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徐念念不會自大到認為對她成見頗深,不甚待見的襄陽侯隋孜謙會突生什麼情愫……

不出徐念念所料,隋孜謙啟口便道:“下個月初恭親王府有品茶會,你姐姐想念你,特意發來了兩封帖子讓我帶你去。”

徐念念一怔,不停的給自己腦補,他們徐家有四個姑娘,大娘徐如玉,是通房丫頭所出,其餘三個姑娘都是嫡親的姐妹,她排行行三,二姐徐菲菲,四妹徐嫣嫣。如此想來,她爹還當真是疼她娘呢,除了一個庶出的大姐,其餘三女兩子都是徐柳氏所生。

想到此處,徐念念的心底泛起絲絲暖意,她昨日見過徐柳氏后對徐家有了幾分感悟,徐柳氏的眼淚騙不了人,徐嫣嫣的心疼也歷歷在目,不管她婚姻如何不幸,娘家人倒是真心疼她的。那麼此時,二姐徐菲菲的帖子看起來就有些別有深意了。

徐念念小心翼翼的打量隋孜謙的面容,那張白凈如玉的英俊面容冷漠刻板,這個男人應該也能體會出來吧,但是依舊願意帶她出席,不外乎利益二字。

隋孜謙見徐念念不說話,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那波光似的眼眸明亮的像是日光下清澈的水底泛起來的粼粼光輝,竟是讓他的嗓子有些發熱,沙啞。

該死的臭女人,他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刻薄道:“怎麼,夫人不想去?”

“啊,不……我知道了。”徐念念狠狠的點了一頭,生怕隋孜謙誤會。

隋孜謙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並未端起岫紅剛剛上來的茶水,站起身,冷漠道:“那你好好準備一下,莫丟了侯府的臉面。”徐念念垂下眼眸,起身送客。

隋孜謙來去匆匆,彷彿這間屋子當真住着什麼洪水猛獸,讓他避之不及。

岫紅望着侯爺遠去的身影,哀怨道:“主子,你如今這樣可不行的,就算侯爺當初對於替嫁之事有什麼怨恨,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主子已經成了侯爺夫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奴婢認為,主子該低頭的時候應該低頭,多留留侯爺嘛。”

徐念念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說:“就算我現在委屈成全的和他成了真正的夫妻,可他畢竟對我有偏見,我根本抓不住他的心,日後等我人老珠黃,他小妾一個個的抬進了門,哪裏有我容身之處?豈不是更加鬱悶憂苦。”

岫紅一聽,怎麼主子當真有改嫁之意,小聲道:“可是主子你現在已經是侯爺夫人了呀!”

徐念念沒應聲,心裏卻有自己的打算,她首先需要確認爹娘是否徹底放棄她了。如若當真是一家和睦,全心愛她,那麼她便有了和離,或者被休的籌碼。

她不介意回家吃父母,只要徐相爺願意養活她……徐念念臉頰發熱,是不是死過一次的人臉皮都比較厚呢。

不不不,她只是心性樂觀。岫紅告訴她尚是完璧之身,她應該走出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陽光,而不是在單相思的城牆裏枯萎。

活下去是一種信念,她不會再為誰捨去生命。因為有人愛着她,徐念念的腦海里浮現出母親揪心的目光、她有活下去的理由。

恭親王宴客的日子到了,徐念念深深記得隋孜謙的吩咐,花時間打扮一番。

相較於曾經徐念念的裝飾,如今的徐念念似乎太低調,以至於岫紅不停的搖頭,說:“夫人,你為何不選擇那件綢緞面的大紅色襖裙,上面的牡丹花多漂亮。”

徐念念搖搖頭,別有深意道:“紅色好看,可未免囂張,茶會女眷本是配角,我穿的跟成親似的出門,你就不怕別人會非議我的婚事?搞不好侯爺又認為我是故意噁心他……”

岫紅覺得有道理,感嘆道:“夫人,你病了一場,倒是把性子磨平了。”

徐念念見她說的好笑,疑惑道:“我以前什麼性子?”

