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家 鄴城 馬隊
“老二,去陳家先去找你胡伯,記住了。”
“恩,我記住了,爹。”
從早上起來到現在,父親已經三次囑咐要自己先去找胡伯了,父親怎麼今天變得這麼羅嗦,余仁心中納悶。
自從兩天前胡伯來了一趟,家裏的氣氛就有些變了。
聽弟弟們說平時早出晚歸能伺候一天莊稼的父親,這兩天不到晌午就回到家裏,也不管弟弟們的打鬧,獨自一個人坐在堂屋裏發獃,大半個時辰水也不喝動也不動,只是不時的微微嘆氣。
倒是平時總護着弟弟們的母親卻一反常態,總把打鬧的弟弟們趕到屋外,除了做飯便也陪着父親坐着卻不說話。
想起母親昨晚拉着自己的手坐在床上,一件一件的數着自己小時候掏鳥蛋從樹上掉下,捉蝦子卻被蝦鉗子夾得滿地打滾的倒霉事時,那目光中滿是慈愛還有淚水。
余仁一路走一路想,知道家裏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不覺之中已經來到了陳家。
“胡伯,你找我。”看着對面的中年人余仁恭敬的問道。
“哦,老二啊,來,過來坐着。”胡伯看了眼余仁,指了指邊上的矮凳。
“老二,今年十六了吧。”
“嗯,我四月初三生的,虛歲已經十六了。”
“日子過得真快,當年光屁股的娃子,都十六了。”胡伯看着余仁眼中目光閃閃。
余仁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一聲。
“老二,我和你爹的交情你是知道的。”
余仁知道,眼前的胡伯和自己的父親是從小光着屁股玩到大的,雖然有時對自己頗為嚴厲,但給陳家放牛,陪陳家少爺讀書的差事都是胡伯給張羅的,關鍵的時候也頗佳維護,要不這些年自己哪會少有人欺負。
“也就是你胡伯命苦沒個兒子,要不這樣的好事哪會有你的份哦。”胡伯臉上一緊微微苦笑道。
“好事,胡伯什麼好事?”余仁目光一動盯住了胡伯。
“我二弟在鄴城一個大戶人家當差,那家人要招幾個家丁,我看你這孩子實誠,勤快,識字,有股子機靈勁又知根知底的便薦了你去。要是真進了那戶人家,一輩子衣食不愁,每月還有月例銀子能給你家貼補貼補,和你現在比那可是天上地下嘍。”
常聽陳家少爺說鄴城車水馬龍,酒樓商鋪繁花似錦比自己的村子強上千倍萬倍,衣食不愁,還有月例銀子,這差事真的不錯,但想到要背井離鄉,遠離父母兄弟,余仁又低頭不語。
“要能進了那戶人家,是你的造化也是你們老余家的福氣。有我兄弟照看你也不會吃虧,乾的好了每年也能回來看看,攢夠了銀子就能回來買地,蓋房,娶媳婦,就怕你到時候不願回來。”胡伯似是看出了余仁的顧慮耐心的解釋道。
“嗯。我知道了胡伯,我回家和爹娘商量下就給你回話。”
“明兒就給我回話,我兄弟那也等着我回話呢。”
“嗯。”余仁重重的點了點頭起身望牛棚走去。
吃過了晚飯,母親照例收拾着碗筷,余仁被父親叫到了一旁。
“老二,都知道了吧,說吧,你去不去。”余父蒼老的臉上露出些無奈眼中閃着一絲不舍。
“爹,我去。”看了父親的老臉余仁重重的答道。
母親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目光閃爍的望着余仁急急的開口:“老二,鄴城可不近,又是一個人出門在外的。”
“你這婆子懂什麼,他胡伯說的不錯,這是造化,是福氣。有胡家老二照看出不了事,每年乾的好了還能回來看看,難到咱還能把孩子捆在身邊一輩子。”
聽到父親的話母親便再不做聲,只是依然不舍的望着余仁。
“好了,明兒答應了你胡伯,再把他喊來家裏一起吃頓飯,就說我要謝他,回你屋吧。”
余仁答應了一聲轉身回到自己屋裏,隱約聽見父親微微的嘆氣還有母親細細的啜泣。
走在小路上,想起父親一再的叮囑,做人多忍讓,少說話多幹活;摸了摸身上那件母親熬了一夜趕出來的小褂;想着三個弟弟鬧着要和自己一起去見見大世面的樣子,余仁心中又是一緊,鼻子一酸,咬着牙,強忍着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爹,娘,等我賺了錢就回來給你們蓋大房子,給咱家買地!余仁的心中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武州,元修國東南第一大洲與南越和武威兩國相接民風尚武,幾座大山橫亘在武州境內,一直是元修國東南第一屏障。鄴城武州的府城,離南越和武威兩國邊境只有三四天的路程,自西向東流入南越與武威兩國的淮水與黃水橫穿城中將鄴城分為三份,又有兩條自古就有的陸上商道連通元修與南越、武威,整個鄴城水陸碼頭極其發達,往來客商旅客絡繹不絕,被稱作元修國東南第一城。
“包子,剛出爐熱乎乎的包子,快來買了。”
“西瓜,陳庄的西瓜,薄皮沙瓤,管甜哎!”
“老闆,便宜點行不,這麼點大的東西也要我五兩銀子。”
“讓一讓,讓一讓了,水車來了啊,別碰到了啊。”
來到鄴城已快正午,初夏的日頭已經有些毒辣,街上依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林林總總的商鋪叫人目不暇接。
“快走,快走,以後有的是日子給你逛。”被胡伯催了幾次余仁才從一處擺攤賣藝的人群中擠了出來。
抹了把頭上的汗便被胡伯一把拽住,急急忙忙往前走去。
“讓開,讓開!”一陣尖厲的高叫聲與馬鈴聲呼嘯之間傳到耳中。
余仁一拉胡伯將他拽到邊上,呼吸之間十多匹高頭大馬掠過兩人身旁撩起一陣塵土向前方飛奔而去。
“這是誰家的馬,就這樣橫衝直撞,碰了人可怎麼辦。”
“碰了人?碰了人只能算你倒霉還能怎麼辦,在鄴城哪有人家不敢做的事情。”
“這鄴城還有王法沒有了。”
“王法,人家就是王法!看清楚了這是玉家的馬隊,以後走路留着神,要不會死的很冤的。”
“玉家,就是東城那個做買賣的玉家?”
“兄弟你不是鄴城人吧,這鄴城之中除了東城的玉家還有哪個玉家能有這樣的馬隊,看馬隊這麼著急莫非玉家出了什麼事情。”
聽着路人的談話,余仁向著遠處望去,馬隊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是空中還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腥味,讓他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