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宣告,京城之變
這一天,是經歷過無數歲月後,臨風鎮人依舊銘記在心的日子。
只因這一天,被公認為是後來一連串驚天巨變的開端,是臨風鎮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歷歷史。
……
古硯齋莫名塌陷,震驚了全鎮百姓。他們站在遠處,驚疑不定的看着,並不敢靠近,也不敢說話。
凌空立在古硯齋上空的數名靈師身上,散發著一股讓人心驚膽戰的氣息。古硯齋左右兩邊的店鋪掌柜,見自家的產業毀了,心裏那叫一個悲痛欲絕!然而被這股氣息一嚇,竟是連到嘴邊的嗚咽聲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古硯齋所在的街道兩頭,烏泱泱的站着臨風鎮幾乎一半的百姓,但周遭鴉雀無聲,靜得似乎連呼吸都聽不見
丹師歸來[重生]。
“這樣就被嚇懵了?不知道救人,不知道追查敵人的去向嗎?一個個跟獃頭鵝似的!這只是他擺出來的開胃小菜罷了,後面還有更狠的。你們若是連這都應付不來,我勸你們還是趁早回家種田算了!”
陸奉安此時已經不是之前那副平凡無奇的面孔。目送趙芸和十三、十五離開后,他快速又不失優雅的吃完十三送上的飯食,感覺恢復了幾分力氣,這才抹乾凈嘴巴,除掉臉上的易容,閃身朝古硯齋飛過來。
見過了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錦、槊兩國的靈師竟還都只會看着那個凹坑瞪眼,一副要吃人的駭人模樣。不由得冷笑一聲,除了唬的周圍的百姓噤若寒蟬,有什麼作用?
平日裏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到了關鍵時候,竟是派不上用場!
陸奉安忍不住心裏失望,靠這些人去對付梅有寧手下那些訓練有素的黑衣靈師,怕是永遠都贏不了。
宇文忌還好意思說,這次派到臨風鎮的靈師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這倒是他誤會皇帝了。這次臨風鎮之行,跟來的靈師里,確實有幾個江湖經驗豐富的高手!
不過,這幾個人都在之前趙芸看見的第一波進入古硯齋的隊伍里。他們來的早,進去地下比這些逃出來的靈師要深的多。巨震發生時,他們都來不及出來,全部被埋在了裏面,生死不知。
這些僥倖逃過一劫的,基本上都是因為他們沒進地道,或進去的不深。平時都是被管的,上面拿了主意,他們執行。這下上面拿主意的人都遭了難,他們立時就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槊國那邊的情況和這差不多,所以才造成了路陸奉安看到的一幕。
“你是何人!”驚呆了也嚇嚇懵了的眾人反應過來,看向陸奉安,面色十分不好看。剛剛死裏逃生,轉眼就被人大罵無能,是個人都會覺得委屈、憤怒。
陸奉安見他們這幅模樣,也懶得再多言,直接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塊金牌,遞到他們面前,語氣危險道:“現在,還有異議嗎?”
一見他手裏的東西,朝廷這邊的幾位靈師全都面色一變,恭謹的朝他行禮,道:“是我等無能。冒犯之處,請殿下恕罪。”
槊國那邊的幾名靈師聞言,都明白了他的身份。按照禮數上前見禮過後,便不在說話,默認陸奉安作為暫時的領頭,聽從他的吩咐。
陸奉安淡淡的一眼掃過,見都沒有異議,便簡潔明了的開始下達命令。
“……分出幾個人去下面查看,是否還有生還者。剩下的人,立即搜檢臨風鎮,追查敵人的去向。這麼短的時間,他們絕對走不遠!”