岫紅的眼底帶着一絲茫然,彷彿回想什麼,說:“奴婢淺薄,不知道該用幹什麼詞兒形容夫人,不過呢,只要是夫人參加的聚會,又或者夫人幹什麼事情,總會讓人忍不住關注你。”

“呵呵……”徐念念苦笑,原來她屬於鶴立雞群的女子呀?只是如今,她的婚事落魄至此,那些曾經需要仰着頭看她的女孩們,怕是會幸災樂禍的在背後偷笑呢。

徐念念嘆了口氣,不想理會別人的看法,最終選擇了一件明紫色領口鑲着纏枝玉蘭花樣的長襖裙,襯得她的臉頰分外白嫩。

岫紅將她的長發挽起,束了當下流行的墮馬髻,歪着的那一頭插上了兩枚小金釵,閃閃發亮。徐念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髮髻,盯着鏡子中白凈的自己,眉眼間透着一抹恍如隔世的哀愁。

隋孜謙進門時便看到徐念念像個小姑娘似的對着鏡子發獃,修長纖細的指尖撥弄着她的髮釵,有些蠢萌。

沒錯,近日來,他每次見到徐念念,總覺得她有些呆愣,整日裏迷迷糊糊傻裏傻氣,莫不是落水後腦子真壞掉了。

一時間。心底的反感減緩了幾分。不管徐念念心眼多壞,她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而已。

“啊,侯爺……”徐念念發現鏡子裏多了個人的時候嚇傻了跳起來轉身,差點跌進隋孜謙的懷抱。她刺溜一下後退三步,生怕讓隋孜謙誤會,原本能出去見姐姐的機會泡湯。

又或者隋孜謙不願意掩飾的厭惡目光,仿若一把長劍,刺穿了她的胸膛,疼的要死要活啊!那種感覺真不好。誰讓她不自愛,自作孽,不可恕!

隋孜謙倒是沒想到她會避嫌,望着倍加小心的徐念念,心底染上了幾分奇怪的感覺。

徐念念見他那般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不好意思道:“可是侯爺覺得我今日裝扮不妥?”

隋孜謙一愣,這才注意到她的模樣,粉紅色的薄唇緊緊的咬着下唇,帶着幾分羞澀的模樣,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自己,好像受驚的小白兔惴惴不安。

他心跳了一下,又急忙咳湊的掩飾着莫名的尷尬,冷冷道:“時辰到了,不好也只能如此。”

徐念念見隋孜謙貌似不打擊她一下就不好過,索性淡淡的嗯了一聲,懶得理他。隋孜謙更沒心情安撫她,命岫紅扶夫人出門,便甩手離去。

徐念念望着那人的後腦,着實有幾分哀怨的心情,罷了罷了,反正她也不打算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暫時受點氣就算了,先去見姐姐,看看爹娘的打算再說。

隋孜謙和徐念念抵達恭親王府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大多數賓客早已入座。

正值年關,很多人利用這種聚會拜見往日裏難得見上的權貴氏族,為陞官候缺鋪路。

隋孜謙若不是礙於恭親王兩封帖子的信函,骨子裏不愛參與這種宴會,所以故意等開宴前才到。

恭親王親自出府迎接,看向徐念念,說:“念念,你姐姐甚是想念你呢。”

徐念念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子,他約二十多歲的年紀,長的四方大臉,眼睛炯炯有神,氣度溫柔謙和,他提起姐姐時的眉眼是彎的,應該待徐菲菲不錯。

她本能的看向隋孜謙,後者淡淡的點了下頭,說:“既然如此,你便去內苑見姐姐吧。”

徐念念嗯了一聲,隨着恭親王府的僕婦前往內苑,感覺到背後有一道銳利的視線。

徐菲菲在內苑招呼女眷,聽說徐念念來了,便先離開,走入了後院的主屋。

恭親王府的丫鬟帶徐念念走的小路,指着樹影外面的空場,道:“那是女眷開宴的地方。”

恭親王妃見徐念念遲遲未來,有些心急,站在了屋門口等待,一見妹子總算出現了,心切的上前拉住了徐念念的雙手,看着徐念念清秀的臉龐,忍不住紅了眼眶,喃喃道:“我的好妹妹,你怎地變得這般清瘦了?”

