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隋孜謙就起身了。他有清晨習武的習慣,雖然是寒冬臘月,他依然赤膊上身打樁。可是徐家沒有樁,於是院子裏的一顆枯樹就受了罪……

徐雨戒看着新鮮,在旁邊叫好。

徐念念記得隋孜謙要去安南王府,所以也不敢多睡,吩咐廚房伺候好這位大爺。自個則借口身子不爽利,打算逃過一劫。

令人意外的是,襄陽侯隋孜謙居然好心的過來看望她。

徐念念受寵若驚,詫異道:“侯爺還沒出發呢?”

她是怕他晚了,聽在隋孜謙耳朵里卻多了幾分轟人的意思。

他坐在床邊,看着臉頰紅撲撲好像蘋果似的徐念念,哪裏有半分病容?

合著她就是在侯府的時候半死不活吧!

或者說她怕他……

岫紅聽前院說安南王又派人來接了,這可真是貼心的好王爺啊。殊不知安南王妃上次惹毛隋孜謙,着實令隋孜謙好陣子沒搭理安南王,於是還想藉此機會冰釋前嫌呢。

隋孜謙環繞四周,整個閨房都是大紅色的裝扮。好像在他的記憶深處,徐念念就應該是一團火般的艷麗女人。

“夫人既病着,可有人侍奉湯藥。”隋孜謙淡淡的說,唇角微微揚起。

徐念念唇角一抽,岫紅吩咐人端上來。她本身處在痊癒階段,也是要吃藥的。

隋孜謙伸出手,示意岫紅將葯湯遞給他。

岫紅傻眼了,徐念念更是愣住,有一種要從床上起身的衝動。

“侯爺……”

“你躺着即可。”隋孜謙破天荒的手持葯碗,右手執起湯勺,吹了吹,遞過手去,說:“嗯?”他的睫毛特別長,在墨色的瞳孔上一眨一眨,令人生出幾分不甚真切的感覺。

徐念念咽了口吐沫,忽的有些倦了。

她坐直身子,道:“給我湯碗吧。”

隋孜謙一怔,徐念念伸手去拿湯碗,兩個人的手指在空氣中碰了一下,徐念念只覺得身子僵住,她慌亂的急忙把湯碗放在唇邊吹了吹,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噗,她差點噴出來,真是好燙……

徐念念臉頰通紅,生生將湯藥咽下,故作淡定的說:“侯爺去吧,不用掛心……我。”

隋孜謙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一會,道:“夫人病着,我不好單獨前往。”

徐念念皺起眉頭,暗道難不成隋孜謙這是要留下來不去的節奏嗎?若真如此,外面指不定又傳出什麼話呢!

她躊躇片刻,看到傻乎乎的弟弟徐雨戒,開口道:“戒哥兒,你替姐姐陪侯爺去吧。”

……

隋孜謙和徐雨戒同時愣住。

為了躲開隋孜謙,徐念念也是拼了。

徐雨戒在徐念念命令的目光下,哦了一聲,道:“好吧。”反正他和寧三郎關係轉好,若是姐姐希望他去,他個人是無所謂的。

隋孜謙眯着眼睛,目光漸漸冰涼起來。他難得示好,沒想到徐念念一點都不想接着。他盯着她,直言道:“你不想我留下來陪你嗎?”

徐念念呆住,隋孜謙居然就這般問出來了?

她迷惑的望着他,忽的慘然一笑,這句話對於她而言,來得未免有些遲了。

徐念念垂下眼眸,疏離道:“侯爺哪裏的話,安南王府事大,沒道理因為妾身耽擱了。”

隋孜謙冷笑,說:“你可知今個是什麼日子?”

徐念念一怔,揚眉道:“不是安南王府辦宴會嗎?”

“呵呵。”隋孜謙嗯了一聲,說:“還是寧家六娘的生辰。”

……徐念念心頭酸澀片刻。她不曉得這酸意從何而來,渾身冰涼,臉色煞白。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張嬌柔的面容,舉手投足間溫文儒雅,笑起來純真的仿若孩童。寧家六娘子,本也是供隋孜謙勾選的女孩子之一吧。若是選了她,若他選了她……

隋孜謙見她出神,眼神彷彿被人掏空,莫名捂了下胸口,剛要開口便被徐念念的話堵了回去。他心生悔意,不該用寧家六娘子來故意刺激徐念念。

她顫抖着唇角,視線看向別處,催促道:“那、那侯爺快去吧……”

隋孜謙愣住,見她倔強的強撐着一股氣,心頭百爪撓心,也是氣得不成。他右手成拳,胸口處是道不明的不爽。

良久,他漠然的冷笑,道:“好,我就如你所願。”

他回頭看向徐雨戒,道:“戒哥兒和我一起。”

徐雨戒渾身出汗,隱隱覺得屋內彷彿經歷了了一場腥風血雨的談話,又察覺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他茫然的點了點頭,發現三姐姐低垂下眸底,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個人離去,岫紅卻是哭了,哽咽道:“姑娘你這是幹嘛啊,方才侯爺難得想要喂你吃藥,你、你你你,你搶什麼葯碗啊!”

這種主動喂葯的事情,怕是襄陽侯一輩子就主動這麼一次,還被小姐給破壞掉了。反正都已經木已成舟,還是他們家姑娘願意嫁的人,就不能重新來過嗎?