就算最後追不上,但至少也能知道敵人去往了哪個方向。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是。”
眾人應聲領命,都分頭行動了起來。陸奉安皺起的眉頭卻沒有鬆緩,因為打仗,錦槊兩國的靈師已經損耗了許多。現在梅宥寧來這一手,他們怕是又要損失了不少人手了。
瞥了那個塌陷得厲害的大坑一眼,陸奉安只期望裏面的人不要都像外邊的這些那樣沒用,能活一個是一個了。
“臨風鎮的人都聽着,我是宇文風。你們或許不知道我是誰,但沒關係。我現在只想以一個錦國人的身份,對你們發出一個小小的請求。你們應當都看見了,古硯齋塌陷,好些靈師都被埋在了下面。我希望你們裏面能出來一些青壯,協助那幾位靈師救人
一歡成癮,總裁太邪惡。同時,在諸位靈師搜檢全鎮的時候,希望你們也能配合一二。事後,我定當奏報陛下,為爾等請封嘉獎。”
陸奉安說著,十分誠懇的朝底下的百姓拱手彎腰,姿態放的相當的低。
能御空而立的人,都是靈師。不管等級,都是尊貴的靈尊大人。如今,被這樣一個人誠意十足的拜託,臨風鎮的百姓頓時覺得心潮澎湃、受寵若驚。
而且,宇文是國姓。縱然一些消息不靈通的,聽到他的名字,也能知道他和皇家關係匪淺。更別說鎮上那些有點底蘊的大戶人家和那些走南闖北的人了。
他話音一落,臨風鎮裏的百姓,不管老幼,全都積極響應起來。青壯年大部分去了古硯齋那邊協助救人。剩下的,要麼自發的開始檢查鎮子,排查是否還有別的密道、暗門連通古硯齋,找尋敵人的蹤跡;要麼就安分的聚在一起,避免到處亂竄給人添亂。
一時間,整個臨風鎮都動了起來。
……
因着陸奉安的拜託,趙芸帶着十三、十五緊趕慢趕的出了臨風鎮,直奔東邊的營地。只是,剛離開鎮子不遠,她就發現了草叢裏伏着一具屍體。
十三上前,檢查過後,發現他已經死了不短的時間了。朝趙芸搖搖頭,隨手將人翻過來,看到他的臉,微微一怔,“是和我們一起住在客棧里,掩藏了修為的那幾名靈師之一!應該是昨晚離開客棧后不久,就被人殺了。”
“他們半夜三更出城,肯定動機不純。現在反被人殺了,也不怨不了誰。”十五撇了撇嘴,扭頭看向趙芸道:“姑娘,我們還是先去營地那邊吧。”
趙芸看了看周圍,並沒有打鬥的痕迹。這人似乎是直接從半空飛到此處的……不過,現在還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做,也顧不上追究這些了。稍微沉吟,趙芸便招呼上十三和十五,再次往營地的方向走。
只是,老天或許是真的不想讓他們那麼順利的過去。沒走多久,又有四具屍體橫躺在了他們必經的路上。四周更是血跡斑斑,樹倒草伏。
十三和十五兩人見狀,一起上去查看,發現這四人竟是之前死去的那人的同伴!
“他們的對手似乎只有一個……但居然是他們全軍覆沒!那人想必是個厲害的。”十三檢查了四周打鬥的痕迹,看着那四具僵硬了的屍體,面色沉凝的說道。
趙芸微擰了眉毛,心裏有個不好的猜測,“這裏離營地不遠,他們五個的目標,該不會就是宇文希?”
第一次在客棧見到這幾個人,她就覺得不對。但後面他們一直沒動靜,她也就沒在關注。哪知道昨晚他們準備去夜探古硯齋的時候,他們卻趕在了他們前頭摸出了客棧,還一路往東出了臨風鎮。
現在看到幾人屍體,醍醐灌頂,趙芸覺得自己終於從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里,理出一個脈絡來了。
“走,我們趕快去營地!”