徐念念一時間也有些心酸似的感覺,久久無法言語。

“外面冷,我們進屋說,紅憂,讓廚房上飯。”

徐菲菲一邊吩咐着,一邊攥着徐念念的柔夷,輕聲說:“我讓人特意去早市買了你愛吃的酸棗和鱸魚,你這身子,着實應該補一補,我真想讓我們家那口子說說我那冷心的妹夫。”

“姐姐……”

徐念念感覺得出徐菲菲是當真替她打抱不平,小聲道:“我雖然不曾出門,也知道現在光景不好,皇上重病,隋皇后輔助太子監國,我們此時不宜給徐家添堵,念念會忍的,然後從長計議。”

徐菲菲有些吃驚妹子的懂事,說:“你既然想的這般清楚,怎地還跟母親說要和離?嚇的母親次日便來我這裏,讓我無論如何先穩住你。”

徐念念有些汗顏,道:“我那時哪知道如今的形勢是這樣子的,再說和離只是我的態度,我想問問爹和娘的意思,並非要立刻從侯府搬出來。”

徐菲菲點了點頭,遣走了下人,獨留他們兩個人在屋裏說話,道:“念念,我知道你心高氣傲,心裏又太喜歡侯爺,容不下府里的其他女人,可是隋孜謙好歹二十多歲的年齡,難不成往日裏都是吃素的嗎?別人伺候侯爺多年,而你和侯爺沒有感情基礎,又是替嫁,還沒進門呢就惱了侯爺……”

徐念念知道徐菲菲說的是她曾經一入門便苛待侯爺身邊伺候過的丫鬟,處置下人的事情,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姐姐,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我不知道娘跟你說沒說,我這次大病把腦子都燒壞了,曾經的事情全部都忘記了……”

徐菲菲一怔,驚呆了的張着嘴唇,說:“那,那,那你還喜歡侯爺嗎?”

徐念念搖搖頭,咬着下唇,說:“偶爾會因為他的喜好心動,卻並非那般無法忍受。”

徐菲菲垂下眼眸,想了片刻,忍不住摟住了妹妹的肩膀,哽咽道:“我的好妹妹,你怎麼受了這麼多的苦,要是你以前能夠想通感情的事情根本勉強不得,又怎會成今日的局面。”

徐念念能感受到徐菲菲發自內心的關心,勸慰道:“姐姐,你別傷心,這病於我是件好事,至少,我現在是真的可以放下侯爺了。只是念念害怕日後不管和離還是被休,都會讓徐家,母親和姐妹們跟着我丟人……”

徐菲菲擦了下眼角,搖頭道:“你當咱們徐家是那迂腐人家嗎?寧可為了面子置骨肉的生死於不顧?父親待我們姐妹們和兒子一般,不曾偏疼男孩,我今日見我那曾經傲然清高的妹子竟變成現在這幅唯諾的模樣,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和離就和離,誰又能拿徐家怎樣!只是現在時期特殊,為了爹你不能太過任意妄為。待日後京城穩定下來后再去和隋家商談,那隋孜謙既然不喜歡你,那咱們也成全他便是。”

徐念念怔忡的看着眼前氣憤的女子,她沒想到和離這樣的事情如此簡單的就被親眷們接收了,又或者這些人當真是從她的角度出發,才可以說出此番的話語,一時間感慨良多,感動的淚流不止。

徐念念啊徐念念,你為了一個破男人求死,捨棄的是怎樣好的一群家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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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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