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謝謝你愛我

晚上八點多，陸小朝才從外面回來，我在客廳里看電視，她拎着一堆東西進門，顯然有些吃力，卻也不跟我開口，我剛想主動過去示好，就看到她身後接着跟進來一個人。

不是別人，正是林越。

“你怎麼來了？”我問林越。

“送她回來。”林越模稜兩可的回答我，拎着陸小朝的東西一起進去了她的房間，過了好幾分鐘才出來，見我一直盯着他，便一臉興味地說，“我可是苦惱了很才把她送回來的，少給我擺臉色。”

我這才勉強從沙發上起身，然後壓低聲音問林越：“她說我什麼了嗎？”

林越搖頭：“要是可能，你們兩個的確應該好好吵一架，她雖然不說，心裏難免委屈，你做的那些破事，也只有她這麼毫無底線地一再包容。”

林越又問了幾句楚茗閔的事情，之後就回去了。

林越走了之後，我關了電視，去了陸小朝的房間。

她還是一臉冷漠，並不願意搭理我，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陸小朝，你一整天跑哪兒去了，我一個人在家差點無聊死。”我說著，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去牽她的手，她卻躲開了。

陸小朝轉過臉來盯着我看了一陣兒，終於開口問我：“如果外婆沒有去世，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會回來？”

我怔愣住，開口想說點什麼，這丫頭卻哭了。

“不會對不對？”陸小朝淚眼婆娑地看着我，自顧自地下結論。

“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瘋了，你算什麼，你到底算什麼？章星辰你到底算什麼？”

自從外婆去世，陸小朝的情緒一直還算穩定，到此刻爆發出來，我也並不意外；陸小朝這之前一直表現得很平靜，沉寂到現在，這段時間，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把外婆的去世和我回來這件事扯到一起，陸小朝大概是掉進死胡同里去了。

“陸小朝，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給我打住，我不准你這麼折騰你自己。”我扳過她的身體，逼她正視我。

“不是嗎？”陸小朝抽噎着，把自己逼進一個自己製造的絕境裏，她說，“我只要一想到，我為了你回來這件事感到慶幸我就恨不能殺死我自己，我是在慶幸你因為外婆的死回到我身邊，還是……”

“陸小朝！”我喝止住她。

“我簡直沒心沒肺！”我從來沒看到過陸小朝的情緒這樣崩潰，“茹芩說她找人害死我媽媽就是為了得到你的時候，我明明打定主意要離開你的，可是你看看我做了什麼？”

陸小朝的情緒越發偏激，“老天爺就是為了懲罰我，才把外婆從我身邊帶走的。”

“你瘋了！”我大叫。

她怎麼可以給自己這樣的設定？

“所以你為什麼要離開我，既然離開了，為什麼要回來？我都打定主意要嫁給林越了，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一定要在外婆去世的時候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我都來不及悲傷，來不及痛不欲生，就光顧着竊喜，光顧着怎麼想辦法把你留下來，”陸小朝虛脫地滑坐到地上。

“我真的好想外婆，章星辰，我真的好想她……”

我在陸小朝面前蹲下身，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如果知道你會這樣折磨自己，我應該再晚些回來，讓你把該悲傷的都悲傷一遍，我不該自以為是地想用自己的出現來轉移的注意力，不應該擅作主張地掩蓋你的悲傷，陸小朝，對不起，我就是害怕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是想陪着你送外婆一程，所以提前回來了。”

我欺身抱住陸小朝，任她在我懷裏哭得撕心裂肺。

這幾天，她一直配合著我的情緒，我的心思都在楚茗閔的事情上，的確忽略了外婆的去世對陸小朝意味着什麼；想來，這些年她堅強慣了，也不在我面前表露半分。如今她言語中的每句控訴，半分沒有冤枉我，她對我心思如此，我卻一再傷她心一再辜負她。

這個節骨眼上，不管我心頭有多少愧疚，陸小朝說的每一個字，在我聽來，都像是在說著她愛我至深，這份震撼和心疼，回應了那些年我對陸小朝所有的牽挂和執念。

我擁抱着陸小朝，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讓我信服我和她之間的契合。

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為她折服，信她愛我，會超越我愛她。

夜裏，我房間的門開了，陸小朝抱着枕頭出現在門口，她該是剛洗完澡，盤起的頭髮有些蓬鬆的凌亂，幾縷落在脖子上的髮絲還是濕的，她眼睛腫着，神情有些生澀，進了房間一臉尷尬地爬上了我的床。

“陸小朝，”我有些受寵若驚，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質問，“誰准你進我房間的？”

她笑了笑，指着自己的眼睛問我：“是不是很醜？”