眼神暗了暗,趙芸直接御風而行,朝營地方向極速飛去。十三和十五不明所以,愣了愣,隨即騰身追去。
片刻后,一行三人到達營地。入目卻是一片死寂——不管是朝廷這邊,還是對面槊國人那邊,
營地里的人全死了!馬棚和鴿籠更是被特別照顧過,裏面健碩的戰馬和負責傳訊的信鴿,簡直是死得不難再死。
“姑娘,這些人里沒有宇文希。他應該順利逃走了。”
“我們並不清楚具體的情況是怎樣。不能將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公主嫁到。這樣,十三,你馬上趕去桐城,將消息傳給周明修。他知道該怎麼做。我南下,去找澤親王。十五,你留在臨風鎮,等師傅回來。”
“姑娘,還是我南下去通知澤親王吧。”十五不同意,凝聲爭取道。
趙芸擺手,神色堅定,“我得親自去,順便將墨白接回。”
黑風和莫林一直在前線獃著,她得說服兩人隨她一起回京。而散佈在南邊的玄堂的屬下,只聽她的號令。派十五去,根本沒用。而且,十五是到底是申屠白的牡丹衛,她不想讓她插手到玄堂里去。
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她和申屠白兩人之間有個默契,在兩人沒有真正的成為一家人之前,不插手對方的私人勢力。也是以防萬一,免得將來說不清。
畢竟,縱使作為一家之主,申屠家也不是申屠白一個人的,趙家也不是。彼此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就是誰嘴啐的想要說點兒什麼,也沒發揮的餘地。
十五見狀,知道趙芸已經拿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說。十三倒是有些不解,看着趙芸問道:“姑娘你為何讓我去桐城?岳州離臨風鎮要近得多。”
“你能想到,梅宥寧就想不到?端看他殺掉這些馬兒和信鴿的做法,此去岳州的路上,就絕對太平不了。你一個人,還不如轉道去桐城,路上或許會安全些。就是這樣,也大意不得。你自己小心行事。”趙芸搖搖頭,神色沉凝的開口。
十三和十五對視一眼,沉聲道:“姑娘放心,十三記下了。”
說完,朝她躬身行了一禮,轉身一躍,便朝桐城方向掠去。趙芸目送他離開,將視線轉向十五,“我也該走了,你回鎮上,將這裏的事情如實告知陸奉安。別的事,等師傅回來再安排;或等我口信。”
“是。”十五點頭,鄭重的應道。
趙芸深吸一口氣,腳尖在地上一點,整個人就子彈一樣,貼着地面極速掠出,沿着官道一路南下而去。
……
京城,大街小巷張燈結綵,洋溢着一股歡快喜慶的氣氛。街上來往的百姓臉上,也都難得染上了一絲舒緩的笑意。
國喪,三月內不得嫁娶,不得宴賓客……皇后逝世才過一個多月,就張燈結綵,按說是不和規矩的。不過,誰讓今天是皇帝的壽誕呢?
再大的規矩,也管不到皇帝的頭上。而且,皇後去世,皇帝只需要守二十七天,就算全了禮數。現在二十七天天早過去了,皇帝的壽誕沒道理不辦。
只是,考慮到個人的名聲和前朝事情頗多,宇文忌屬意禮部一切從簡。花哨的禮節、不必要的浪費,都被一一減省了去。
這天一大早,宇文忌就在內監的伺候下,洗漱、沐浴、更衣,穿戴好吉服后,乘御攆去了宗廟燒香祭拜,祈求先祖保佑錦國江山永固,家族興隆昌盛等等。
一翻折騰,一個時辰后,御駕回到宮內,接受朝臣祝賀。然後擺上宴席,宴請朝臣吃了一頓,午時沒過多久,就散了,各回各家。宇文忌也回了寢宮歇了會兒午覺。下午難得空閑的到御花園走了走,就到了晚上家宴的時間。
