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與死神交錯

“趙贇把資料交上去了嗎？”徐墨川站在書房的擺架前，悠然自得的擦着宋代的官窯，眼神透着愛惜。

徐恪勉站在碩大的紅木書桌前，微微轉身，側着頭，看了一眼徐墨川說。“已經交上去了，應該很快就有動靜了……”

“呵……是時候了。”徐墨川眼裏帶着笑意，將手中的瓶子放在眼前，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瓶頸，目光眷戀而又惋惜，然後手故意鬆了一下，“呀”的一聲，剛剛還把握着的瓷器就掉在地上，化作一堆廢片。

聽到瓶子碎裂的聲音，徐恪勉瞳孔縮了縮，然後驚訝的看了一眼徐墨川，他不明白父親這是什麼意思。

徐墨川卻不以為然，拿過一旁的濕巾擦了擦手，隨後將濕巾扔在了垃圾桶，然後隨意的說。“再珍貴的東西，當主人不喜歡的時候就是廢物，你明白嗎？”

徐恪勉一愣，父親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徐墨川不怒，反而笑着說，“聽說徐檁家的小子威脅你了？”語調不咸不淡，彷彿在談論着某樣菜色，而不是一條人命。

“徐錦旻不足為懼。”徐恪勉斟酌着措辭說。

“你啊，還是不夠狠！”徐晟川嘆道，說話間掃了掃剛剛摔壞的那堆瓷片，繼續道，“不想要的東西，丟了也沒什麼可惜！”

徐恪勉眼裏閃過一絲震驚，而徐墨川彷彿沒有看見一般，“知道怎麼做了嗎？”

徐恪勉猶豫了一下，眼睛裏掠過几絲掙扎和不忍。

徐墨川沒有說話。而是等待着徐恪勉的回答，他是一個很有耐心的父親。

良久，聽到徐恪勉說，“我知道了，爸爸！”

徐墨川才勾着嘴角笑了，滿意的看着徐恪勉，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

“資料你交給秦總了嗎？”這是徐晟川上班來問安然的第一句話。

安然頓了一下，點點頭說，“昨天晚上我已經拿給他了，但秦總……”安然猶豫了一下。

徐晟川彷彿沒聽見安然的猶豫一樣，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說，“嗯。很好，秦安歌這幾天不在，他調派過來的人你上點心。”

徐晟川走進辦公室，隨意的翻了翻放在桌上的文件。

“我知道了，先生。”說完安然又看了一眼徐晟川。

徐晟川抬頭，問，“還有什麼事？”

“趙贇……”安然猶豫着開口。

徐晟川挑了挑眉，冷哼了一聲，說，“隨他去。”

安然愕然，趙贇的行為都夠得上犯罪了，而先生就說這三個字，會不會太容易了一點。

而徐晟川露出了迷之微笑。安然不解，但先生做事向來自有主張，他們這些下屬只要聽從吩咐就行了。

安然離開辦公室后，徐晟川放在辦公桌上上手機沒過幾分就響了，徐晟川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接了起來。

“什麼事？”徐晟川淡淡的開口。

“徐晟川，你什麼意思？”對面是秦博川的怒吼聲。

徐晟川輕笑，“就是你想的那種意思。”

“卧槽……”一向溫文爾雅的秦總居然忍不住的爆了粗口，“為什麼我又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徐晟川聽着秦博川暴怒的聲音，能想像的到他是多麼的生氣，但是現在……他的發小，一個還在局子裏，自己估計也……秦安歌明面上絕對不能參與進來的，那麼，剩下的就只有秦博川了。

“因為你沉不住氣！”徐晟川沒有絲毫猶豫的說出了實話。

“沉不住氣就不要找我！”秦博川氣結。

“呵……我相信你。因為我們是朋友！”

徐晟川這話一出口，秦博川被堵的說不出來話了，任誰突然的被從來不苟言笑的發小突然來這麼一句，震驚是大於感動的。

“好吧，但小念的事情我跟你沒完！”秦博川吼道。

徐晟川輕笑，說，“戴綠帽子的人可是我！”

秦博川無語。

掛了電話，徐晟川抬頭看了看窗外灰沉沉的天空，嘆道，這南山市是要不太平了。

******

【鎏金】的地下車庫，一個帶着墨鏡穿着大衣的女人腳步匆匆的走向電梯間，因為【鎏金】常常有明星出入，所以這幅打扮也並不顯得突兀，所以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或許是工作日，又是上午的原因，所以這趟電梯也只有她一個人，女人暗自慶幸的呼了一口氣，最後到了【鎏金】頂樓。

