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連着服用安胎藥,又用針灸療治,三四天後,憶君止住下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窩在床帳里養胎。

她手裏的事全都停下,尚坤不許她勞神分心,把成堆的圖稿和半成的機弩扔給工匠們。連帶府里也是重新肅清下人們,揪出幾個小偷小摸的幫廚和干雜活的老婆子,犯了錯的人一概不用,全被趕出府。

憶君當著甩手掌柜,把一應雜事推給阿苒和雲香兩人,趁天色還早,學着綉一副虎頭鞋。

她也聽說了藥材被做過手腳的事,只是納悶,為何那人衝著她來,而不是對準京里的世子夫人。理應京里的人才好下手得逞,卻出招對準千里之外的涼州,也不知打得什麼鬼主意。

想得出神,不防被針剌破指尖,一滴滾圓的殷紅沁出,憶君吮着手指,一抬眼,面前多出一個人,她連忙將半成的虎頭鞋藏在枕頭底下。

沒用,尚坤一早看見阿圓手裏的東西,伸手夠到枕下撈出來,現出一隻寸余長的小兒軟布鞋,綉了虎頭和鬍鬚,就差兩隻眼睛。他唬着臉,再伸出手要另一隻。

憶君哼哼唧唧撒嬌,不想交到他手裏,被他收走了,她手裏又沒可乾的事,真真是無聊。

尚坤打定了主意輕易不會改,面色平靜等待阿圓繳械投降。

求情不管用,憶君只有乖乖交出另一隻,也是綉了一半,輕輕放在尚坤掌心裏湊成一對。

尚坤手捧着那對虎頭鞋,嘴邊溢笑,難以想像小兒的腳是如此的小,看針腳走得略粗,確信全出自阿圓的手藝。

見他面色轉緩,憶君趁機纏上去,指着鞋自誇,“阿娘打的褙子,剪出模樣縫到一起,送來讓我單綉出花樣。她說,孩子的一應衣物沒必要太早準備,讓我繡的時候留下眼睛,等着將來穿的時候再補上。”

尚坤曉得阿圓做母親的心思,急切想為孩子做點什麼,輕嘆一聲,將一雙小虎頭鞋放在枕上,無奈地說,“由着你,每天少綉幾針,今天做一個虎鬚,明日縫幾針鼻子,全當打發時間,不許當正經事來干。”

憶君摟着他親吻,嘴巴甜甜:“多謝夫君。”

自從她有了身孕,比以前笑得更多,瞧到尚坤眼裏也是滿心高興,想起他進門時阿圓吮着指頭,扳過來一看,左手食指上一個微不可見的針眼,他也放在自己嘴中噬咬。

憶君想起前回讓她走神的事,巴巴地問一句,“放着身邊的世子夫人,你說那些人把矛頭對準我又是為何?那葯送來,我未必會吃,其次,誰也說不准我什麼時候懷上孩子。而且一旦被發現,豈不是也暴露了自己。”

尚坤微微有些擔心京里的人,論形勢上京比涼州要兇險萬分,用如履薄冰形容也不為過。

他能確信保得阿圓安然,可也要讓她知曉人心的險惡、世道的艱難,耐心性子講解。

“別說是阿嫂有事,就是阿兄遭遇不幸,尚家都不必慌,還有我。”

“可你出了事……”憶君捂着嘴不敢想下去。

以世子尚均的身子骨鐵定扛不起尚氏的大梁,定國公也快到半百之年,將來能不能熬到孫兒成人還不好說,等他一蹬腳去了,國公府嫡脈太弱,降伏不住下面一干悍將,亂象四起,尚家也就衰敗了。

“那幫人巴不得我和阿兄反目成仇,妯娌不和也是大忌。”

尚坤淡然撥弄着枕上一對小虎頭鞋,他和阿兄就是阿娘心尖上的這對鞋,離了那個也不成。但在祖母心中他為重,更把他的子嗣放在首位。

尚坤估計,阿嫂恐怕也會遭到別人暗算,那個人也會把罪名嫁禍到他頭上。

河西府內是真刀真槍與人爭鬥,上京城中上演另一場無聲的爭鬥。

三月末,白五郎披星戴月趕路返回涼州城,一進門撲倒在地上,顧不得喝水,曝出一個驚天的消息。

“世子夫人也險些沒保住孩子,聽她身邊的人說,正是服用了郎君和夫人託人捎去的葯,當晚腹痛不已。虧得她身體健壯,一年到頭無病無災,強撐一口氣等到宮裏的御醫到府,雖是艱險,勉強保下孩子,聽說是個男嬰。”

白五郎一口氣說了許多的話,喝乾一大碗茶水,仰身躺在磚地上,直嘆這地兒太涼快。

“後來呢?可是查出是誰在做怪。”尚坤關心後面的進程。

白五郎搖頭,從懷裏取出書信交到尚坤手上,縮手縮腳躲到屋角,遠離屋正中的郎君。

他奇怪的動作引起屋裏另一個人的注意,尚顯皺眉,十分不解白五郎的舉動。

白五郎清秀的面孔擰成一團,殺雞抹脖子告誡同伴離郎君遠一點,手指着天空示意。

天上能有什麼?尚顯一頭霧水,也抬眼望去,除了當空的太陽,碧空如洗,見不到一絲雲彩。

太陽,他是說尚召陽,尚顯恍然大悟。

說來遲,尚坤一掌拍碎眼前的桌案,木屑四濺,散落一地凌亂,他緊握着手裏的信紙扭頭,殺氣騰騰奔到白五郎面前,目現赤火逼問:“你說,尚召陽好端端的怎麼能出京,還要來涼州城。”

