其他人幫我打了,這樣不就好了。

在場的人大多數是認識言若的,或者是從電視雜誌,或者乾脆就是他的書迷,但是很明顯他們現在的無反應是要先抑后揚。

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走過來,端穩老花鏡,有點難以置信,“你是許言若先生嗎?”

老人是瀝水高中時的語文老師,也是Z市作家協會的成員,經常在當地的報紙上發表一些文章,頗負盛名。

言若認出了,恭敬地鞠了一躬,說“李先生好。”

李老哈哈笑得爽朗,拍了拍言若的肩膀,“不錯,年輕有為,上次在北京開研討會的時候見過你,你的文字有着不同於時下年輕人的浮躁,頗為沉穩。”

他們寒暄了幾句,言若長身玉立,身子稍稍放低,躬身傾聽李老的話,笑得雲淡風輕,甚是謙和。

李老看了看言若,又看了看瀝水,“你難道是和瀝水一起來參加聚會的嗎?你好像和瀝水都是A大的。”李老沒有看明白眼前的情況,開口問。

兩人目光一對,俱是無言,倒是許梅一旁插嘴,“不是,他是來謝謝我撿到他的錢包的。”

李老看兩人微妙的神態變化,心內玲瓏,只是不說,捋了捋鬍子,“梅梅上了大學倒是知道了拾金不昧這個成語了,以前我一直覺得你把拾金不昧理解為拾金不寐。”

其他人經過幾秒的死機終於反應過來,紛紛擠上前要簽名,言若來者不拒,笑得溫和,同身上淡淡的CK香水一樣風度,甚至連他合著手告辭都顯得那般無懈可擊。

藕斷絲連,即便是這樣,當真正要斷掉的時候,還是能聽見絲裂開的聲音,那般微觀,又那般宏觀。

瀝水被擠在人堆的外面,看着他的男孩那般風華正盛,那般軒軒韶舉,以至於他那一聲經過身邊時輕輕的再見,都恍若浮夢。

似乎是專屬於她一個人的再見,完整的再見。

年三十的晚上,王小胖打來電話,說你丫的嚇死我了,那天把一整瓶白酒當成啤酒灌下去,我說你要色盲怎麼也該是紅綠的呀,白的都能看成綠的。

小北趴在椅子底下壓低了聲音和瀝水說你知道我在哪裏嘛,我在春節聯歡晚會的現場啊,然後瀝水聽見從話筒裏面和電視機裏面同時傳出來一聲馮鞏的想死你們了,瀝水笑着大聲說新年快樂,然後掛了電話。

十二點的時候,窗外煙火嗖嗖嗖地竄上天空,一樹銀花,在一瞬間照亮了夜空中翻卷的雲和疾行的鳥,地上喧鬧的歡呼,和一瞬間又吞噬在黑暗中的蒼穹,在新年的鐘聲里,那般真實。

屋裏面鬧騰騰的,大人們圍成一桌搓麻將,噼噼啪啪,伴着清晰的方言,沂水被圍在孩子堆裏面手忙腳亂地分糖果,母親從廚房裏面端出熱騰騰的水餃,於是轉頭招呼瀝水進屋。

瀝水回頭應了一聲,五彩的煙花映在臉上像是無聲的皮影。她笑了笑,燈光淺淺,禮花漫漫,風聲迢迢。她說。

Goodbyemyboy。

新年過後,瀝水按部就班複習,吃飯,睡覺,中間甚至代替父母去沂水學校參加了家長會。沂水雖然平時愛玩,但是好在功課都不錯,雖然上B大還是有點難度,但是上國內其他一流大學卻是綽綽有餘的。

回去的路上,瀝水捏着一張成績單分析,“你們老師也說你的語文比較差,我高中的時候雖然語文也不好,但是那時候會拿一本小本子摘抄一些好詞好句背起來,寫作文的時候勉強還能依樣畫葫蘆,你也要學着點……”

沂水覺得自己就像是頭上戴着緊箍咒的孫悟空,於是快走幾步,正巧碰見同班的一個同學剛從書店裏面出來。

“沂水,你看,我買到許言若的新書了,裏面好像只剩下三四本了,你買了嗎?”