女人走出電梯，低着頭一直走到了一間包廂的門口，抬頭確認了一遍房間號，才敲了敲門。

很快，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女人快速的走進門，直到門被關上，女人這才摘了墨鏡，然後脫掉了身上厚重的大衣，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頭髮，對着眼前的男人說，“找我什麼事？”

“顧若愚，你不會跟徐錦旻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就忘了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吧！”

顧若愚一聽這話，眼神暗了暗，說，“徐恪勉，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吧！”

“我要你除掉徐錦旻！”徐恪勉看着顧若愚的眼睛說。

“什麼？”顧若愚不敢置信的盯着他。

“你沒有聽錯，他說要把‘七葉’的事情透露出去，你以為這件事情泄露出去，我們會全省而退？”徐恪勉的每一個字都透着堅定。

“我……我，這……”顧若愚雖然恨着徐錦旻，可是她不想讓徐錦旻死掉，顧若愚緊緊的咬着嘴唇，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

看顧若愚不忍心，徐恪勉繼續說道，“你可知道徐錦旻已經開始偷偷的查你了嗎？”

“不，不可能！”顧若愚蒼白着臉吼道。

“有沒有可能你自己心裏有數，只是現在就是你死我活的時候，你不對他下手，他就會對你下手！”

“我……我想想……”顧若愚滿臉的糾結。

徐恪勉也不逼她，眼睛中帶着幾分誠懇，說，“你想好了就可以動手了，我想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你應該懂得吧？”

顧若愚怔愣着沒有說話。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車禍……哼，又是車禍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那位同母異父的妹妹，現在和徐晟川可是伉儷情深呢，你說你當年不甘心的事情，現在甘心嗎？看着人家老公疼，兒子愛的，而你……你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一個死了快十年的人，你想想，這十年中，他們沒有你，都過得好好的，而你的那位妹妹……對你有什麼什麼態度，你甘心嗎？”

說完這句話，沒等顧若愚做出反應，徐恪勉就就大步離開了包廂。

徐恪勉離開，顧若愚的眼睛裏交織着悔恨和糾結。

你甘心嗎？

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龍小姐，我希望你能離開我的兒子！”

“如果龍小姐不識相的話，我不介意動用一些手段！”

“你為什麼喜歡我哥哥呢，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小雨……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

“我有一個學妹，跟小雨長得好像呢，第一眼看的時候還以為跟你是姐妹呢。”

……

往日的記憶紛至沓來，顧若愚淚如雨下。

顧若愚跌坐在地板上，頓時冰涼入骨，她狠狠的抓了抓地板，眼中透着決絕和冷然。

“慕青，今天下午有時間嗎？”顧若愚翻出手機，撥通了慕青的電話，聲音帶着笑意，但眼中一片陰冷。

聽到顧若愚的聲音，慕青也是一愣，隨即淡淡的問道，“顧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

“我知道一些你一直在好奇的事情，難道不想聽我說說？”

“我對你那些事沒有興趣！”

“如果是有關徐晟川和‘七葉’的呢？”

慕青咬了咬嘴唇，說，“幾點，哪裏？”

“就【鎏金】好了，我在這裏等你！”

掛了顧若愚的電話，慕青才反應過來，顧若愚說的是“我在這裏等你”，難道她已經在【鎏金】了？

不論在不在，去一趟看看她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慕青坐在沙發上思忖了一會兒，然後撥通了慕菡的電話。

電話那邊依舊是慕菡不咸不淡的一句，“什麼事？”

慕青雖然心裏不好受，擔心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所以她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顧若愚跟我是什麼關係？”

“顧若愚？”慕菡反問。

“對，顧若愚，或者說，我，你，她，我們三個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問完這句話，慕青咬着嘴唇，握着手機的關節泛白，靜待着慕菡的回答。

而回答她的是慕菡的一聲輕笑和一句話，“我們有什麼關係重要嗎？”

這句似是而非的回答更像是欲蓋彌彰。

“她跟我是姐妹，對不對？”

“你希望我說是，還是不是呢？”慕菡的聲音透着冷意，好像及其反感慕青問這樣的問題。

“媽！”慕青大着聲音喊了一句。

“沒什麼事情的話，我掛了，對了，過一段時間，我跟你喬叔叔要走了！”

