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指揮家(3)
第三章指揮家(3)
演奏會順利結束,台下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鄭爵終於轉過身,與所有演奏家一同謝幕。
紀絨絨不得不承認,舞台上的鄭爵,更具魅力,這場演奏會無疑是鄭爵在給自己加分。
雖然表白不盡人意,卻不驕不躁,不激進。很好。
兩人各自從台上和座位走下來碰面,鄭爵直奔紀絨絨的方向,離着還很遠便說:“真高興你能來。”
“我從來沒說過不來啊。”紀絨絨從身後拿出一束精緻的捧花,“祝賀你。演出很成功。”
鄭爵的驚喜溢於言表,接過花后卻有些無所適從,最後,竟將手中的指揮棒奉上:“送給你。”
紀絨絨訝然:“這個……”
“今天是在中國的最後一場演奏會,你能來,已經是我最好的禮物。留作紀念吧,它跟了我七年,是我的最佳拍檔。”
紀絨絨覺得貴重,而且一束花換一隻意義非凡的指揮棒,太占人家便宜了!
“那我更不能收。”見他一臉無奈,紀絨絨說,“鄭先生,來日方長,難道五月份的巡迴演奏會你不參加嗎?那我工作室里的燕尾服……到時只能轉讓給別人了。”
“別——”鄭爵一時無話,勉強笑了笑,知道是自己太唐突。
這時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除晞慢吞吞地跟上來,紀絨絨連忙介紹,叉過話題,鄭爵禮貌地打過招呼,不出所料,提出一起吃晚餐的建議。
紀絨絨赴約之前已查過附近的意大利餐廳,自然不能白費功夫,而鄭爵也推拒了演出之後的慶功酒會。
三人正準備移向後台,紀絨絨發現除晞目視前方,臉色有些僵。
紀絨絨在除晞如臨大敵一般拽着她離開時,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確實恨不得掉頭就走。可是那兩人,女的端莊優雅,男的玉樹臨風,眼中卻根本沒有她的存在一樣,直到彼此接近了,他們的目光在鄭爵的背影和自己之間來回掃過,腳步才慢下來。
季月半年前回國,葉灝丞是第一個知道的,紀絨絨那時還有權利監視葉灝丞的舉動,也做足了功夫阻止他們舊情復燃,甚至放下尊嚴,偷偷搞些小動作……可“真愛”面前,一切不過徒勞,每當想到葉灝丞提出離婚時說的“我從來沒有愛過你”,紀絨絨就覺得這三年自己好像中了魔障,不僅當初不顧父母反對,直言“這輩子非葉灝丞不嫁”,三年後還不惜淪為這種可憐齷齪的角色,只為挽救這段令人失望的婚姻……
葉灝丞和季月並肩站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和她一樣,眼中先是閃過驚訝,過後是難以言說的複雜。
鄭爵察覺異樣,回過頭。
事實顯而易見,紀絨絨直直看着葉灝丞,還是忍不住求證:“鄭先生,你們認識?”
葉灝丞黢黑的眸子驟然一縮,也不放過她,眼風凌厲之極。
紀絨絨無所謂地哼笑,轉身對鄭爵客氣說:“不好意思鄭先生,我才想起fiona之前打過電話來,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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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絨絨落下除晞,一路逃出了音樂廳,直到廣場前的噴泉。
水流隨節奏鼓動進天空,與夜晚的霓虹交相輝映,有市民帶着小孩子嬉戲玩鬧,有情侶依偎你儂我儂,紀絨絨置身之中,心口絞得酸痛,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為什麼她這個原配倒要落荒而逃?
她在等除晞,可追趕上來的是鄭爵。
他遞來一張手帕,紀絨絨瞥一眼,只用自己的指尖輕按了按臉頰,幸好噴泉濺起的水滴掩蓋過她流過的淚。
“我第一次登台那天,台下有五百名觀眾。臨上場,我肚子疼的直冒汗,我以為只是緊張過度,老師給了我一張手帕,就把我推了出去。後來你猜怎麼了?”
