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波詭雲譎誅心戰
波詭雲譎誅心戰
灰濛濛的天空之上，露出一絲天光，這一夜註定是波瀾驚起，一場誅心之戰勢在必行。
天色已經有些微微明亮，這一夜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但是長恭的精神卻一刻也不敢放鬆。
琅琊王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讓長恭神色一懍，但瞬間又恢復神色。
“不知琅琊王何出此言？我的什麼身份？王爺又何故稱我為邕王殿下呢？”長恭面色帶笑，不露痕迹的說到。
長恭清醒的知道此時正在他面前的這個文弱的男子，雖然看似病怏怏的沒有精神氣，實際上卻是如同黑夜之中，隱藏在密林里靜待時機和獵物的豹子，他能夠少年成名，統領千軍萬馬，必定是有些鐵血手腕的。
琅琊王只看了長恭一眼，放下手中的酒壺，將倒好酒的杯子遞給長恭，又緩緩的說到：“你不是想知道我來的目的么。”
長恭並未接酒杯，而是神色銳利的盯着琅琊王，緊抿的薄唇彎出一道淺淺的弧線，狹長的美目盯着那蒼白的手指，和手指握住的杯子。
琅琊王笑道：“怕這酒里下毒么？”
長恭在卧榻之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又說道：“當然害怕，你可是略施計策，就使得若大一個宜城，大半的百姓都身患劇毒，還以一招瞞天過海之計，讓所有人都誤以為是天災疫病，這般的手段，我的確是要當心的。”
琅琊王聽了長恭的話，哈哈一笑，繼而又說道：“我再怎麼高明，所施的手法也躲不過邪月公子的法眼，你果然不一般，看來我沒有找錯人。”
“你喪心病狂、草菅人命，用那麼多人的性命，換取對幾個不起眼的士族的投誠，有意義么？你琅琊王所在意的是這些么？或者說，其實你本意是對這周朝大冢宰宇文護的投誠。”長恭抬眼看了琅琊王一眼又說道。
“我有什麼好求的，這是周國的百姓，並不是我齊國的百姓，我何必要憐憫他們的性命，況且周國貧寒子弟出身的那些小官吏，上奏推行新法和田莊制，本意是控制士族和富賈耕地，使百姓可以聯合生產耕作，卻沒想到士族們明着暗着的強佔了百姓的土地，這並不是我造成的，我有什麼草菅人命之說？”琅琊王將酒杯放在唇下，安靜的飲完那杯酒。
琅琊王喝完酒，又慢慢的說道：“況且，就算是齊國的百姓，我也沒什麼可在乎的，我本就是個不遭人喜愛的逍遙王爺，世人都說我輕狂桀驁，縱享聲色，正應了他們所言，不正好么？”
“你果然是個心計深厚，又極為惡毒的人，你若生為女子，怕就是蛇蠍毒婦了。”長恭面色微微一沉，徐徐說道。
“不過，我很好奇，邪月公子是怎麼看出來的？”琅琊王一臉饒有興趣地看着長恭。
“恐怕不是我要看出來，而是你設計讓我看出來的吧，那五毒道人的蝙蝠毒，對付武功和內力深厚之人，會百倍折磨，越是催功運氣逼出毒素，就越會加快毒液運行，可是在常人身上，卻如同鼠疫一般，自然會被誤以為瘟疫，而士族們藉機重新劃分了土地，以使自己得到更多利益，但是幫助士族假借瘟疫，霸佔耕地，卻不是你真正的目的。”
“那敢問邪月公子，我還有什麼其他目的么？”琅琊王又笑着發問。
“而後你發現傾落經營落梅醫館義診，便心生一計，讓傾落救治好難民，然後你真正的計劃便可以得以實行了，其實即使沒有傾落，但你也早已安排了其他的大夫，只是他們都沒有傾落這般一舉成名，能使得這件事情更為順利罷了。”
“你的目的不是討好士族們，而是通過讓他們做這件事情，讓他們坐實了草菅人命、殘害百姓的罪名，他們所做的事情，一旦披露，那除了他們，他們上面的衛王爺，必定受到牽連，到時候這些士族再有一兩個為了活命，推說是呈得衛王的命令，那衛王必定受到嚴懲，他被嚴懲之後，大冢宰宇文護在朝廷上的阻力便減少了大半了，到時候你想要受到他的庇護，也是件容易的事情了。”長恭眼睛直直的盯着琅琊王，一雙美目之中是深邃不見底的神色。
“你倒是看的透徹，可是你能猜出毒是我命五毒道人去下的，我能理解，你竟然能猜到我的后招，着實令我刮目相看，只是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紕漏，竟讓你猜了出來?”