“你……”慕青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通話就已經被掛斷了。

慕青氣憤的咬咬牙，看來下午跟顧若愚的見面還是飛去不可了。

下午，去見顧若愚之前，慕青給徐晟川打電話，卻一直打不通，她一邊開車，一邊撥電話，最後一直沒有撥通，慕菡煩躁的砸了砸方向盤，最後給徐晟川發了一段語音。

而就在這是，她感覺車子突然從後面被頂了一下，慕青手裏的手機哐當一聲掉在了座位下面，慕青看了一眼後視鏡，就看到後面的車主已經下車了，並且向她走了過來。

“喂，你怎麼開車呢？”那人敲了敲慕青的車窗，大聲的喊道。

慕青本來就心煩，一看到那人一副想要佔便宜的樣子，原本踩着剎車的腳鬆了松，車子chua的一下開了出去。

後面的人大概也沒有想到慕青會這樣，慕青都走大老遠了，還在那裏罵罵咧咧的。

車子開到【鎏金】的時候，慕青的臉上還帶着煩躁，這時，她才撿起了座位下面的手機，而手機上顯示了一條消息回復。

“注意安全。”

慕青一愣，徐晟川為什麼看到了消息不給自己打電話，而是發短訊。

但這個疑問很快就被慕青拋之腦後了，想着徐晟川可能在忙，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她到了顧若愚給自己說的包廂號，很快門就打開了，裏面煙霧繚繞，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顧若愚看慕青來了，朝慕青吹了一口煙，然後說道，“你來啦~”說著就往旁邊讓了讓。

“你……”慕青從來沒見過這樣頹廢的顧若愚，哪一次見到顧若愚打扮了不是跟電影模特似的，如今眼前這位騰雲駕霧，滿臉風塵的女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顧若愚。

慕青討厭煙味，皺了皺眉，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顧若愚在她的身後關上了門，然後說，“現在我們兩個待在這裏，你說算不算我把你給軟禁了。”

聞言，慕青轉身，看了一眼顧若愚，淡淡的說，“那你的手段應該更高明一些。”說著就走到窗戶邊，然後打開了窗戶，新鮮空氣伴隨着冷氣撲面而來，剎那間，慕青冷靜了不少。

她轉過身，發現顧若愚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旁，身上的香水味和煙味混雜在一起，讓人覺得特別的不舒服。

“你這是幹什麼？”慕青見顧若愚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問道。

顧若愚挑挑眉，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噴在了慕青的臉上，嘴角帶着諷刺嫵媚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對啊，我是在幹嘛……”

說完這句話慕青也沒有回答她，顧若愚眼神虛無的看着前方，任由手上的煙蒂燒到了指尖，直到感覺到灼傷的疼痛，顧若愚才轉身走到桌子旁，將煙頭摁滅在了煙灰缸。

末了，她雙腿交叉，靠在身後的桌子上，然後懶懶的看了一眼顧若愚，良久才說，“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麼大家都喜歡你？”

慕青一愣，她不明白顧若愚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淡淡的抬了抬眼皮子。

顧若愚卻自說自話，語氣帶着幾分悲涼和怨恨，“我從小生活在孤兒院，院長說我是被人送到孤兒院的，既然是被人送到孤兒院的，那麼……我就在想，我的親生父母在哪裏，他們是不是窮困潦倒養不起我，因為我並沒有什麼病。”

“我一直盼望着哪天他們生活好了回來接我回去，所以每次有人來院裏想要領養小孩子的時候，我總是會躲起來，因為我怕有一天，他們來找我，發現我不見了……呵，是不是很可笑，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天真又固執。”

“但他們一直都沒有出現，我八歲的時候，龍家，龍瑾的爸爸和媽媽到了孤兒院，他們是來做慈善活動，但看到了我，想要領養我……我當時不想跟他們走，但龍瑾爸爸說了一句話……，你猜他說了什麼？”顧若愚抬頭瞥了一眼慕青，問。

慕青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他說，‘他說，我有一個兒子，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哥哥。’這並不是多麼有誘惑你的條件，但我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因為我早已經認為我的父母不會來找了，既然沒有父母，有一個哥哥也不錯，後來證明，我當時的想法是對的，龍瑾的確是一個好哥哥。”

聽到這裏，慕青愣了一下，但顧若愚卻想要把這個故事講完。

“後來，我就成了龍雨，其實在孤兒院的時候，我就叫若愚，沒有姓，若愚，若愚，大智若愚……如果後來沒有你的出現，我想我會一直大智若愚的活下去！”

