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寒池冰室
齊國婁氏叛亂,襄帝高澄在叛亂中身中毒箭,幾經救治無果,傳位其弟長廣王,長廣王高湛即位為成帝,年號太寧,大赦天下。
幾經風雨戰火的齊國,百廢待興,民生凋敝。
而周國文帝喜得兩個皇子,珍妃所生三皇子宇文毓,以及皇后所生四皇子宇文邕,然而文帝幾經征戰,西行期間巡視,到牽屯山的時患病,命大都督宇文護為攝政大臣,輔助幼帝宇文覺。
宇文護為文帝之侄,活捉竇泰,收復弘農,攻克沙苑,大戰河橋,每次均立下戰功,由鎮東將軍升為大都督。如今擔起輔國之任又晉陞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四國之戰,外加宮廷內鬥不斷,侯國紛爭合併,各國國力明顯受到影響,強國相互牽制之間,動蕩的大地上,迎來難得的平靜。
百姓重建家園,戰爭動亂似乎已被人漸漸遺忘。
周國長安城城郊之外,萬秦嶺綿延連綿,成為分割南北的天然屏障,地勢險要,樹木蔥鬱。
萬秦嶺萬丈之內,山脈幾乎全是天險,奇峰峻岭,山中更是多兇猛動物,山谷霧氣氤氳,進入其內辯不清方向,因此山內人跡罕至
嶺內離幽谷,有一片終年花開不敗的梅林,自上而下看去,便是萬山叢中一片紅白之色,極為美麗之境,卻又煞是詭異。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梅林之下,是一座龐大的地宮陵墓。
地宮之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身紫色衣衫,孑然而立,生的一副俊美的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氣與妖氣,清麗出塵中又攜帶了入骨的媚惑。長長的睫毛略有卷翹,膚白似雪,長發飄逸,身形略顯瘦削,明明是男兒身,卻透是這般俊冷脫俗的氣質,從骨中透出一番玩世不恭的氣度,可以預見這男孩長大后必然是個傾國傾城絕色之像。
踏過一截台階,便是一道石門,門裏面就是寒池冰室了。寒池冰室不是露天的,而處於地下,由地下一處極地寒冰輔以藥物製成,其上正是梅林的正中心。
長恭輕叩石門機關,伴隨着石門的緩慢上升,一陣陣寒氣襲來,讓人不由的打了一顫,石門完全升上去,緩步入內,他看清了寒池內部的樣子。
周圍都是天然的石壁,只不過因為其中過於寒冷,都凍着白色冰晶,石壁上鑲嵌的夜明珠,與滿室冰晶輝映,照的這寒池冰室倒也十分明亮。
這樣一方新鮮的地方,倒着實讓長恭提起幾分興趣,但對這盛夏時節依然寒冷異常的詭異之處,不免又有幾分小心,步子也有幾分輕巧小心,踏着地上碎冰,往前行去。
寒池冰室中心是一方霧氣繚繞的池水,不是溫泉的熱氣,而是寒冰所散發的森森寒氣。池水中心是一塊幾丈寬的寒冰,寒冰從池水直達璧頂,更奇異的是這塊寒冰從內部散射出細細密密的紅線,紅線另一端是細如牛毛的銀針,這纖細的銀針竟牢牢的刺入石壁內部,與璧頂相連。而石璧頂端生出許多植物根莖,牢牢的纏繞着這塊寒冰的頂端部分,好似這紅線與根莖把巨大的寒冰懸空與石壁相連一般,而細觀那塊寒冰,其中似乎包裹着一片紅色白色的東西,再近些看看,那裏面竟然是——一個人。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周身纏繞無數紅色細線,原來這寒冰內部的紅線正是從這個女子周身發出的。
能將如此柔韌的紅線與銀針刺入石壁,必定有十分深厚的內力,可若是武功高強又為什麼困在寒冰之中呢?而這個女人又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
被奇異的景象震撼到的長恭,腦海里突然有了無數的問題。
突然池水中發出輕微聲響,打斷了長恭的思路。
“是刺朵么?”一個童稚的聲音由寒冰另一側傳來。長恭不由驚訝心道:“這麼冷的地方竟會有人,難道是····”,不由得好奇走過去。
只見寒冰池水旁一方木桌,上面放着一件白色狐裘和小巧的紗衣。而寒池水中竟有一個小女子,膚如凝脂,卻因為長時間浸泡寒冷的池水,顯得蒼白異常,一雙小小的嘴唇也凍得無血色,柔柔的青絲如錦緞般披落在肩頭,因為染了寒氣的緣故緊貼在她身上,一對柳眉彎似月牙,眉尖卻染着淡淡的冷清,而眼睛上卻蒙了一塊白底綉紅梅的綢帶。
長恭瞧着這讓人心生憐愛的人兒,那一種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竟然真的是她,那個讓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只是現在真的見到了,倒有一些局促不安了。
寒冰池水一片冰涼,裏面浸泡着紅色白色的梅花花瓣,一片霧氣氤氳在池水之上過,帶來淡淡的幽香,梅花的香味兒淡雅的沁人心脾。
那女孩將手臂泡在水裏,“你不是說要在外面守着么,怎麼進來了?”把她濕濕長長的烏髮撩了一下,本要抬手挽起,卻因為長久浸泡寒涼的池水,手臂麻木的頓了一下,水光晶瑩點點,如滴答滴答落入水裏的珍珠,女子便又道,“刺朵,你幫我擦一下頭髮吧,我手臂有些麻了。”
長恭看着她瑩白精巧的臉,下巴處還掛着幾滴水珠,墨發飄在水中,她小小的面龐氤氳,身着簡單的雲紋白色儒裙,整個人精巧可愛極了,比起兒時那般肉嘟嘟的樣子,現在的她倒出落的更清秀了,身形比原來高了,人倒是更瘦了的樣子。
對方遲遲不動,女子就喚了一聲:“刺朵?”