見她搖頭,同學不可置信,“不對啊,每次買他的書你都是最積極的,而且這本書寫的是唯美純愛的啊,你不記得咱男神以前寫的都是武俠類小說,他在採訪的時候不是說只有他談戀愛了他才會寫這類小說嗎?”說著捂胸口,“男神竟然談戀愛了,一定是慕明溪,前幾天新聞不還報道他們兩人在酒店裏面共同用餐嗎,哎,月老怎麼這麼現實……”

沂水突然肅了臉,“小米,這本書寫的一定不是他和慕明溪的事情,不信你自己看”,說著指了指其中一頁的內容,“慕明溪穿的一定是c罩杯,但是書裏面介紹的是B罩杯……”

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瞠目結舌地看着瀝水,“姐,他給你量過?”

瀝水羞憤,指着前面被默默省略掉的幾個字,咆哮,“是他朋友家的一隻母狗,母狗!”

瀝水略略平靜下來,脖子卻又慢慢地紅起來,他難道真的知道什麼是罩杯嗎……

日曆上的紅叉叉終於劃到了盡頭,瀝水按照許教授的吩咐事先給高琪打了一個電話,對方是一個很細心的男生,很客氣,也很貼心,他說學校的宿舍已經滿了,所以你過來可以和我們合租,我們宿舍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歐美姑娘一個韓國小伙,房租不貴。瀝水聽了默默記下,說了聲謝謝,把自己明天的航班報給他聽。

瀝水媽忙着給瀝水收拾衣服,很多衣服都是過年的時候新買的。瀝水一再和媽媽強調日本只是經濟發達,但是物價真心不貴,瀝水媽瞪眼,就算那邊的衣服再貴你也要買,媽給你整的這些行李只是以防萬一。

沂水從包裏面翻出一整套化妝品,“姐,你妹妹我今年的壓歲錢大部分都投資在這上面了,聽說日本的女孩子從小學開始就化妝了,我特地給你置辦了一套新的。”

瀝水的手機叮鈴鈴響起來,小北珍香毛丹都打電話過來告別,難免又傷感了一陣,於是當瀝水和衣睡下的時候,心內難以平復,輾轉無眠。其實時間還很早,只是明天早上要趕飛機,所以瀝水媽一早就勸她睡下了。

手機在時針直指九點的時候響起來,安靜中突然的喧鬧像是突兀地拔地而起的大樹。

“喂?”

“恩。”

“我就是想問一下椰奶拉肚子了應該吃什麼葯,現在還是假期,很多醫院都沒有開門。”

瀝水納悶,“誰是椰奶?”然後她聽見電話那頭兩聲怯怯的貓叫,“烏比耶?我不是托小北照顧它嗎?”

“我覺得還是我來照顧比較合適。”

瀝水沉默了半晌,“小北有給你一個包吧,你在裏面找找有一盒叫做媽咪愛的葯,你用水泡軟搗碎泡在飯裏面就行了。”

然後瀝水聽見言若翻包的聲音,猜想他大概是歪着脖子把電話夾住,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他就找到了,“謝謝,我現在就給它去泡,晚安。”

瀝水笑,說晚安。

那一瞬間瀝水幾乎可以想像烏比耶是怎麼軟糯糯地趴在言若的棉拖上,而言若是怎樣溫柔地泡好了葯把烏比耶抱在懷裏哄着它把葯吃下去。奇異地滑稽地突然有一種嫉妒的感覺,瀝水笑笑,裹緊被子。

對了,他為什麼要叫它椰奶呢,該不會是這傢伙搞笑的報復吧?報復她連烏比耶取了名字都不告訴他?瀝水記得每盒葯的上面都好好地貼着每種葯的用法,用量,主治癥狀等。

果然,這個幼稚的傢伙。

其實直面那個問題,錯不在於瀝水,不是瀝水殺死了言若的奶奶,不是瀝水害他爺爺失去了一條腿,平心而論,她是無辜的,可即便如此,許家又怎能接受一個和自己家族有如此之深淵源的媳婦,她又怎能坦然地跪在許家奶奶的靈前,敬上一杯茶?

這樣的困局,太大,她和言若兩個人都承擔不了,連稍稍的掙扎都會落得不孝不忠的罪名,不敢靠近,不願離開,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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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自有小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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