皇後去世,后位空懸,宮裏有點分量的妃嬪都掙着機會在宇文忌面前表現。大殿裏,鶯鶯燕燕,歌舞昇平,好不熱鬧。宇文忌似乎也很享受這樣的場面,一向冷酷的臉上,帶着些難得的溫和。
這讓一些妃子看到希望,膽子也越發大了起來。嬌笑着起身,端着酒杯,變着花樣兒的不斷朝皇帝敬酒。嘴裏的賀詞也是一套一套的,比現代那些直白,更顯得委婉有意思。趙芸若是在,肯定會佩服得五體投地。
而平日裏難得見到皇帝的一群皇子公主們,在今天這個日子,也顯得活泛許多[重生]夜鶯之彌賽亞。年紀小些的,還不怎麼明白事理。只覺得見到父皇很高興,大都對皇帝投以濡慕渴望的眼神。年紀大些的,已經學會了如何討好人。紛紛上前要求表演準備好的節目,以慶賀皇帝生辰。
皇帝挑了挑眉,准了。對妃嬪的敬酒,更是來者不拒。
他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一邊暢飲美酒,一邊饒有興緻的欣賞底下的節目。
覺得賞心悅目的,就讓一旁的符全看賞;平平無奇的,他也不斥責,鼓勵兩句就打發人下去。瞧着倒了有幾分慈父的做派。不過,符全知道這些都是流於表面的,這大殿內,真正能讓宇文忌在乎的人,根本不存在。
幾巡酒喝下來,皇子公主們的節目也差不多表演完了。大殿內,幾位敬酒敬得最頻繁的妃子,此時已經醉得面如桃花,眼波蕩漾。宇文忌面上卻只是微醺,眼神深處依舊清明。
他放下酒杯,淡淡的目光從大殿內掃過,最後停在左手第一的位置上,眉頭微微蹙了蹙,冷聲對一邊的符公公吩咐道:“大皇子醉了,打發奴才送他回去。”
“嗻。”
符公公心頭一凜,恭謹的朝宇文忌躬了躬身,這才輕手輕腳轉身離開。不一會,他就帶着幾名身強體壯的內監從角門回到了大殿,小聲的揮着他們將姿態不雅的趴在桌上已經開始說起胡話的大皇子扶起來,準備送他回自己的寢殿。
大皇子卻並不領情,雙手死死的扣着桌子不放,身體一扭一扭的將周遭的奴才都甩脫了去。“滾蛋,別……別碰本殿下……不、嗝、不聽話……小心本殿下砍了你們腦袋!”
滿是酒氣的嚷嚷在大殿內突兀的響起,眾人愣了下,都停下手裏的動作,小心的覷了眼宇文忌,再看向明顯醉得失了神志的大皇子,心頭為他捏把汗。
自從皇后薨了,大皇子整個人就開始不對勁。一開始像是被打擊到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皇后葬入皇陵后,終於不心如死灰了。又看誰都一副殺母仇人的模樣,誰惹誰倒霉。
與皇帝之間的關係,也開始急劇惡化。二十七天一過,皇帝不用再守節,留宿後宮。他竟然公開對皇帝表示不滿,說皇帝對不起皇后什麼的。駭得他身邊的人顧不上冒犯,立即上前捂了他的嘴。封了底下一乾奴才的口。
即使這樣,他的話還是很快傳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被皇帝召去狠狠訓斥了一頓不說,還禁了他的足,不准他外出。直到今日,大皇子才被允許出寢宮,參加家宴。
皇帝一晚上沒搭理他,沒想到他自己又鬧上了!這簡直是找死的節奏!
不過,大皇子作為皇后嫡子,一出生身份就比其他皇子高貴。現在他被皇帝厭棄,是許多人喜聞樂見的場面。所以,同情歸同情,也沒人會真的傻的跳出來為他說好話。
看着大皇子醉酒的醜態,宇文忌眼底帶上了三分不悅。宇文一族的血脈何等高貴,他自己更是宇文一族的族長,錦國之主,自是比一般的族人更為尊貴。大皇子是他的嫡長子,以前看着還算過得去。他也不介意給他幾分寵愛。可自從皇后薨了,他竟是一天比一天不堪。現在更是在自己的壽宴上喝醉,簡直不成體統!
