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宮之外
女子停下動作,細細的看了他幾眼,不由氣道:“許久不見,你竟學會偷偷摸摸的本事了”。輕哼一聲,整理好身上衣服,抬眼見長恭已經從池水裏走出,側身便往石門走去。
傾落很平靜,絲毫沒有他預想中的那麼生氣,長恭心裏倒鬆了一口氣,再看一眼池水,可是心有餘悸了,但又好奇,水涼的這麼刺骨,她怎麼在水中那麼泰然自若呢。
跟着傾落出了寒池冰室,到了另一方石室之內,頓感身上寒氣少了幾分。
傾落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又拿來一襲青色暗紋衣衫,道:“這是師傅的衣服,你先披一下,等衣服幹了再換上。”
“嘿嘿,我就知道傾落妹妹還是心疼我的,這麼擔心我會凍着,從前果然是沒有白疼你啊。”投給傾落一個痞痞壞壞的笑容,馬上麻利的換起衣服來,長恭可是從來不虧待自己的。
等他換完衣服,傾落才走進來,看着他說到:“你怎麼來了?”若說真的不好奇,那是假的,在地宮中生活了這麼久,還頭一次有人來看她,而且還是他。
長恭將濕濕的頭髮散開,披散在肩上,笑着說道:“怎麼啦,我想你了還不能來看看,非得有什麼事情。”
傾落看他又沒正形的說笑,便沒再理他,盤腿坐在軟榻上,運功調養起來。
“這地宮我雖然來過數次,不過這寒池冰室倒是第一次進,真是要凍死人了,你居然那麼狠心,把我拽入水中,不過哥哥我大人大量,也就不和你計較了。”長恭搖着髮絲看了傾落一眼,見她沒有任何神色變動,不由得無趣的撇撇嘴。
“是你貿然闖進來,還裝作刺朵,自己討打。”傾落沒睜開眼睛,只靜靜的回答他。
“你說你來過地宮數次,可我以前卻未曾見你呀?”聽到他剛才說的,傾落才反應過來,便將疑惑問了出來。
“這····這件事情,還不是怪你那個師父,算了,我以後再給你解釋。”長恭想到傾落那個笑面虎的師父就不開心。
長恭又說道:“是不是又毒發了,那麼冷的池水,你這麼多年是怎麼忍得的呢。”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眉如翠羽,肌如蒼雪,長恭不由地心疼起來。
傾落點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又說:“已經習慣了,不像原來那般哭鬧不止,害怕擔心了。”
長恭聽她說的輕巧,心裏卻明白其中兇險,沒在多說什麼,只是心中不免又沉重了幾分。
傾落身穿一襲素錦白衣,外披白色輕紗,輕靈不俗,整個人散發出淡淡靈氣,三千青絲簡單的由兩邊盤起,以束帶輕輕紮起,以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簪上。
長恭見她這些年出落得極好,再想她自娘胎里就帶有熾火毒蓮的火毒,每次毒發身上都滾燙難耐,只能終年在地宮裏,靠寒冰池水壓制體內毒素,心裏不免難受,憐惜她竟有這般命運。
想到八年前的那個時候,長恭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僵掉了。
火毒開始發作時傾落年紀還小,怕得很,每次都嚇得不輕,後來隨着年歲漸長,漸漸的習慣了這份苦痛,非但沒有自暴自棄,而且還專心修習醫術和武功來。
左右出不了地宮,人也變得淡漠起來,所有時間都用來修習武功心法,倒變得如今這副心如止水萬事不索於懷的性子,面對火毒也不焦急,在寒冰池水運功努力壓制毒性。這幾年隨着服食藥物,又加以練功排毒,體內的毒倒也驅散不少,毒發的時間間隔也長了,但她還是很少出過地宮。
而這地宮本是天下第一巧工為魏國國君和王后所建皇陵,魏國與周國大戰時戰敗,失掉秦嶺一代領土,這地宮也落到了周國地界,自然不能再將魏國皇族陵墓葬於此,本來想派人悄悄地運走這裏埋葬的金銀珠寶,結果卻被征戰的大將軍發現,而這一地也變成了周國皇族的秘密,這地宮以完全建成,裏面也囤積了大量的金銀珠寶,糧食祭祀品,倒是一個十分豐富的大倉庫,可以容納大量軍隊生存都不成問題,因此傾落久居地宮,倒也不成問題。
傾落容貌本是清秀可人,卻因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久了,皮膚蒼白的很,身材也瘦削,雖然有十五歲的年紀,但看起來卻似比同齡人小很多,又自小遭逢不幸,似乎生來就叫人憐惜。
長恭眼波略略轉動,眼神忽然一亮,對着傾落悠然一笑,說到:“落落妹妹啊,你這毒如今倒也不那麼嚴重了,不如我帶你去外面玩兒上一遭,終日呆在這地宮裏,有什麼好玩的,還不把人悶死啊,你也不怕自己發霉了。”雖然是想逗她一笑,但言語間卻是萬般誠懇、愛憐的柔情。
傾落索性睜開眼睛看他,思索一下便道:“外面有什麼可看的,我自小便住在地宮之中了,我從沒出過萬秦嶺群山,外面也不過是山和樹,有太陽月亮,在有些動物,有什麼好的?”
