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坐在出租車裏,陶晏加默不做聲地看着車窗外泛黃的路燈,心裏覺得暖暖的?
是高興?還是喜悅?她也說不清楚。
又過了一陣,她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皺了皺眉,對司機說:“麻煩開快一點。”
說著,她不自覺地轉過頭,透過車窗,她清楚地看見那輛車子,緊緊地跟在後面。
“小姐,後面那輛車子跟了好久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啊?”司機怯怯地問了一句。
“沒事。”陶晏加淡淡說著,微喘了一口氣。
跟着就跟着吧,無所謂,她只是想見歐華一面,就算是段子帆盤問她,她也會如實告訴他,反正她明天一定會和段子帆結婚的。
想到這裏,她的心又安靜下來,眼睛直視着前方的馬路。
***************************************
“段先生,陶小姐的車子在馬路旁邊停下了,位置是……馬路對面有兩個男人,一個……”
段子帆聽着手機里形容的男人的樣貌,他快要瘋了,那兩個男人一定就是歐華和展羅。
他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也顧不得什麼紅燈綠燈的,任由車子肆意地在黑色的馬路上穿梭。
為什麼……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段子帆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他只想快一點趕去,他不願意,不,他不允許,不允許他們見面。
不可以見他,晏加,不要見他,不要……
段子帆的雙眸緊緊注視着前方的馬路,他的臉緊繃著,表情僵硬,現在的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阻止他們見面,阻止他們。
***************************************
付了車費,陶晏加下了車。
深秋的夜,很涼。
陶晏加縮了縮身子,無疑,她這樣的打扮在這個深秋的夜裏過於單薄。
馬路對面,展羅和歐華正站在以前那間“致命誘惑”門前。
陶晏加站直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記得那天,她和歐華也是這樣隔着一條馬路,只是那天,她沒有勇氣見他,更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見他,所以只能選擇逃離,而今晚,也是這樣隔着一條馬路,為什麼心底卻是那樣安穩。
馬路很安靜,跟隨着陶晏加的車子也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她就是晏加。”展羅淡淡地說著。
歐華沒有說話,僵硬着身子,雙眸落在馬路對面那個瘦小的身子上。
原來真的是她……那幾天站在歐岳大樓前的女子。
他的戀人,他的愛……
那樣嬌小的身子,利落的短髮,精緻的裝扮……雖然隔着馬路,他仍然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憂鬱與悲傷。
一瞬間,歐華的腦里閃過一絲微弱的記憶,零零碎碎的,在刺激着他的大腦神經。
他見過她,還有那個紋身……
歐華輕吸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隔着馬路,三個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
該高興嗎?為什麼她卻覺得心底有一份很實在很實在的感覺?
秋風再一次吹起,陶晏加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隔着馬路,她似乎看見歐華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憐惜,然後,她笑了,淺淺地笑了。
如果沒有明天,她寧願就這樣站着,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他那張俊美得讓人妒忌的臉,那副總是冷峻漠然的表情……
她是愛他的,一直只有他。
可是,明天還是會到來,她只有今晚。
所以,她還是決定,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要他知道她是愛他的就足夠了。
終於,她還是緩緩地邁開了步子,聽着腳下那雙高跟鞋子踏在地上的聲音,心裏暖暖實實的。
也在此時,段子帆的車子以最高的速度向著他們的方向行駛去。
晏加,不要見他……晏加,不要見他……
段子帆的腦里,不斷地重複着同一句話。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心底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阻止他們見面。
他不允許。不可以。
當他看見前方的馬路上,陶晏加正往馬路對面的歐華走去的時候,他瘋了。
短髮,黑色裙子,高跟鞋,他的晏加,是他的晏加,他看見她了,她真美麗,而且還穿了他送的那條裙子,在段子帆的腦里,全部都是陶晏加的影子,她就在他面前,可是,就那麼一瞬間,他看見了歐華……
晏加……不要……不許去……
不許去……不要去見他,不要去見他,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不許你去見他……
心底那股瘋狂的嫉妒讓他近乎失去了理智,那種強烈的妒忌充斥着他正個大腦,他恨,他恨!