鄭爵邊說邊來到她對面,紀絨絨哪有心思聽故事,不過他嗓音有種與生俱來的動聽,倒吸引了她幾分注意力。
鄭爵顧自說:“然後……我背對着觀眾,從抬起手臂的一刻起,疼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滾,第二選段結束,我一着急,把白手帕塞進了嘴裏,剩下的時間,我就這麼咬着手帕撐到一個半小時……後來,在將近一年的時間裏,我都會聽到大家繪聲繪色的描述我那天的遭遇——站在指揮台上的鄭爵,嘴裏咬着白色手帕,上面沾滿了眼淚、鼻涕和口水……真是既滑稽又可憐。”
紀絨絨撲哧笑出了聲,毫不掩飾自己對鄭爵手裏那塊白手帕的嫌棄。
鄭爵嘆了口氣:“終於笑了嗎?”他遞近一些,“放心吧,雖然我可以把指揮棒留在身邊七年,但手帕還是要每天更換的。”
紀絨絨根本沒必要遷怒鄭爵,不過萍水相逢,大不了不再見便是。
她接過來,在手裏攥了攥:“所以……那天究竟是因為緊張嗎?”
鄭爵搖頭:“不,是急性闌尾炎……”
紀絨絨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鄭爵說:“沒想到快十年前的故事,今天派上了用場,能博你一笑,那條闌尾也算沒有白白被割掉。”
紀絨絨和他面對面,相比方才面對季月和葉灝丞時的窘迫,反而輕鬆許多。
既然他們都舊相識,她再抱着與人曖昧的心態就不地道了,倘若早晚會揭穿,還不如讓她親口對他說。
“鄭爵,我結婚了,那天我該告訴你的,是我的虛榮心作祟,或者……總而言之,對不起。”
鄭爵愣了數秒:“已經、結婚……”
“對。葉灝丞,我和葉灝丞結婚三年了。”
鄭爵驚愕,明顯地接受無能。不能怪他,誰料到世界這麼小,居然一轉身就遇見了熟人。
“既然已經結婚,他和季月……”
“因為我們很快又會離婚,葉灝丞即將成為我的前夫。各自恢復單身,他與誰在一起,我沒有權利干涉。”
鄭爵久久皺着眉頭,大概還有些反應不及,紀絨絨忽然愧疚起來。
幸好他們還沒有交往很深,但願他能原諒她的隱瞞。
紀絨絨將白手帕塞回鄭爵手裏,留了句“謝謝”先一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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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晞和紀絨絨按照原計劃去意大利餐廳吃飯,訂好的位置,光線柔和浪漫,她倆大快朵頤,扎紮實實飽餐一頓。
說來紀絨絨十分了解除晞,其實除晞也十分了解紀絨絨。
比如,偶遇前夫和他前女友在一起這種事,若是別人可能早找個酒吧買醉了,誰能像紀絨絨一樣,若無其事,該做什麼做什麼,甚至還不忘打電話給餐廳,囑咐除晞的青醬意大利麵里不準放蒜……
兩人回到紀絨絨在金城街的工作室,除晞從陽台的陰暗處發現了被罩起的婚紗,只遠遠看,除晞就斷定是紀絨絨那件。雖然被丟棄的在角落,卻看得出封住它的人,必定精心而細緻,將婚紗保護得一點不受塵埃和風雨的染指。
它仍然那麼美,那麼華麗,安然地等待。
若是說紀絨絨不珍視和葉灝丞的婚姻,除晞是怎麼都不相信的。
“絨絨……”
紀絨絨懶懶地跌進大床里:“葉灝丞旁邊的那個女人……你覺得怎麼樣?”
除晞靠過去:“怎麼樣……不怎麼樣!”
“真的嗎?不是啊……”紀絨絨仰頭望着天花板上的淡藍色吊燈,“我覺得他們在一起很相配,像以前一樣的相配。”
除晞爬過來摸她額頭:“紀絨絨!你發燒了嗎?腦袋壞了?!”
紀絨絨目光清明:“我不是腦袋壞,我只是在說實話……季月和葉灝丞從大一到大四,是我們學校公認的金童玉女,感情也特別好,但凡看見季月的地方,總能發現葉灝丞就在不遠處守着她。多少女生羨慕季月,不僅因為葉灝丞本身的優秀出眾,更因為他對季月的專一和深情……我像在看純情的少女漫畫一樣,不準男主角對其他女生有一點點曖昧,他必須全心全意對季月好,才能維持他在我心目中塑造的形象,作為看官,我更期望他們有個好的結果……可是,除晞,時隔四年了吧,為什麼終於等到男女主角華麗回歸,而我這個當初的cp粉,卻像整個人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