長恭拍手,啊喲的一聲道:“傾落妹妹,你可真是枉自活了這麼久啦。外面大千世界的東西,那才教好看呢,尤其是那繁華的長安城。”當下把自幼浪跡遊歷時所見的諸多事物一一描述。他口才本好,這時又一個勁想攛掇傾落出地宮,自然添油加醋,更加說得稀奇古怪,有趣非常。好在傾落活了一十五歲很少出這地宮,自然與外面少有接觸,不管他如何光怪陸離誇張講述,全都信以為真,聽到後來,畢竟還是孩童心性,也不禁嘆了口氣。
長恭道:“傾落,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傾落道:“只怕我身上火毒發作···”
長恭見她有思索之意,行至她身前道:“我帶你去長安城內,讓那些名醫給你瞧瞧,說不定還能根治了你這毒症呢。”傾落見他說的不無道理,輕輕點頭“嗯”了聲,算是同意出地宮了。
長恭見她點頭,心中不禁大喜。他凝視着她眼睛,痴痴的瞧着,臉上不禁流露出了溫暖、關切、愛憐種種柔情。
此時正是盛夏時節,山谷內不似外面炎熱,又有茂密的樹木綠蔭,到感覺有絲絲涼爽。傾落與長恭立於梅林,此處位於寒池冰室之上,雖是夏季,但這梅林倒詭異的花開不敗,四季都有梅花綻放,有一種紛紛揚揚惹人沉醉的美感,略有清風吹過,便有陣陣清香傳來,感覺極為清爽愜意。
此時的傾落一身輕紗月白長裙,腰不盈一握,美得靈動無瑕,面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櫻桃小嘴雖有蒼白,但也是嬌嫩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微動,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一雙靈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幾下,對外面的世界明顯還是有幾分驚奇,幾分童真的孩子氣。
長恭直接坐在了梅林的草地上,眼神柔和的看着傾落,繼續講述着外面光怪陸離的事情。
傾落聽完他所說的外面怪力亂神的稀奇故事,怔怔地出了會神:“只是師傅交代,我餘毒未清,他如今出地宮辦事,我怕他回來找不見我,又不免着急一番。”想起那個白衣墨發,溫潤如玉,似有一番仙風道骨之氣的男子,傾落又遲疑了一番。
“不過····”傾落又想起了師傅走之前說過的話,細細想來,難道師父說的少年便是長恭么,師父怎麼知道長恭會來呢?傾落心裏不由得有些疑惑了。
長恭說到:“你那師父有什麼要緊的,如今我武功可不在他之下,有我護着,你斷然不用怕他,而且我只帶你出去玩,你什麼時候想回來了,我再帶你回來,順便還能待你見一見我母親,有些時日未見你,她還念叨着想你呢。”
傾落自小就由長恭的母親撫養,和長恭一起長大,與長恭的母親極為親近,便稱其紅姨,只聽她說自己的父母受奸人所害,所以將自己交由紅姨代為撫養,只是自傾落七歲起,發現身上所潛伏的火毒,才將她送至地宮,交由師傅養育,教習武功心法克制毒性。
傾落想到也許久未見紅姨,道:“那我們等刺朵回來,一起出去吧,師傅交代她去辦事情了呢,我們且等她一等。”
傾落七歲由紅姨帶到的地宮之中,拜蕭卿塵為師,而蕭卿塵身邊便跟着一個比自己年歲略長的女孩,這女孩就是刺朵,初見時只覺得她內向冷漠,接觸久了便也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畢竟地宮全是冰冷的石壁,對於年少的她來說,確實無聊了許多,兩個年歲相仿的女孩也只能互相說說心事慰藉彼此。
長恭偏頭一想,那個時刻都冷冰冰的女子,平時一絲笑容都沒有,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傾落這般未經世事的單純可愛,便道:“你剛剛壓制過火毒,據下一次毒發還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們早去早回,也不耽擱時間,我先帶你去尋長安城裏有名的郎中,說不定真有奇人異士,厲害過你師傅,就把你治好了。”
長恭說話之間已經將散亂的頭髮紮起,起身上前拉起傾落,她忽而感覺身側揚來一陣風,梅花紛飛,緊接着她便感覺自己也如那些梅花一般,輕飄飄地飛了起來,一時有些怔愣。
長恭一手摟過傾落纖細的腰肢,飛身躍起,騰空於梅林之上。
那淺綠色裙擺隨風舞動,像極了水中輕微泛起的漣漪,靈動純凈。
長恭髮絲隨風舞動,發出清香,狹長美目流轉,透着幾分調皮,幾分淘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煙花般虛無縹緲,無比絢爛。長恭一手將傾落抱在懷中,聞到她身上一陣陣少女的溫馨香味,不禁一樂。
她開始略有一驚,在長恭懷裏未動,過了良久才回過神來道:“我又不是不會輕功,你放我下來罷,我跟在你後面便是了”,聞到他身上濃重的男子氣息,竟然面色微紅,顛倒的難以自己。
長恭卻收緊手臂,將她往懷裏帶了帶:“不行,你剛經歷火毒噬體的苦楚,現下先調養一下,不要再耗費力氣,我帶着你也不費力,片刻也就出這山嶺了。”長恭傾然一笑,對着傾落又言:“能為傾落這麼絕色的美人兒效勞,也是我三生有幸的事情,開心的不得呢。”
傾落聽他調笑,心中思潮起伏,但覺長恭這人實是古怪性子,說他是頑劣不羈,卻又似溫柔體貼,說他是聰明機靈罷,又老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傾落在他懷中靜靜的倚着,感受到一陣溫暖向她襲來,竟然這般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