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哀民生之多艱
昏暗的黑夜像纏人的鬼魅,在暢快歡怡間啃噬掉你的心緒,一點一點的撕咬,消失,殆盡,毫無殘喘之力……
這世間的俗事繁雜,紛紛擾擾,恩恩怨怨,到哪時哪般才會歸於塵土,安於寧靜。
狂風翻卷着梨花雪雁窗,發出陣陣敲打聲,推開門進去,黑暗充斥了眼睛,瀰漫在整個主間內,隱隱約約中一人影獨坐窗邊,悄無聲息。
“小姐?”寄月小心的喚了一聲。
“嗯。”
“小姐,你怎麼坐在這,老爺不是讓您去陪他用晚膳嗎?”
寄月有些好奇,早些時分老爺派人來喚小姐一起去用膳,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碎詞閣用膳嗎?怎麼會出現在這。
“我讓心蓮去回了,說我不舒服就不過去了。”
“哦,是這樣。”
窗外的風呼呼的往裏直灌,夾雜着雨絲飄進來,打在臉上映起一陣寒涼,站在不遠處的寄月都冷不禁的打了個哆嗦。
寄月裹了裹衣裳,不解的看了看坐在窗前紋絲未動的傾城,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到窗前打算去關上窗。
“別關,就這樣就讓它開着吧。”傾城靜靜的看着窗外,有種淡淡的悲傷,眼裏泛起絲絲水韻。
“小姐,你怎麼了?外面的風急雨大的,小姐一向身子弱,受不起這般風吹的。”
寄月深深的皺着眉,擔憂的看着傾城,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看着小姐強忍着眼淚,心頭也壓抑的難以呼吸。
“如果那些百姓也只是染上風寒該有多幸運,也不會因一場洪水導致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原本美好純真的生活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淚水沿着臉頰緩緩的的落下,苦澀腥鹹的潤濕了那顆悲涼的心……
“小姐,你別哭啊,寄月知道小姐是為了那些災民擔心,可是少爺不是說了,皇上已經派了兩位王爺去了,想必不多時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了。”寄月看着傾城掉淚,眼淚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滴滴捶打在心間……
“王爺?難道王爺去了,那些死去的百姓就能活過來嗎?逝去的就是逝去了,不論去的是誰都不會改變原本的結果。”
傾城淡淡的想,如今每天都會有生命的消失,被上奏到朝廷,朝廷怕引起百姓惶恐,隱瞞不報,還冠冕堂皇的對外宣稱,目前局勢穩定,人員傷亡減少,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寄月聽完有些許隱隱不安,張了張口,“…小姐…”
傾城轉過頭去,瞥見寄月惴惴不安的神情,煥然知曉,呼了一口氣,道:“對不起,寄月,是我太偏執了。”
“小姐,寄月雖然不明白小姐想的是什麼,但是寄月知道小姐肯定也是為災民而擔心,只是小姐也應該去相信那兩位王爺,既然皇上派了兩位王爺,那必定有所意圖,我們能做的就是相信他們能夠處理好這次洪水。”
聽着寄月的話,傾城緊鎖着眉頭,淡淡的思索,半響后,微微一笑,“相信他”
安福寺
凌亦澈跨進主殿,裏面站着幾個背身說話之人,看上去面色都異常黑沉。
"四哥"凌亦澈輕聲叫了聲。
凌亦逸聽見聲音轉過身來,緩了緩臉色,道:"六弟,來了,傷好些了嗎?"
"多謝四哥關心,一點小傷而已,無大礙"
凌亦逸點了點頭,"無事就好"
豐州府尹聽見來人熟悉的聲音,暢然一笑,轉過身來,道:"卑職武相傑給六王爺請安"
凌亦澈面對那人,相視一笑,"我們之間還需如此多禮嗎?"
"你們認識?"凌亦逸看着二人問。
"相傑兄是我那時在滄州遇見的,算算如今已有好多年未見了,沒曾想會在這見面"
凌亦澈說完拍了拍武相傑的肩膀,見到多年未見的朋友,甚似高興。
"父皇因洪水之事,一連斬了豐州多位官員,而武府尹是昨日剛被調過來的"凌亦逸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相傑兄與我真的很有緣。"
"卑職劉向叩見六王爺"一略顯滄桑的男子恭敬的說道。
凌亦澈看看那人,未曾見過那人,不解的問:"這位是?"
"他是豐州管轄之地卞縣的縣官"
"哦?卞縣的縣官在此,是卞縣出了什麼事?"
"昨日洪水決了卞縣的堤壩,一夜之間千頃良田變為**一片,數百戶人家房屋被洪水衝破,險情異常嚴峻。"
"那些災民被安置在哪?"凌亦澈問。
縣官道:"回王爺的話,因為事情發生的突然,災民暫時先被安置在卞縣的東梁坡上,那邊地勢較高,洪水暫時到不了那。"
"四哥,找我來是想讓我去卞縣?"
