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盈盈樓上女
苻寶領着婢女在御花園裏閑逛,一身粉紅的衣裳襯得整個人水靈靈的,雖說年紀與苻晚一般大,可是卻不似苻晚那般總着角,梳着孩子的髮髻,她一頭墨發如少女般挽起,行雲流水一般,珍珠羅翠隨着每一次邁步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清脆惑人,行走之姿也不似苻晚那般蹦蹦跳跳,全然沒有大家閨秀之氣,而是娉娉婷婷,步步生蓮,整個人的氣質倒是比苻晚溫婉端莊了不少,卻失了些靈氣。要知曉,在當今的這個時代,倫理道德、孔孟之禮早就被沖刷殘破,搖搖欲墜,故而大家閨秀之禮、兄妹不婚之說倒沒那麼重要,所以像苻晚那般活潑好動的性子,倒還真真受人喜愛。
行了幾步,只聽遠處琴音裊裊,如高山流水般酣暢淋漓,又如小橋流水般涓涓不息,時而輕揚、時而優雅,靜如空谷幽蘭,動若出塵白蓮,真乃空谷絕音。
苻寶一下子就被琴音所惑,恍恍惚惚的循着琴音而去,只見那駕於湖心的一座小亭上,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正燃起香爐裊裊,端坐石凳上,專心致志的撫着琴,廣袖翻飛,如行雲流水般淋漓酣暢,那周身的氣質優雅尊貴,卻又清冷卓絕。苻寶一下子竟是看痴了,情不自禁的抬腳向前走去,自顧自的坐在他身旁。
她掩了掩嘴角,一雙眼痴痴的看着慕容沖,羞澀的說道:“寶兒剛剛正在御花園中散心,忽聞琴音裊裊,一時間心智被其所惑,便不自覺地尋來,卻不想,卻不想,竟原來是慕容哥哥。”
慕容沖絲毫未受她影響,仍專註地撫着琴,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便是這樣一幅景象了。
苻寶未見不妥,繼續道:“寶兒不曾想到,慕容哥哥的琴音竟是這般美妙,到了能奪人心魄的地步了。”
慕容沖皺了皺眉頭,心情有些受了影響,他本來是與苻晚約好了在此見面,本想給她一個驚喜,卻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生生破壞了計劃。
他冷冷的開口道:“公主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
苻寶見慕容沖總算搭理自己了,忙喜道:“什麼話?”
“觀棋不語真君子,聽琴亦是如此!”
苻寶白了一張臉,頓時有些尷尬,張着嘴有些啞口無言,頓了半響,才幹着聲音說道:“是寶兒錯了,還望慕容哥哥諒解,只是,只是慕容哥哥的琴藝太過高超,寶兒,寶兒一時迷了心智才會這樣。”
慕容沖淡淡開口道:“沖與公主非親非故,不知何時沖竟是成了您的哥哥,不過您正兒八經的哥哥倒是還真不少。”
苻寶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青,一時間竟是五顏六色,色彩斑斕。
苻晚穿了件綠羅裙,頭上總着角,蹦蹦跳跳的向湖心亭跑去,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妥,忙理了理頭髮和衣襟,端端正正的學着大家閨秀的樣子慢慢的往前走,那樣子怎麼看怎麼怪異,她自己也走的很憋屈,心想還是橫着走比較適合她。
不一會兒就到了湖心亭,一上來就看見慕容沖正專心致志的撫着琴,開心的叫道:“沖哥哥!”
不等慕容沖開口,旁邊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晚晚,你平時不懂禮貌也就算了,怎麼在慕容公子面前也這般無禮,雖說大家都寵着你,卻也不能這般沒教養呀,以後出去了,別人還要怪罪說是宮中沒有把你教好!”
苻晚偏過頭,這才發現亭中還有一個人,她擰了眉頭,不解的問道:“公主何出此言?”
苻寶得意的笑了笑,有些邀功的說道:“你難道沒有聽過觀棋不語真君子嗎?聽琴也是如此,而且,慕容公子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叫哥哥的。”
苻晚大惑不解,很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好像才來吧,怎麼感覺這苻寶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似的。而那苻寶因為剛剛吃了癟沒處發泄,看到她平日裏就很不爽的苻晚是,便酣暢淋漓的發泄了,也想讓苻晚丟丟臉。
苻晚不解歸不解,嘴上倒是沒饒人,似笑非笑的說道:“公主難道不知道晚晚平日裏就不學無術嗎?這事兒連叔叔都是知曉的,如此高深的道理,晚晚這樣一個小女子又如何得知?”
苻寶,氣得咬了咬牙,臉色又從青變紅,紅了又白,看的苻晚眼花繚亂,甚是精彩。
苻晚繼續道:“況且,晚晚一介小女子,當然不是什麼真君子啦?”