徐念念垂下眼眸,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岫紅盯着她看,問道:“姑娘不是忘記了嗎?為何還……”

“忘記?”徐念念自嘲的揚起唇角,緩緩閉上了眼睛,淚水頃刻間落了下來。她喃喃自語,說:“我娘曾經勸我,你婚後流下的汗和淚,都是當年任意妄為選男人時候腦子裏進的水……”

岫紅大驚,說:“姑娘你你你你……”

“別問了。我水快流完了,然後就清醒了。”

“三姑娘……”

“擦擦眼淚,哭有什麼用?岫紅,幫我收拾收拾,我要出去溜達一圈。整日悶在這屋子裏,人只會越來越崩潰。”

岫紅應聲,卻忍不住躊躇起來,姑娘說失憶了,可是為何又能記得一些事情……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徐念念吩咐下人拎來一頭深棕色大馬,她摸了摸馬兒柔順的脊毛,利落的翻身上了去。她揚起右手馬鞭,馬兒迅速奔跑起來,岫紅嚇得大叫一聲,卻是再也追不上她。

她急忙去尋管事兒……

徐念念迎着冷風,腦海中里不停浮現出寧家六娘子的樣子,她一想到隋孜謙是去幹什麼,就會覺得整個人受不了。

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

她的心臟彷彿都被人撕裂了。

如此看來,她比她想像的還要鍾情於他!

可是她必須選擇放手啊,這種沉痛的愛,如果得不到全心全意的回報,豈不是會逼死自己?徐念念用力搖頭,揚起馬鞭又是一甩,一定要保持清醒,不再動心!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進了大山,發現有些迷路,才徹底停了下來。九月底的樹林裏,沉靜的令人可怕。她跳下馬,跌坐在一顆乾枯的樹木旁,一動不動。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琴聲,非常柔美,又透着道不盡的悲涼。

一曲彈完,又是一曲。

她閉上眼睛,仔細聆聽。

徐念念站起身,牽着馬兒順着琴聲去尋路,來到了一處小木屋。這屋子外面還種着花卉,都是些易活的物種。她有些納悶,走了過去。

興許是聽到動靜,琴聲斷了。

徐念念拴好馬,推開了屋門。

一個白衣男人。

他的模樣特別清秀如何,目光卻透着死寂一般的清冷。

他個子很高,更顯得身型細長瘦弱。

徐念念沒說話,她自己的模樣必然落魄,披頭散髮,凌亂不堪。她尷尬的盤腿坐在一副未完的棋盤旁邊,看了會,下了一步。

男人走了過來,也盤腿坐了下來,怔忪的看了她一眼,拿起棋子和她對弈。

徐念念從小才華出眾,屬於學什麼都很快的女孩,所以頗得父親寵愛,棋藝更是鮮少有人敵得過。她很詫異自個失憶都不影響技術嗎?

足足半個時辰,這場棋才落子,是和棋。

男人似乎有些驚訝,徐念念卻覺得鬆了口氣。因為一個名字壓在心底的積鬱散去不少,她猛的抬頭看了男子一眼,唇角揚起,輕聲說:“你方才的琴音真好聽,我是順着聲音過來的。”

男人嗯了一聲,古怪的掃了一眼徐念念,道:“你、還好吧?”

徐念念沒吱聲,她如今的瘋樣子若說好才怪!她搖搖頭,說:“我要在夕陽下山前離開這片林子,你識路嗎?”沒有陽光的林子才是可怕的,她打算回去了。

男人猶豫片刻,說:“我領你出去吧。正巧也要走……”

徐念念沒和他客氣,道:“好。”

男人怔了下,說:“姑娘還挺痛快的,不怕我有其他心思嗎?”

徐念念摸了摸自個的臉頰,說:“你沒被我嚇到就好了……”

男人愣了下,揚起唇角輕笑出聲。

徐念念彎着唇,嬌笑道:“好歹我陪你下了半天棋……”

男人哼了一聲,道:“你方才坐着的墊子是我未婚妻子常坐的地方。”

徐念念一怔,說:“真不好意思,她……要等她回來一起走嗎?”徐念念看了眼四周,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樣子。

男人失落的輕笑,說:“不用。走吧……”男人沒騎馬,就是徒步進山。原來這處地方離外面的空地並不遠,純粹是徐念念不識得路罷了。抵達空地,徐念念便曉得方向了,大大方方的同他道別。

男人看着她,說:“我姓秦……你……”他頓了下,覺得唐突,便不再多言。

徐念念也沒興趣和個外男有過多牽扯,直言道:“謝謝你,秦……嗯。”她說完話就上了馬,回頭笑着看了一眼這位柔弱書生,誠懇道:“琴好聽,棋藝也好,日後若不老苦着臉,就更好了。”她沖他笑了笑,兩腿一夾,直奔反方向奔馳而去。

男人愣了下,摸了摸自個的臉。

他的臉很苦嗎?

也許吧……

他辜負了青梅竹馬的女孩,還何談一個“好”字?

六年前,先太子被聖人以謀逆的名頭拘禁起來,先皇后李氏娘家徹底倒了,父親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逼李家主動退親,後來五娘自縊了。

秦子仕有時候會覺得自責,若不是秦家斷了這門婚約,五娘子哪怕是隨着發配隊伍前往漠北,也不至於自縊吧……

原來他就是千家姑娘招待的狀元郎,當朝殿閣大學士秦大人的公子秦子仕。若不是父親尋到五娘嫡親的弟弟妹妹,並且承諾照拂李家遺孤,他本是不會參加科舉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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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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