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子義

善寶來了一趟后，瓊霄見黃天化已經熟悉了島上境況，便也恢復了原先去飛雲峰的規律，黃天化聰明懂事，本事倒也學得不錯，瓊霄見他勤勉，便替他捉了只斑斕小虎，准他完成課業后回去探望父母，黃天化見識過她本事，又見她並不一味拘禁自己，不由對她更為親近，一心一意在島上學起了道術。

瓊霄知道他肯吃苦，性子又好強，倒也不多管束，只守着晚飯後考察他課業這一點規矩不變，其他的也不多說，這日她剛走過一次飛雲峰，回來時已過了用晚飯的時候，想到黃天化早上說要回朝歌在家裏小住，便徑直回了自己屋子，只是她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門口站着正垂着小腦袋的黃天化。

“天化？”瓊霄微微一驚，“你不是回家去了么？”

黃天化懨懨搖了搖頭，無精打采道：“我下午就回來了，過來等師父考校功課。”

平日裏黃天化回家總是要待上一兩日的，瓊霄見他此日反常，不由有些奇怪，心想難道是黃飛虎夫婦說了他什麼不成？

可黃飛虎、賈氏都對他頗為愛護，平日裏難得見面，怎麼忍心叫幼子不樂呢？

瓊霄一時想不到原因，只能摸摸他腦袋叫他進去，瞧着他短胳膊短腿撐上了高凳子。

“吃過了沒有？”

黃天化猶豫一下，搖了搖頭，見瓊霄遞了只桃子過來，才悶悶咬了一口。

他鼓着包子臉捧着桃子啃得只剩了核，才憤憤罷手，用了個凈手訣。吃完東西，黃天化肚子飽了，心情也好了那麼一丟丟，見師父還耐心地坐在一邊等着他，不由滿腔委屈，賭氣道——

“以後我就住在三仙島，再也不回家了！”

瓊霄見他似乎氣得還挺凶，給他倒了杯果酒，示意他潤一潤口：“怎麼？你爹又凶你了？”

她記得黃飛虎似乎還挺愛教訓兒子。

黃天化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鼻子裏哼哼兩聲才憤憤道：“他們馬上就有新寶寶了！不要我了！”

黃天化可不知道新寶寶是哪裏來得，只以為是因為自己跟着師父太久爹爹媽媽不喜歡自己了這才要領個新寶寶回來，他在三仙島上辛辛苦苦學本事，阿爹阿娘不但不心疼自己，現在居然還不要他了，黃天化越想越生氣，小臉皺成了一團：“他們太過分了！我再也不要理阿爹阿娘了！”

瓊霄見黃天化氣得頭頂都要冒火了，也不知道黃飛虎是怎麼跟她的寶貝徒弟說得，只能軟語道：“你聽誰說得？”

黃天化小拳頭攢成了一團，鼓着臉道：“阿爹阿娘還想瞞着我，可我都聽到了，阿玉姐姐說再過半年新娃娃就要來了，還說我以後要在島上住一輩子，我們家肯定要交給新寶寶來管……”

他皺着眉眼睛水亮亮的，忽然想到：“師父，你要我在島上住一輩子嗎？”

瓊霄訝然失語，也知道這“阿玉”說的不錯，她能准天化去探望父母，卻不能讓他日日回去，黃天化大部分的時間畢竟還是要在島上待着，黃飛虎畢竟與旁人不同，他偌大的家業必然要有人繼承，既然長子被帶去修仙，自然是指望不得了。

若是平常人，瓊霄自然能告訴他成仙機遇之難得，教他不必羈留塵世，但黃天化不過五歲，她說的再多，恐怕他也是似懂非懂。

瓊霄嘆一口氣，只問道：“天化，師父待你可好么？”

黃天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不過他一向聽話，便乖乖點頭道：“師父對天化好得不得了。”

瓊霄又道：“那在島上學得東西，你可喜歡嗎？”

黃天化想到瓊霄交給自己的諸般術法，雞啄米似的又點了點頭：“喜歡！”

瓊霄心中寬慰了一些，這才認真望着他，再問：“那若叫你一直呆在島上跟師父學道，你願意么？”

黃天化又皺起了臉。

他原本是因為父親嚴令才跟着師父，但是這一年多快兩年中，師父對他同樣很好，還交了他許多東西，他平日裏想回家時師父也從來不說什麼，還讓他帶了很多島上的東西回去，他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是阿爹阿娘都說那是很貴重的，要他好好跟着師父……黃天化有點茫然：“師父，我現在不就是一直在島上嗎？”

瓊霄輕輕嘆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同他解釋——碧霄也同她說過既然收了黃天化為徒就不該再叫他和父母見面，免得他塵心不定，只是天化如此幼小，教他與父母相隔，瓊霄實在狠不下這個心來。

瓊霄伸手揉了揉他腦袋，軟聲道：“天化，你跟師父呆在這島上，你爹娘平日見不到你，心裏難道就不難過么？平日裏你回去，你阿爹阿娘對你可曾有一分不好？他們見不到你，心裏難受，養了新的娃娃，難道就不喜歡你了么？”