他不知道,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腳底下的油門,就這樣被踩到底……
***************************************
耀眼的車燈向她晃來的時候,陶晏加不由地轉過頭,也是此時,她只感覺到眼前一陣眩目的強光,她然後身子在一瞬間飛了起來,再然後,在她的腦里不斷地出現不同的畫面,那些開心的傷心的記憶頓時溢滿心頭……身子被剎那間猛烈的撞擊時,她失去了知覺,然而,心底卻湧出一抹解脫的喜悅,是那樣的讓她感覺放鬆。
已經沒有感覺了,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是,她一點也感覺不到痛……能感覺到的只有溫暖的帶着腥味的液體從自己身體漸漸滲出,滲出……
“不……”展羅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眼前的那一幕……就那麼短短的剎那,他還來不及去眨眼,便發生了,聲音,從喉嚨最深處長吼而出,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頓時佔據了他的心頭。
就那麼一瞬間,時間彷彿停止了。
歐華的大腦頓時被所有記憶充斥着……那些從前的點滴,那個無聊的交易,陶晏加迷人燦爛的笑臉,那場大火……一時間,他似乎想起了所有的東西,但卻無法將所有東西拼湊在一起,只是展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眼前,是陶晏加的身子從高空跌落,然後摔在地上的,濃濃的血在她的身下蔓延成一片,緊接着,是不遠處傳來車子因猛剎車而發出的刺耳的聲音……
“晏加……晏加……”才回過神來,歐華失聲地喊着陶晏加的名字,他記起來了,一切都記起來了。
只是,倒在血泊中的陶晏加,已經奄奄一息。
幾乎是撲過去的,歐華和展羅同時趴在了陶晏加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他到這一秒才想起一切?
“晏加……”看着滿地的血,歐華不知該如何是好,“晏加,撐住,撐住……”他的手顫抖着撫摩着她嬌柔的小臉,聲音變得沙啞,眼淚不由地奪眶而出,“晏加,撐住……”
看着地上蔓延開來的血液,歐華的眼淚就那樣無助地掉落着,點點滴滴。
“晏加,撐住……”展羅的聲音在發抖着,剛才那一幕還是那樣清晰,那樣觸目驚心。
歐華的身子開始在發抖,他哭着跪在陶晏加身邊……“晏加,撐着……”
“不……醫生……醫生……羅……醫生……找醫生……”
“對……醫生……去醫院,華……快,我們去醫院……”展羅慌着說。
血,慢慢地滲着,濃濃的,帶着腥氣。
“華……”此時,陶晏加用盡所有力氣,輕喚着歐華。
只是一瞬,彷彿只是一瞬。
段子帆愣愣地坐在車子裏,手一直在發抖着。
他在幹什麼?
他剛才在幹什麼?
那個身影……是陶晏加,是她……
這時,他才想起,剛才那個身影是他最愛的陶晏加。
於是,他瘋狂地撲出車子。
當他看到滿滿一地的血時,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哭了……他哭了……
天,他在幹什麼?他居然撞倒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你他媽是個混蛋。”剛起身要去開車的展羅看見站在他身後的段子帆時,顧不得什麼,迎面就給了他結結實實的一拳。
段子帆沒有反抗,更確切地說,他麻木了,他沒有感覺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陶晏加,看着那些濃稠的血液,看着歐華懷中那個在微弱喘息的女子,除了落淚,他只有落淚。
這時,陶晏加用手拉了拉歐華的衣角。
“羅,快,我們去醫院……”歐華着急地說著。
“華……”陶晏加喘着氣。
“晏加……不要說話……我們去醫院,現在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歐華哭着,說著,摟住陶晏加……滿手,滿身,全都被染成鮮紅色,那些濃濃的血腥味讓他心緊緊地痛着,那種無奈的痛,那種揪心的痛。
“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陶晏加微弱地喊着。
“晏加,不要說話……我們去醫院……”歐華聲音在顫抖着。
“華……”陶晏加拚命地扯住了歐華的衣服,氣若遊絲:“愛……你……”然後,在她的嘴角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幸福的笑容。
天色越來越黑,空氣中瀰漫著秋天的味道,還有,愛的味道,帶着血腥,帶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