微眯了雙眼,宇文忌神色危險的盯着他,冷冷的開口道:“你要砍誰的腦袋?說給朕聽聽。”
大皇子醉得厲害,根本察覺不到。皇后的死,就像一震悶雷在他的腦袋裏炸開。心裏又是悔恨,又是憤怒。偏偏,造成這個後果的,就是他自己的自大、愚蠢。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后。這個念頭,一度讓他自暴自棄。但心裏對宇文希的恨意,又讓他重新振作了起來。然後,他看到了宇文忌對皇后的薄情——葬禮等一切葬儀雖然都符合皇后規制,但宇文忌站在靈前,骨子裏透出來的敷衍和不耐,卻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到庶女無敵,彪悍法醫妃!
而壽宴上,大皇子看着文忌對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來者不拒,失望傷心不一而足。他為自己的母后不值!也為自己的愚蠢和魯莽感到痛苦。悔恨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上來,他忍不住一杯一杯的喝酒,似乎那些痛苦的情緒就能遠離他而去!
“……都滾,滾的遠遠的……嗝……本殿下不需要你們服侍。你們…你們這群小人……是覺着母後去了……嗝,父皇又將我關在寢殿裏不得外出……本殿下沒、沒了靠山……就可以不將我放在眼、眼裏了是不是……我告訴你們……你們有本事就立刻離了我這裏……全都投靠宇文風去……不然我定要讓你們生、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知道父皇不喜歡我……嗝……這麼多年,我這個嫡長子,竟是被一個奴婢生的賤種踩在頭上……現在又冒出來一個該死的宇文風……嗝,你們給我等着……早晚、早晚我要將屬於我的一切都奪回來!嗯,奪回來!你們等着!”
大皇子斷斷續續的放了一通狠話,完了將臉貼在桌面上,竟是嗚嗚的哽咽了起來,“……母后……母后……兒子對不起你啊……嗚,對不起……”
大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醉酒的被這一翻話震醒了,沒醉的都恨不得在地上找個縫鑽進去躲起來。眾人背心全是冷汗,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大皇子完了。
“陛下恕罪,大皇子喝醉了,這才口不擇言。請您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寬恕大皇子這一回吧!”大皇子的貼身內監臉色白得像鬼一樣,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整個身子都爬伏下去,腦門抵着地板,戰戰兢兢的帶着哭腔為大皇子求情。
他是大皇子的心腹,大皇子若是不好,他也好不了。宇文忌這會兒的臉色實在難看,若他不幫着分辨一二,等大皇子醒來再做打算,就真的太遲了。
可惜,宇文忌從來不是一個能被別人左右的人。他只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眼睛看到的。大皇子那番話,雖然提到他的地方不多。但裏面流露出來的對他的不滿,還是讓他十分震驚。而那句要將屬於他的東西奪回來的話,更是讓他心生不悅。他是他的兒子,他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有什麼東西是屬於他的?能力平平,野心卻是不小。這樣拎不清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做他兒子?
在心裏冷哼一聲,宇文忌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為宇文翰求情的奴才,眼底冷光閃爍,氣勢凌厲,“既然你對朕這個父皇如此不滿,那朕就成全你。符全,叫人來將他給朕扔出宮門去,從此以後,宇文翰貶為庶民,再不是皇子!”
大殿內的所有人呆若木雞,壽誕上醉酒失儀、編排皇帝、妒恨兄弟,他們都知道宇文忌絕對不會輕饒了宇文翰。可將人直接貶為庶民,趕出皇宮……這個結果,是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驚疑不定的看向皇帝,這樣的懲罰,是不是太嚴重了些?符全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宇文忌,就算大皇子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但怎麼也是他的嫡長子啊!
