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三十八章

言若送瀝水回學校,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酒氣。

瀝水皺眉,“你喝酒了?”

言若看她認真的樣子,噗嗤一笑,聲音有點沙啞,“和劇組的人喝了一點。”

瀝水不放過,“一點是多少,一燒杯還是一量筒。”

言若扶額,“夫人,為夫雖然學的是化學,但是似乎也沒規定考古的吃飯得用洛陽鏟吧。”

瀝水知道鬥嘴說不過他,埋汰,“以後少喝一點。”

言若看在眼裏,瞭然,笑得眉眼溫存。

他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不是在談戀愛,有時是多了一個要人疼愛的妹妹,有時候是多了一個嘮嘮叨叨的媽媽,更多的時候,是多了一雙可以緊緊包裹的手,或者是俯視就可以看見的小小發漩,或者單純是可以撩起她耳邊碎發的理由。

“明天早上八點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幹什麼?”當然這句話是瀝水沖言若的背影問的。言若沒有轉身揮了揮手。

舍管大媽頂着一頭捲毛,順着瀝水的眼神看去,那個男生的背影在夕陽中襯托得益發清俊,嘖嘖搖頭,“我家那口子當年的背影也是這般招花引蝶的。”

瀝水想起了舍管大叔大大的肚子和已經變成地中海的腦袋,不好說什麼,嘿嘿笑。

大媽狠狠地咬了一口黃瓜,拉開嘮嗑的架勢,“但是結婚以後就發現他越來越邋遢,鬍子好久不剃,看着比一元錢紙幣上印着的中國人民都礙眼。都三高了還是整天想着吃肉,家裏一有腥味鼻子比貓還靈。”

瀝水看着大媽袋子中裝的清一色素菜,嘿嘿笑,大媽罵一句,她在後面嗯一句,點頭,贊同。大媽罵著罵著就疑惑起來了,“小姑娘,你和我們家那口有仇嗎?”

瀝水連忙擺手,笑得乖巧,“我是怕有朝一日同命相憐,也能有一個人聽完我的嘮叨然後跟我一起去買菜回家做飯。”

晚上,言若給瀝水發短訊,“明天你打算穿什麼?”

瀝水想了想,“穿鵝黃色的那一條。”

言若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好。

瀝水作罷,“酒紅色的那一條?”

言若又果斷地打了兩個字——不好。

瀝水毛,“我穿又不是你穿。”

言若煞有介事,“但是別人會算到我的頭上。”然後又自顧呢喃,“看來明天還不能直接去。”

瀝水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明天到底要去幹嘛?”

消息框沉默了三秒。叮一聲亮了。

“明天看見我爺爺也不要緊張,有我在身邊。”

然後瀝水徹底緊張了,第二天一早起來,看見兩個黑黑的眼圈,唬了一跳,摸出基本上沒用過的粉餅。

言若靠在車上,天氣太冷,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西裝,雙手插在口袋裏。

瀝水穿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過來,站定的時候還低頭扯了扯剛剛及膝的裙子,套了一件長款風衣。

這是言若第一次看見化妝的瀝水,只不過淡淡地描了眉,塗了粉底,抹了唇彩,卻異常動人。

言若低頭,好整以暇地看瀝水掩飾尷尬的女兒模樣,不禁莞爾。

所有被給予第一次的人,是否都應該懷着無比的感激說一聲謝謝,謝謝你如此生澀,卻初初綻放。

言若開了車門,彎腰探身子進去,提出一袋禮盒。

“什麼東西啊?”瀝水好奇。

言若蹲下來,小心地託了瀝水的腳踝,把她腳上的高跟鞋取下,“我沒有南瓜車接你,但是水晶鞋勉強可以有。”

禮盒中放着一雙精緻小巧的高跟鞋,水晶點綴,典雅高貴。

瀝水扶着言若的肩膀小心地把腳伸進去,本就修長的腿在細跟的襯托下更加纖細嫵媚。

她適應着走了兩步,笑,“好看。”

其實那雙鞋比她腳本身的尺寸要大一點,穿起來有點松,晃悠悠的。分手的時候,她把鞋子還給他,“王子給灰姑娘的鞋是合腳的,而這雙鞋不是。”

當時她心中也曾閃過那麼一絲的異樣,卻終究因着自己不是那般執念而僅僅是報以嘆息一笑。

到了場地才知道言若是帶她來參加高中母校的校慶。

她看着從身旁穿過忙忙碌碌的一群人,低聲問言若,”你不是說去見你爺爺嗎?”

“我爺爺以前兼職做過這所學校的校長,只是之後沒在B市,所以才卸任了。”

這所高中學校在全國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言若一句極為輕描淡寫的兼職讓瀝水徹底震驚了。

“難怪你們家腦基因都這麼強大。”

言若一聽,笑,摸了摸瀝水的腦袋,“我爺爺只是個老八路,新中國成立之後,國家覺得應該發展教育,加之我爺爺又是以手段一貫雷厲風行聞名,所以上頭就死馬當活馬醫讓他來治理這所在當時臭名遠揚的學校。學校走上正軌之後,我爺爺就回南方軍區養老了。”

瀝水咂舌,腦袋裏一直縈繞着四個字——雷厲風行,不知道這個素未謀面的爺爺會不會對她打雷呢?