他才把長發接過來,拿了池邊木桌上的方巾為她擦拭濕發,手法輕柔,指尖觸碰到女子柔柔的頭髮,頓了頓,幫她順着長發,利落的將她的頭髮綰好,用髮帶紮起。
“好了,綰得這般細緻,你該如何感謝我啊。”女子明顯一愣,下一刻猛的摘下眼睛上的白綢,迅速回頭,恰好對上長恭那張臉,咫尺相隔,鼻尖對着鼻尖,一不留神倏地闖進那雙幽邃的眸中,盈盈眼波,那眸子清麗淡漠,透着一份靈氣。
如今看清了,這女孩十三四的年紀,清麗不俗的容貌,在霧氣中,到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竟讓長恭看的痴痴地,分別了這麼久,此時再見面,雖然知道面前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但見她出落的這般模樣,讓長恭也不由得心中一驚。
雖然幻想了無數次她長大的模樣,但真的見了,雖有小時候的眉眼,可還是不由得一怔,心中一片驚濤駭浪,可嘴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女子看他眉飛如鬢,眼角微微上挑,帶着幾分邪氣幾分傲氣幾分妖氣,挺直的鼻樑下薄薄的唇瓣,微微的上翹着,給這張本已英氣的臉,平添了無盡的風情,似是有些眼熟。
細細思考一番,心想着莫不是他吧,只是細細想來他們竟然分別了數年之久了。
可是此番這般被他戲弄,還是不能輕易就放過他去,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女子不着痕迹地向後退了退,回眸微嗔的瞪視着他,雙頰有些嫣紅。
長恭按兵不動很是淡定,把她這一小動作瞧在眼裏也不覺是什麼大事,橫豎她怎麼退也退不出寒池,因為她的衣服還在木桌上,此刻水裏的她滿臉紅暈和慍怒。
長恭笑得無害:“怎麼樣,頭髮很舒服吧。”女子並未答話。
話語間她已經離開了長恭丈余,長恭就蹲在寒池邊上,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彎彎的眉毛也泛起笑吟吟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着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裏皎潔的上弦月,俊美突出的五官在他這一笑之下,更加完美出眾。
忽然女子憋足了一口氣便悶進了寒池裏,整個人完完全全地沉了下去,起初冒出幾個泡泡,然後半晌都沒有響動。像是徹底在溫泉池中淹壞了一樣。
只餘下滿池的花瓣漂浮在水中。隱隱帶着甜甜的桃花香。
剛開始長恭還遊刃有餘,略有玩味之意,漸漸他便攏起了眉頭,表情嚴肅起來。他站起身,道:“我不該那樣戲耍調笑,是我的錯,別躲了,乖乖出來,這池水寒的很,莫要生傷了你身體。”
沒人回答他。
他終於有些急了,擔心這寒冰池水的冰冷寒氣會傷了那女子,抬手便開始解自己的外袍,準備跳進去救她,雙眼定定地注視着水面的動靜,除了淡淡的漣漪什麼都沒有。
就在這時,忽然伴隨着一聲長長的抽氣,女子冒出了頭,就在長恭腳邊的水裏,仰起臉對他略有注視,嘴角似有微微一笑。
那抹淺笑,簡直讓這片奇異洞天之色都剎那失色。
長恭怔了怔,女子嘴邊的笑意消失,她伸手抓住了長恭的腳踝,緊接着就是一用力,一下便把長恭給拖下了水。女子在一瞬間,立馬躍起來,撈起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長裙裏衣便把身子裹住,挽了狐裘汲了鞋。
眼睛看準長恭所在的位置,腳邊的石塊就朝他踢去。
長恭落入這冰冷的池水中,頓感四肢百骸都被水激的生疼,又被女子踢來的石塊擊中‘百會穴’急忙撲騰着水站立起來,邊起身邊喊道:“傾落,你不記得我了么,我是長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