"嗯"凌亦逸點了點頭道:"眼下局面險峻,卞縣洪水不斷,讓你去,我比較放心。"
"四哥,放心,弟弟會安置好災民,解決好此次洪水之事。"
凌亦逸道:"嗯,我會讓水部侍郎與你一同前往,輔助你解決此事。"
"多謝四哥。"
"洪水湍急,六弟此次前往,可要多加小心。"
"嗯,四哥放心吧。"
湍急的洪水從殘破口湧出的向各處奔泄而去,轟隆隆的水聲如碾壓心臟般的壓抑,沉悶。從遠望去,整條堤壩好似殘破不堪,被洪水衝擊出的形態各異的豁口像似地獄裏的雙眼,在無意識間瓦解你的心牆,只留下不堪入目的廢墟一片……
"六王爺,那就是卞縣的長堤。"卞縣縣官劉向說道。
凌亦澈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向不遠處,石塊雖堵在各個衝擊口處,但還是有奔騰的洪水從石縫間湧出。
"石塊是何時堵上的?"凌亦澈問道。
"回王爺的話,這些石塊是昨日附近的村民連夜堵上的,只不過以這樣的趨勢下去,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凌亦澈看了看整條堤壩的狀況,道:“卞縣的這條白堤修於靈汗帝時期,距今已有上百年的歷史,本就年久失修,再加上今年的雨季又很長,堤壩被侵蝕的厲害,看這樣下去,也撐不了多時了。”
“王爺,那我們該怎麼辦,一旦這堤壩決堤,洪水整個傾瀉下來,那整個卞縣可再無人生還了。”
聽着凌亦澈的話,劉向的心裏焦急萬分,這堤壩要是修不好,那卞縣數千人的性命可要葬送於此,作為卞縣的父母官他還有何臉面去見卞縣的百姓。
“水部侍郎有何看法?”
“回王爺的話,這白堤年份久遠,內部早已蛀空,就算是修好了,也撐不了多久,況且近日多暴雨,一時半會雨是不會停。”
“那可有別的辦法?"凌亦澈問道。
水部侍郎歉意的抱拳道:“暫且沒有旁的辦法,一切事情都需等雨停后,才能從長計議。”
“嗯,既然這樣的話,那可知雨停是何時?”
“回王爺的話,雨停大約是五日之後,只是這五日內,整條堤壩隨時可能被洪水衝垮,所以王爺......”
凌亦澈皺了皺眉,道:“本王知道了,這五日內,本王會派人日夜堅守堤壩,嚴查一絲一毫的狀況,劉縣官,也請你召集熟悉堤壩的百姓前來駐守。”
“是,王爺。”
“先帶本王去看看百姓安置的處所。”凌亦澈道。
凌亦澈一行人冒着大雨,徒步走向卞縣災民臨時的安置地,泥濘的土地因雨水的沖刷,人的踩踏,變得更加濕滑難以前進。
好不容易才到達目的地,一眼望去,一塊地勢略高土坡上,數百戶人家擠在一起,每戶人家都是用樹枝就着樹榦簡單的搭了個窩棚,上面蓋着茅草和幾片棕櫚葉用來避雨。
一家人,幾代同堂的都擠在那巴掌大的地方,默默祈求老天......
“縣裏可還有多餘的地方供災民居住。”凌亦澈看着不遠處那小娘子手中哇哇啼哭的嬰兒問道。
“回王爺的話,縣裏的府衙可供居住,只是那府衙,是,是,給王爺準備的。”劉向結巴道。
凌亦澈道:“本王住哪都無所謂,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先安置好災民,你今日就將這些災民安置在府衙內。”
“是,只是王爺,只是災民人數太多,恐怕府衙中放置不下這麼多人。”
“先將老弱婦孺,孩童安置好,置於男的,就先多派些人手來,修繕好這些窩棚,給他們一個乾淨的住所,等雨停的時候再讓他們去接父母妻兒。”
劉向道:“是,卑職現在就去辦。”
“嗯。”
“水部侍郎,你陪本王去堤壩那看看。”
堤壩依着陽朔河,蜿蜒曲折的伸向遠方,暴雨下白堤時不時的有泥土匆匆掉落,瞬間沒入陽朔河中,歸於平靜......
凌亦澈心事重重的走在堤壩上,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前,不知在思索什麼?
“請王爺不要再向前走了,前面是堤壩最為薄弱的地帶,有可能會隨時崩塌。”水部侍郎提醒道。
凌亦澈的語氣有些悲痛,艱難的開口道:“這條堤壩為何會如此不堪一擊,其原因不只是年久失修吧,最真實的原因其實我們都知道,只是這一切苦了百姓。”
“王爺,當年是改朝換代初期,林汗帝如此,也是迫不得已。”
“是啊,迫不得已。”
今天是中秋節,曉夕回家過節去了,也祝福所有人中秋節快樂,闔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