瀝水就要把外面的那件羽絨服脫下來,被言若制止住,“天氣這麼冷,你的小身板受得了嗎?”

瀝水指了指在禮堂裏面來來往往的女生,皆是一色短裙絲襪,“只有我一個穿得這麼臃腫。”

言若拍拍她的手,安撫,“她們違背自然規律,會遭天譴的。”

果然不一會兒,許向就在演講時嚴厲指出新生代的女性應該懂得藏,所謂藏,指斂於內,成於慧。

瀝水像小學生一般坐得筆直認真地聽着,因為坐得離主席台遠,加之這是許老爺子十幾年來第一次公開露面,新聞媒體來了一堆,閃光燈一直咔咔咔,所以瀝水看不清許老爺子的面容,只知道他兩鬢斑白,聲音威嚴有力,讓人肅然崇拜。

再一看言若,倒是和身邊的同學敘舊敘得歡快。

某A,“我老婆很喜歡看你的書誒,你出一本她買一本。我和她說我認識你她還不相信,不行,你今天一定要在我的T恤上籤一個名。”

“我給你簽個名那也不能證明你和我認識啊,這樣吧,你把你老婆的電話給我,我打電話和她說。”

某A一聽,覺得有道理,歡天喜地。

瀝水在一旁坐得筆直,這時候一聽,筆直地坐着回瞪了言若一眼。

言若無辜,轉頭,“不好意思,我老婆不同意,我只能給你簽名了。”

某A急,和瀝水道,“嫂子,我們就成全我老婆和你老公之間的緣分吧,所謂緣分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住。”

如此賢惠的老公瀝水覺得千年難得,不由得涕淚感動。

全場忽地雷聲攢動。許向演講完畢,緩緩下台。這時候瀝水才發現許向有一邊的腿管是空的,由警衛員推着輪椅。老人劍眉微挑,雖然已日漸蒼老,卻隱約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威嚴。他身上整齊地穿着綠色軍裝,胸前別著一枚枚閃閃發光的軍銜,好似巍巍青松,讓人肅然起敬。

“接下來,我們有請2008屆理科狀元,現任諾文化公司執行總裁,著名作家許言若先生上台發言。”

瀝水沒有意料到,轉頭看他,他笑得溫柔不着意握了握她的手,起身。

那個耀眼如斯的男人收了溫柔,微微鞠躬,笑得風雲不驚,一步一步拾階而上,正裝逼人,那般自信,那般從容,彷彿經緯在握,乾坤盡掌。

那時候瀝水不知道他此刻所有的自信和淡然皆由着他站定之後所能夠看到的那一抹注視。

流暢的全英文演講,標準的英式發音,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得體。

“臭小子,洋文講得倒是很溜,這中文……”

警衛彎腰適時提醒,“司令,您的發言稿是言若寫的。”

許向咳,“那稿子水平也是一般,都標着拼音呢。”

警衛點頭,是是是,但不敢造次,那啥,那還不是照顧您的水平嗎?

瀝水側頭,恰巧看見許老爺子就坐在她左手的側後方,目光交接,只是一瞬卻儼然已經有了審判的意味。

瀝水覺得這人有點眼熟,想啊想,使勁想,然後顫抖地想到以前老是出現在新聞裏面的軍隊一把手,似乎和他長得有點像。

這時候言若在一片掌聲中走下台,許向已經由警衛員推走了。

瀝水抓住言若的西裝袖子,“你爺爺叫許向?”

言若點了點頭,然後瀝水顫抖着張大了嘴巴,“許言若,原來你是高幹子弟。”

言若挑眉,“怎的,我高幹但是我也三好。”

瀝水是在許家再次見到許向的。許教授和許夫人已經從美國回來,不知道是專程回來還是結束了行程回來的。

許向彼時坐在沙發上,抱着芸芸,吹鼻子瞪眼又開始講鬧革命的事。

等他唾沫亂飛講完一個故事喝了兩杯茶水之後,他終於看見站在眼前的言若和瀝水。陌生的女孩,長得清秀,端莊爾雅,雖然有點拘謹,但是不覺小氣。

芸芸附耳,古靈精怪,“爺爺,這是哥哥的女朋友。”

許向打量了一番女孩,再看一眼旁邊站着的孫子,只覺面前的一對兒女皆乖巧懂事,甚是可人,也喜,卻故意沉了聲向言若道,“看你們這個陣仗是要提前向我討壓歲錢了?”

彼時離元旦只剩下短短的一個星期。

言若笑,“爺爺,您故意提壓歲錢是想直接省略掉見面禮吧。”一屋子的人都笑。警衛員是一個中年人,笑起來有兩個憨厚的酒窩,也是看着言若自小長大的,嘴上埋汰,“真是胡鬧”,卻笑得溫和。

許夫人領了瀝水走到許向面前,“爸,這是言若的女朋友,和言若一個學校的,名字叫瀝水。”

瀝水忙鞠了一個躬,叫爺爺,聲音軟軟,極是溫柔妥帖。

許向笑,受了,聲音爽朗,吩咐警衛員,“給孫媳婦備點見面禮”,末了,又看了一眼言若,佯裝生氣,“別讓這小子逮到話柄說他爺爺的不是。”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書中自有小乖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書中自有小乖妻
上一章下一章

三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