“愣着做什麼?需要朕再重複一遍嗎?”宇文忌瞥向符全,幽深的雙眸里閃過一絲危險和不悅。
符全心頭一驚,連忙躬身應道:“陛下息怒,奴才這就去辦。”說完,暗自同情的看了大皇子一眼,就轉身疾步往大殿外面走。
只是,剛走到大殿門口,他就和人一頭撞上了。身子不穩的往後一仰,整個人就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咔,撞到地面的那一瞬間,符全覺得自己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隨即,身上傳來的一陣劇痛,更是讓他腦袋發暈。
“誰在那裏?”聽到動靜,宇文忌低喝出聲,眯眼看向燈光稍暗的門口。
“啪、啪。”來人拍了拍手,從容淡定的從陰影里走出來,面帶調侃道:“真是場好戲。父不慈,子不孝。皇族的作風,竟然就是這樣。可算讓我大開了眼界。”
看到來人陌生的臉,宇文忌的臉色沉了下來,“你是誰?你可知道,私闖皇宮是重罪狐尾女提刑!”
“錯,我不是私闖。我是光明正大,從宮門走進來的!”來人沖宇文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特意將‘走’字咬得重了些。
宇文忌眼神微變,緩緩坐直身體,“就是你嗎?那個在背後攪弄風雲的黑手。不打算再像老鼠一樣藏頭露尾了?”
“我乃神族軒轅後裔,你算個什麼東西?”來人臉色一沉,眼神銳利如刀,渾身散發出一股無比凌厲又磅礴的氣勢,直逼宇文忌。
宇文忌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毫不示弱的盡數放出屬於八級靈師的強橫威壓!
來人冷哼一聲,操控着無邊的氣勢狠狠朝宇文忌打壓而去,嘴裏還鄙夷道:“就這點能耐,也好意思君臨天下?”
唔。宇文忌悶哼一聲,身體跟着不穩當的搖晃了下。心裏又是屈辱又是震駭,這人竟是光憑氣勢就能將他全面壓制!
不可置信的死死的盯着來人,宇文忌抿直了唇角,“你,就是軒轅一族的神子?”
“你竟然也知道神子?”來人眯了眯眼,警惕的打量他,同時將眼中的輕視也收起了幾分。軒轅一族沒有族長,只有神子。這一點,在蓬萊國不算是機密。但宇文忌一個世居大陸的外人,要想知道這些情況卻也並不容易。
除非,他接觸過當年的那些叛徒!想到這裏,來人對宇文忌又多了幾分殺意!
沒有忽略他表情上細微的變化,宇文忌眼神微動,“我不但知道神子,我還知道你們這次現身大陸的原因。蓬萊國的靈脈,快要枯竭了吧?”
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殺機更重的氣息朝宇文忌碾壓而去,來人就像看死人一樣盯着他,聲音低沉的一字一句道:“你果然和那些人有過接觸!說,他們還告訴了你什麼?”
“咳,該告訴的,不該告訴的,她通通都告訴了我。你想聽什麼?”宇文忌嘴裏湧上一陣甜腥,被人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他不覺得沮喪,眼底深處反而亮得驚人!
大殿內的其他人,早在變故發生的時候就嚇呆了。除了完全醉得不省人事的大皇子,和徹底痛昏過去的符全,其餘的皇子公主,妃嬪貴人,內監宮女……受不住殿內充斥的威壓,大都開始七竅流血。
來人見狀,眼神一轉,便閃身來到了宇文忌跟前。在宇文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扣着他的肩膀,帶着他,閃身消失在了大殿裏。
殿內的皇子公主們總算得以保住了一條小命,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一隊黑衣人從門口湧入。絲毫不客氣的將他們拖出大殿,扔到了皇宮一間偏僻的宮殿裏。那裏,已經關了許多人。仔細一看,竟全都是宇文一族的血脈!年幼的,年長的,青壯的,凡是待在京城裏的,基本上一個不落。
第二天,文武百官如往日一樣從家裏出發,悠哉悠哉的去上朝。只是,剛走到皇宮門口,他們就發現綉着盛開的紫陽花的旗幟破破爛爛的被扔在地上,而本該掛着它的地方,此時正飄揚着一面黑底金龍騰雲旗!而那金色的神龍,在初升的太陽的照耀下,竟像是活了一般!無邊的神秘、尊貴、大氣撲面而來!