面對高出多半個頭的郎君,白五郎縮得更矮,抖抖嗦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的……也不知,臨出京時,聽說……國公府里做此打算,老國公理好行裝就,就在小的身後出京。”

“阿爹呢?”尚坤怒火中燒,大吼一聲。

白五郎索性溜坐到地上回話,陪着萬分小心,“郎君不是不知道,國公爺也是老國公的兒子,父子綱常,他不得不聽老國公的。何況,老國公節食數日,人已經瘦得沒形,只提出一件事要去塞外尋回先祖的遺骸,國公爺他……”

阿爹沒理由拒絕,尚坤渾身血氣涌到頭頂,頭痛欲裂,雙手捂住着兩旁的太陽穴,表情痛楚。

見情形不對,尚顯擠眼色讓白五郎快溜,自己則緊隨着出了屋子,緊緊和上門扇,守在廊下不許任何人靠近。

白五郎嚇得軟成一灘泥,伏在台階上大喘氣。尚顯滿腔憤慨無處發泄,握緊拳手遠望城外的雪頂山脈。

眼看着郎君一年比一年要好,自阿圓進府,很少見到他發作,也是轉眼間要當父親。

尚顯真心為郎君高興,哪怕在這個過程中他失去了和子君的友誼,和阿圓。他不後悔當初做的事,相信以他的眼光挑中的人,定會引起郎君留心注意。

可尚召陽一日不死,陰魂不散縈繞在郎君的心底,揭起來就要發作。

他筆直挺立在台階下,打定了決心。

******

早聽說白五郎從京城回來,帶來兩位公主的賞賜共十幾大車,如水般的好東西齊堆到憶君屋中院落,她遲遲等不到尚坤露面,心裏難免着急。

淺海裳色襦裙下面,小腹微微隆起,憶君扶着腰巡視桌上堆的金銀玉器,聽說有一對玉虎頭是尚坤小時候把玩過的,她生出興緻,拿在手裏反覆看。

前幾天,她驚奇地發現不再怕聞桃花的味道,讓婢女們折了數枝桃花插在寶瓶里,放在臨窗的地方,滿屋生香。

“阿苒,打發人去問郎君何時回來,就說我等着他用飯。”她獨留下那對潤澤的玉虎頭,揮手命人收拾其餘的東西入庫。

“奴知道了”,阿苒邊收起一匣子明晃晃的首飾,扭頭吩咐一個小婢女到前面官署跑一趟。

不大一會功夫,那小婢女氣喘吁吁回來,一臉不高興,“奴去了,被昭武校尉擋在屋外,不讓見郎君,他還說郎君有要事,不能陪夫人用晚飯,叫夫人別再等了。”

屋裏的人齊道怪異,憶君也放下手裏的玉虎頭,追問小婢女一句,“外院還有誰在?郎君又與何人議事。”

小婢頭搖頭一問三不知,眼淚汪汪小聲道,“奴沒看清,昭武校尉趕着不讓奴細瞧。”

阿宣首先笑起來,衝著忙碌的阿苒起鬨,“阿苒姐姐,快去管好你家十六郎,夫人的人他也敢管,真是反了天。”

“他是郎君的親衛,門都守不好成什麼樣子。”阿苒回擊一句,轉頭對向憶君,陪笑道:“夫人莫急,奴這就過去,保准打探出准信。”

憶君擺手示意不用,自她懷孕,無論有多忙尚坤都要陪着她用飯,甚至有時候回后宅打個轉報個道,也就去忙。今天不露面,難道說有極為重要的事?

為他擔著一片,自己也吃不下,隨意拿起一件單披風,帶着阿苒幾個去官署。一腳踏進前院的門,憶君覺察出不同尋常的氣思。

前院的親衛並幕僚全隱在暗處,院中靜悄悄的,尚顯獨立在台階下擋住她的去路,一別公事公辦的口氣請憶君回后宅。

憶君並不理會,自顧自往裏走,尚顯像堵牆一樣橫在她面前,聲音中帶着懇求:“夫人,你先回,等郎君忙完了自會回去。”

自憶君進大長公主府,頭一次正視尚顯,他神情中透着焦慮,欲言又止。

“讓開!”她字咬得極重,每往前踏一步,尚顯就要倒退一下。

一步步將他逼在台階下再無退路,憶君提裙繞過尚顯一腳才踏上台階,胳膊被人死死箍住動彈不得。

正是尚顯握住她,阿苒花容失色驚呼一聲,趕緊捂住嘴。

憶君冷冷瞥向握住她胳膊的那隻手,尚顯鬆手收回,面上儘是隱忍之色。

“夫人,你懷着身子,實在不適合見郎君。”

他幾乎在懇求,與其在說擔心郎君,不如在說擔心阿圓。她費下許多周折吃了諸多的苦,才懷上孩子,前陣子躺在房裏安胎,這才好一點,萬萬不能有失。

憶君知道尚坤現在的狀況,可就吃定他不會傷害她,更不會傷着他們的孩子,扭頭走到門口,輕輕扣門。

“平安奴,我來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穿越之貴妾難為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穿越之貴妾難為
上一章下一章

第11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