慕青不明白的看了一眼顧若愚，顧若愚笑着說，“因為你出現之後，哥哥的口中常常會提起你。”

“哥哥喜歡我，我一直都知道，但因為是兄妹的關係，哥哥一直沒有說，但因為你……你跟我長的那麼像，至少最開始能引起哥哥的注意，我依舊和徐錦旻談着戀愛，因為我相信，哥哥不會離開我，可是我沒想到最後他會喜歡上你，所以我找人調查了你！”

慕青一怔。

顧若愚笑，“那時候你才大二。”

慕青的瞳孔縮了縮，怪不得曾經有一段時間，她總是覺得有人在跟蹤她，她跟林沐和肖瀟說過之後，兩人還笑自己神經質。

如今想來，那些人大概是顧若愚找的人。

“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不相干的人，可惜的是，後來我才發現，什麼叫做同母不同命，哼……你說慕菡冷不冷血？”

“你……”慕青雖然早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但是她沒有想到顧若愚居然有這麼大的怨念，甚至是恨。

“一個人想着這些事情久了，自然想要說給人聽聽……”顧若愚說完看了一眼手錶，然後挑着眉，笑着說，“時間差不多了！”

“什麼時間差不多了？”

“你應該感謝我，雖然我很討厭你，但這一回，我讓你躲過了一劫。”以貞醫扛。

而就在剛剛，慕青開到【鎏金】的車庫裏的車子突然爆炸了，而她渾然不覺。

而此時，數輛警車停到了三禾的大樓下，一下子從車上下來十幾名警察。

縱然三禾的保安是退伍的軍人，看到這陣勢也是一下子懵了，但好歹訓練有素，很快回過神，跟樓上的保安開始對接。

帶頭的是審問過慕容筠和白墨的劉警官，看到保安的時候，掏出了自己的證件，然後說，“請不要妨礙公務！”

保安只能放行。

而樓上的保安早已經接到了大門口的通知，保安部主任已經跟安然通知過了，可結果安特助卻非常淡定的說了一句，“不要慌，跟平時一樣就好，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保安部主任一愣，隨即說，“好，我知道了，安特助。”

安然雖然安撫了保安部主任，但眉頭卻一直皺着，他走到總裁辦公室。

“叩叩叩……”安然敲了敲門。

“進來。”

聽到徐晟川的聲音，安然推門進去，只見徐晟川淡淡的問了一句，“警察來了？”

聞言，安然一愣，難道這一切都在先生的計劃之中？

“既然來了，就好好的招待一下。”說著徐晟川就勾着最嘴角笑了。

安然覺得自己的腦容量現在有點不夠用了，明明自己天天跟在先生的身邊，為什麼先生在計劃的這一切事情自己渾然不知。

可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徐晟川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驚慌和無措，看着安然就像平常的樣子，說道，“慕青今天去見顧若愚了，我讓人跟着去了，這件事情她遲早都會知道的，所以這幾天你多上心一些，我怕她有危險。”

“我知道，先生。”

而三禾樓下的員工，卻沒有徐晟川和安然如此淡定的功夫他們愣神着，不明所以的看着一群警察衝進了三禾。

而三禾的保安們雖然聽保安部主任說不要驚慌，但他們還是象徵性的攔了一下這些警察，最後“無奈”的讓他們通行。

聽着外面喧嘩的吵鬧和嘈雜的腳步聲，徐晟川勾了勾嘴角，看來警察局這幫人辦事情的效率越來越高了。

所以，當眾警察敲門，推開三禾總裁辦公室的門時，只見徐晟川淡定的坐在辦公桌的後面，面前站着他的特助先生。

看到為首的警察，徐晟川甚至笑了笑，雖然那絲笑容看起來讓人覺得有些驚悚，“劉警官，好久不見！”

“徐先生，得罪了，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那有勞劉警官了。”

徐晟川氣勢洶洶的走出了辦公室，身後那些警察更像是他的保鏢，安然看着先生如此淡定，腦袋一團懵。

而在【鎏金】的顧若愚，笑着看了一眼慕青說，“你的車子在停車場爆炸了……”說著顧若愚笑意隱隱的比了一個“嘭”的手勢。

慕青震驚的看着她。

顧若愚卻笑的曖昧，“要不是我，你會跟車子一起炸的！”

慕青還沒有從這句話中反應過來，顧若愚又說了一句，“如果，時間沒算錯的話，這個時候，徐晟川應該被帶到警察局了，還真是精彩呢，慕容筠，白墨……徐晟川，你說下一個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