呆怔了片刻,回過神的眾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血色迅速退去。轉身想走,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去路已經被一群黑衣人截斷了。
一夜之間,錦國就改天換日。
軒轅一族,不僅以雷霆手段攻佔了皇宮,收服了朝廷大半文武官員為其所用,還一舉拿下了
紫陽山!宇文一族的子弟,不是被殺,就是被軟禁,毫無招架之力重生之一世安穩。而他們的精神支柱——宇文忌,自從壽宴那天消失后,就再也沒二樓消息,生死不知。
而唐懷錦得到消息后,單槍匹馬的闖了一回城門,卻也只能無功而返。自此,京城盡數落入了軒轅一族掌控!
之後,他們高調的宣告天下,錦國從此為神族軒轅所有。凡是主動歸順的家族,一律優待!
消息一傳出,天下嘩然。海外來人、蓬萊國度、神族軒轅……不再只是少數人知曉的密辛。他們以一種絕對強橫的姿態闖入人們的眼帘,並逐漸被人所熟知、所敬畏。
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
趙芸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以後。她當時剛和黑風、莫林在雍前匯合不久,正準備着一起北上——澤親王則早在趙芸將消息帶到的第二天,就帶着一群靈師動身了。
可現在看來,還是遲了。
“……宇文一族統治錦國上千年,還是第一次被人攻破京城。連紫陽山也被人佔了去,這次恐怕是……”黑風滿臉震驚,張了張嘴,半晌才幽幽開口,說到一半,卻還是沒能繼續下去。
莫林心裏也是同樣的震驚,但錦國由誰統治,他並不太在意。反倒是唐懷錦單槍匹馬闖城門,卻被人打退這個消息,更讓他心驚!
趙芸懷裏抱着‘苗條’了不少的墨白,一下一下的給它梳着毛,神色沉凝道:“能打退國師,軒轅一族裏,定然也有傳奇靈師存在。一夜之間拿下京城不算出奇。倒是紫陽山,作為一個靈師宗門,防禦手段不會少了。怎麼也這樣輕易的讓外人佔了去?”
“紫陽山陣法遍佈,防守嚴密。就算之前打仗,許多年輕有為的弟子都被派了出來。但留守在山上的,至少還有上百人,高級靈師也有不下十位。”莫林作為國師的弟子,對紫陽山的情況,比兩人要熟悉得多,聞言說道。
這樣的實力,還是沒能擋住那些海外之人,只能說明,他們的實力,並不只限於他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加上朝廷許多文武官員被他們收服,幫着一起遊說京中的那些世家大族,形勢對宇文一族十分不利。
“京中皇族,不是被殺就是被軟禁。宇文忌不見蹤跡,現在有能力領頭反擊對方的,只剩下澤親王和那位認祖歸宗不久的七皇子宇文風!可之前一場仗打下來,朝廷隕落的高級靈師不在少數。澤親王這次看似帶走了不少人,但真正能派上用場的恐怕不多。那位七皇子我沒見過,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好說。”黑風搖了搖頭,一邊分析,一雙黑眸里,儘是沉思。
趙芸抬眼看了看他,略帶神秘的彎了彎嘴角,道:“這位七皇子,兩位師兄其實早前也見過的。”
黑風和莫林對視一眼,有些莫名,“什麼時候?”
“還記得宇文忌任命我為欽差時,在出京的路上碰到,然後一路跟我們去了豐樂縣的安鳳麓嗎?”趙芸也不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莫林一怔,“是他?”
記得安鳳麓突然出現時,他們還對他的身份有過諸多猜測。但後來槊國向錦國開戰,大家一起上陣殺敵,倒是磨去了不少生疏和隔閡。
黑風一臉恍然,“早就覺得他來歷神秘,沒想到竟是宇文忌流落在外的兒子!”
“他還有一個身份,黑風師兄你聽了,可能會覺得更為熟悉一些。”趙芸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豐樂縣,陸家獨子,陸奉安!”
黑風頓時一臉獃滯,嘴裏忍不住冒出了一句粗話,“我**,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