“你……”苻寶直接氣得說不出話了,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青。
苻晚繼續添油加醋,看着慕容沖道:“而且沖哥哥也不會介意我這樣的,你說是吧,沖哥哥!”
慕容沖很好心的停下撫琴,淡淡說道:“嗯,晚晚說的是!”
苻寶的臉直接成了豬肝色,苻晚看的一陣唏噓,她委屈的說道:“慕容公子,你剛剛不是不讓人叫你哥哥的嗎?”
慕容沖耐着性子解釋道:“沖正好長了苻晚郡主幾歲,郡主喚沖一聲哥哥,倒是沖的榮幸。”
苻寶很是不甘心,憑什麼她叫他哥哥,就被他這般奚落,而那苻晚這般叫他,他卻如此樂意的接受?她咬牙切齒的說道:“憑什麼,憑什麼她能叫你哥哥,我就不行?”
苻晚煽風點火道:“因為我是人見人愛的苻晚呀!”
慕容沖很直接:“因為她很讓人喜歡,而你很讓人討厭!”
夠直接,夠味道,苻晚很喜歡,她豎著大拇指道:“你好坦白哦,都不怕人家接受不了!”
苻寶果然接受不了,漲紅了一張臉,全然沒有了什麼大家閨秀之氣,什麼端莊淑女,全都是浮雲,她只知道她此刻很生氣,內心有一團火在燒,新仇舊恨加起來,得出的結論就是,她要殺了苻晚!
她抄起桌上的香爐,直往苻晚頭上扔去,苻晚嚇了一跳,可是隔得實在太近,沒辦法避讓,她已經做好被砸的頭破血流的準備了,卻見一抹白色的身影擋在她的面前,只聽見悶哼一聲,那香爐便摔在地上,煙塵裊裊,苻晚獃獃的看着面前護住她的人,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焦急地說道:“沖哥哥,沖哥哥,你有沒有事?是不是好痛?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慕容沖背上的衣衫已經被香爐燒了個大窟窿,還直往外冒着黑煙,那香爐很有幾分重量,砸在背上只感覺悶悶地疼,疼到心口上去了,再加上被火灼傷,背上又火辣辣的,看着懷中着急的人兒,心中卻如灌了蜜般清甜。
他扯了扯嘴角,笑道:“不礙事的,這不是晚晚的錯,不要自責。”
苻晚一聽,眼淚流得更凶了,直繞道慕容沖背後,看着那焦黑的窟窿,心上一疼,輕輕的撫上那傷口,慕容沖嗤了一聲,皺了皺眉,苻晚嚇了一跳,卻不敢再碰那傷口,只是眼淚嘩啦啦的流,怎麼止都止不住。
慕容沖很是無奈,雖說確實很疼,可是他也不願意她傷心成這樣,看得他很心疼,不過有人關心和心疼的感覺,還真的很不錯。
苻寶在一旁早就嚇壞了,剛才的膽量早就沒了,所在一旁瑟瑟發抖,嘴裏說道:“怎麼會這樣,慕容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宮女侍衛早就通知了王上和各位皇子們,要知道,這慕容沖可是深得陛下喜愛,而那苻晚郡主也是諸位皇子心尖上的人,發生這樣的事,哪有不通知的道理。
他們一來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苻晚在一旁抱着慕容沖哭個不停,慕容沖溫聲的安慰着,而苻寶則瑟縮在一旁,不敢看來人。
苻宏一進來就看見了那抱在一起的那個人,頓時黑了一張臉,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又看見那瑟縮在一旁的苻寶,頓時怒火衝天,膽敢傷苻晚,真是找死,就算是公主也不行。
苻堅威嚴地掃了一眼,看見慕容沖背上的傷,眸中閃過一抹心疼,再看向那發著抖的女兒,心中怒火更勝,冷冷開口道:“苻寶,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下如此狠手?”
苻寶瑟縮的跪在他身前,怯怯的開口:“父王,兒臣錯了,兒臣一時間鬼迷心竅,求父王饒過兒臣!”
苻堅看她認錯的態度很恭敬,便嘆了口氣,心中的怒火也小了點,威嚴的開口道:“身為堂堂公主,卻做出這種事來,幸好未曾鬧出人命,若有下次,絕不姑息,來人,把苻寶公主帶下去,禁足半年,不得踏出殿中半步。”
苻寶一聽,頓時鬆了口氣,還好不是什麼體罰,雖說半年不能出殿很是難熬,但好歹沒什麼實質上的責罰。
“兒臣謝父王開恩!”
苻冼冷冷的看着苻寶,心中極其憤怒,還好晚晚沒有受傷,不然他絕不會饒她,就算是親妹妹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