“其實一切你都安排的很好，只是既然官府的府兵，都是按照所投毒的百姓的列單去抓的人，就不可能有疏漏，偏偏就漏掉了一個孩子，而那孩子又在這麼遠的路途之中，都沒有因疫病之症，引起別人的懷疑，這隻能說明是有人暗中安排的，而我派人去查探過，那孩子的母親，在我們去的當日就失蹤了，這也讓我有些懷疑，你們是怕那婦女說出來，自己是被人脅迫着，一定要讓來人帶走孩子，為他醫治的，可是也正是這點，讓你們露出馬腳。”
“只能有一種解釋，便是這本來就是有人設計好的。”長恭說到。
“就憑着這些就能說這件事情是我做的么？未免牽強了些吧。”琅琊王又慢慢的倒着酒，抬眼望着長恭。
“還有就是，你今夜見我之前，去見了宇文護。”長恭看着琅琊王，一字一句的說到。
“一開始我沒去做什麼聯想，但是你去見宇文護，那想必是有一份大禮送他，而幫他剷除朝廷之內的絆腳石，定然讓他會非常樂意接受的。”
“看來那刺客跑到了邪月公子府上去了，難怪我派出去的人，都搜索不到。”琅琊王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現在輪到我問你了。”長恭手臂一撐，身子正直起來，一手搭在了桌案上。
“不知邪月公子想問什麼呢？”琅琊王蒼白的面容與長恭的臉近在咫尺。
“你來北周的目的。”長恭一字一句的說到。
琅琊王似有病容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他靜靜的說了一個字：“你！”
長恭甚至能感覺到，琅琊王吐出那一個字時，臉上輕輕掃過的溫熱氣息，長恭眯起眼睛，靜靜的思考他這話的含義。
他和琅琊王如同身在棋局之中，在心中細細分析思略，於言語之間試探對方。
波詭雲譎的局勢之中，他二人對對方了解的多少，對對方心裏和意圖的猜測，便成為了他們的籌碼，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今夜之後，局勢如何變化。
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會鬆懈半分，長恭與琅琊王，都在以自己的籌碼，套取對方更多的秘密，只是對方所說的是真是假，就要細細考量了。
二人對視了良久，長恭才說到：“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琅琊王平靜的一笑，緩緩說道：“其實我也沒想到，周朝一代巾幗女將，又是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她的兒子竟也是這般的天之驕子。”
“我這次確實是為你而來，為北齊找尋回失蹤多年的皇子。”琅琊王又說道。
長恭聽完琅琊王的話，端起琅琊王倒給自己的那杯酒，慢慢的喝了一口。
這酒是極柔極清的酒，估摸着是琅琊王這病弱的身子，是飲不得烈酒的，因此便用的這幾位清香柔和的酒。
不過這酒芳香四溢，入口綿柔，倒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怎麼，現在不怕我給你在酒中下毒了？”琅琊王問道。
“自然不怕，因為我對你很重要，你不會下毒害我，你需要我來幫你，幫你完成夙願。”長恭以一副漫不經心的神色，緩緩說道。
“你倒是清楚明白的很。”琅琊王緊了緊衣服，快到辰時，寒氣格外的重了一些。
“你當初本就沒打算，憑藉五毒道人和關風月他們將我帶回，也不過是試探我的實力，引起我的注意，你不過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有能力幫助你的人。”
“你的實力倒是不俗，這我很是欣慰，看來端素皇后和寧和太后將你教的很好。”琅琊王笑着說道。
她這一句話，卻讓長恭面色似有微微的變動，但又好像沒任何變化。
琅琊王接着又說：“端素皇后是北周長公主嫁到北齊之後的封號，而寧和太后則是現在北周的當朝太后，誰又能想得到，這二人暗中，竟然培養起同一個兒子呢。”
“周朝子民只知道寧和太後生下一個患痴傻之症的皇子，偶爾清醒，偶爾瘋癲痴傻，但誰曾想到，這皇子本就是兩個人，一個是真傻，一個是裝傻。”
“你母親讓你以宇文邕的身份進入朝堂，藉機探查消息，我雖不知道端素皇后寧和太后之間有什麼交易，但是卻很清楚的知道，你的母親端素皇后打的是什麼主意。”
長恭靜靜的看着琅琊王，而琅琊王詭秘的一笑，緩緩說道：“她要復仇!她要向整個齊國皇室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