黃天化心裏覺得師父說得似乎也不錯，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瓊霄心中微動，將他垂在耳邊的碎發別到了耳後，吩咐道：“你先去歇着，明天我陪你去一趟朝歌。”

黃天化聽得心裏一暖，臉挨着她手蹭了兩下，乖乖點了點頭，跳下來拿了自己剛剛吐出來的桃核，跟她道了聲晚安就跑出了屋子。

—————我是師徒一起吃早飯的分割線（づ￣3￣）づ╭-～—————

第二日一早瓊霄和黃天化一起用過了早飯，就替他挑了一身新衣服換上，黃天化睡過一覺，心情好了許多，踩着小靴子跳來跳去，包子臉白裏透紅，連碧霄都忍不住捏了兩下。

黃天化奮力從她的魔爪中掙脫出來，躲到了瓊霄背後：“三師父不要捏我！”

碧霄哈哈哈捂着臉笑了兩聲，也不好意思再欺負他，自己吃自己的去了，瓊霄輕輕教訓了妹子兩句，拉着黃天化就去牽自己的鴻鵠鳥了。

白鴻鵠正乖乖地卧在一邊，黃天化瞧着它兩翅的肉咽了咽口水，被它一翅膀拍到了一邊，黃天化被它拍的手一縮，只好乖乖去牽自己的小花老虎。

這老虎和他頗像，個子小志氣卻不小，一來就對着瓊霄的白鴻鵠吞口水，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這才蔫蔫的縮在角落，見小主人來了方抖擻精神，甩着尾巴迎了上去。

師徒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坐下獸，這才往朝歌趕去。

瓊霄首先要去的便是武成王府。

昨日黃天化不吱一聲就跑了，可是急壞了黃飛虎夫婦，他將朝歌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見自家小子，急的嘴上都起了好幾個燎泡，他將府上伺候的人一個不落罵了一頓，心裏也沒好受多少，雖然知道兒子本事不差，但畢竟年幼，誰知道會不會碰上什麼惡人、會不會吃虧呢？

他倒沒想到會是黃天化自己跑了，只以為恐怕是他出去玩耍遇到事了不曾回來，一大早就調派府中家將出門尋找，這才匆匆去上朝，等他下朝，也不和同僚多說就往家走，急着知道有沒有兒子的消息。

叫他高興的是，他剛一回家，就聽到家人回報，說不僅小少爺回來了，就連少爺的師父瓊霄真人也一併過來拜訪了。

黃飛虎知道瓊霄過來不敢怠慢，也不急着去前廳了，先去內室換了一身整飭常服，這才恭敬前去待客。

他一進前廳，見瓊霄坐在客座首位，兒子在她下手，夫人賈氏在上坐着，正低頭抹淚，心裏一熱，加快一步，先同瓊霄見過了禮：“見過真人。”

瓊霄含笑點了點頭，示意他不必客氣，黃飛虎這才鬆了口氣，轉頭訓斥黃天化：“天化，你怎麼如此貪玩？你昨日裏跑到哪裏去了？怎麼也不同你阿娘說一聲？”

黃天化剛剛同母親敘過話，見賈氏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心裏本來已經不那麼難受了，可見黃飛虎一來就板著臉厲聲訓斥，還當著師父的面叫自己難堪，不覺生出幾分惱怒，只是他從小被父親管教，只能心中不滿，只心道爹娘果然是不喜歡自己了，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凶他？卻不想黃飛虎本來就是嚴父做派，更何況興師動眾找了他一日，此時怎麼能不發怒？

瓊霄瞅見天化扁了扁嘴，知道他心中不樂，只好從中調解道：“是我臨時有事叫天化回來，倒是未曾與二位知會一聲，實在是得罪。”

黃飛虎對瓊霄還是非常敬重的，見她出言替天化解釋，雖然知道這恐怕只是她的託詞，卻也不好再同兒子計較了，更兼他見瓊霄對黃天化多有維護，猜到瓊霄對自家兒子定然是心愛非常，必不會叫他吃苦，心中也有幾分寬慰。

黃天化不知他內心這許多計較，只以為父親嚴厲，只有師父回護自己，越發不想多留，只扯了扯瓊霄衣服，悶悶道：“師父，我們回三仙島了。”

黃飛虎聽他剛回來就想着要走，眼一瞪又要發怒，卻想着瓊霄在側，只能生生忍了下來，道：“你母親還沒同你說話，你師父還沒開口，你急什麼！”

黃天化見他口氣頗凶，一時也忘了先前賈氏的溫言好語，一時也來了脾氣，從凳子上跳下來就去牽自己的小老虎了，氣得黃飛虎吹鬍子瞪眼，偏偏還拿他沒有辦法。

瓊霄見黃天化忽然犯倔，自己也是不好開口，只能委婉點了幾句，講明黃天化恐怕是知道自己家中要添丁這才突然發起了脾氣，她說完便走，只留下黃飛虎與賈氏面面相覷。

她出去時黃天化已經在外面等着了，見他耷拉着腦袋怏怏不樂，瓊霄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只能溫聲道：“今日不急着回去，我陪你在朝歌城裏轉轉。”

要是平時，黃天化早就高興地蹦起來了，但此時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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