我點頭，“丑是丑了點，是我的我也認了。”說著，我放下手裏的書，湊過身吻了她的眼睛。她低垂着眼睫，情緒也不大見好。

“陸小朝，你可能覺得這是馬後炮，可是，離開你的這些日子，我真的不好過，分分鐘恨不能回來找你。”我直視着她的眼睛，正兒八經地聲明。

陸小朝抿了抿嘴，對於我的表忠心並不領情。

“我在那片油桐林遇到了苑澤西，他失戀了，”聽我提起苑澤西，陸小朝不明所以然地看着我，我拿過陸小朝手裏的枕頭一併墊在床頭靠着，然後拉過陸小朝，她找了舒服的姿勢在我懷裏靠着，我打趣地說，“我不喜歡他。”

“我也不喜歡。”陸小朝也笑，語氣玩味。

我把她的右手握在手裏，不自覺地摩挲着留在她手上的淡淡的疤痕，她側過臉沖我笑，她笑容里有些淘氣，右手用力回握了握我的手說：“疼不疼？”

“就你這點力氣。”她無非是怕我擔心她手上的舊傷，這點伎倆，也就能騙騙我。

“你遇到苑澤西，然後呢？”她把話題繞了回去。

“他女朋友選擇出國深造，和他分手，苑澤西說，他女朋友在面對愛情和出國深造的機會之間幾乎沒有遲疑，也沒有跟他商量什麼，兩個人甚至沒有爭吵，就一個人遠走異國他鄉了。”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枱燈，柔光印着陸小朝的臉龐，她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是有些困了。

就這樣把她哄睡着也好，於是我接著說：“苑澤西對她女朋友大概有很多怨恨，總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覺得自己輸給了一個出國的機會。”

陸小朝點了點頭，附和說：“換做任何人，都會這麼認為吧。”

“嗯，他的話算是給我敲了警鐘，”我說，見陸小朝轉過臉要發問，我笑着阻止了，讓她繼續聽下去，“也許有些牽強，可是，苑澤西的女朋友會選擇出國深造，或者是對苑澤西有足夠的信心也說不定，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讓她選擇離開。”

“可是，站在苑澤西的角度來說，他就是輸給了那些理由。”陸小朝說。

“是啊，所以說，他給我敲了警鐘，”我環抱着陸小朝的手緊了緊，輕吻了她的發，“他提醒了我，被我留下的你，可能也是這麼想的，我只想着你會生我的氣，只想着你可能會生氣地再不理我，卻忽略了，你可能也會覺得自己輸給了誰，覺得自己被我拋棄了。”

陸小朝約莫又紅了眼圈，她吸了吸鼻子，抓着我的手臂，報復似的咬了一口。

“對不起，我的確打算離開這裏一段時間，我承認，可能是很長一段時間，長到我自己也沒把握到底是多久。可是，陸小朝，不是你輸給了誰，不是我要拋棄你，其實就是我輸給了我自己，我無暇顧及你而選擇了逃避這一切，可能更多的，是我用抽身消失來美化我自己的懦弱，～儘管聽起來像是狡辯，……”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陸小朝從我懷裏坐起，轉過身來面對着我坐着，她眸光似水，嘴角噙着微笑問我，“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沒有拋棄我，不管多久，你的離開是有期限的，你會回到我身邊……並不是因為外婆離開。”

我伸手撫了撫她的發，“到底誰把你教得這麼冰雪聰明。”

她羞澀地笑了笑，“你實在不用把我的氣話放在心上，我今天就是，就是有點難過～”

“對不起，不管我的理由是什麼，把你一個人留下，是我不對。”

“其實，你不用一直覺得抱歉，你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以我為中心，就像你說的，你有你的理由，你的世界不止我一個人，你不能只顧着我一個人的情緒，其他全然不顧。”

“之前我以為，如果你愛我，不管發生天大的事情，你都不會動搖才是。”陸小朝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柔軟，她看着我，不像是要責備我，也並非是等着我辯解什麼。

長長地舒了口氣，陸小朝釋然地笑了笑說：“就像我以為，我那麼喜歡你，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可以忘記發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不幸，我應該感到知足，什麼都不去計較，”陸小朝淺笑着反駁了自己，“其實不是，就算和你在一起，擁有着給我全世界也換不來的幸福和喜悅，就算我的心變得多麼柔軟，變得對這世界多麼充滿善意，有些事情不會變，有些痛苦還是不會變少……我還是會偶爾埋怨這個世界，埋怨那些傷害我的人，埋怨上天把媽媽和外婆從我身邊帶走；我還是我，還是不知足，想要更多幸福。”

她這樣娓娓說著，聲音動人，我們十指交纏，感覺彼此的心離得那麼近。

“我們的世界裏不止彼此，我們的幸福不止彼此，我們想要保護的人也不止彼此，總有些事情，有些情緒，在某些時候，會贏過我們自己或者我們愛的人，你也一樣，你的心也和常人一樣柔軟，你也會脆弱，你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只想着保護我，尤其，在你受傷了連你自己也無暇保護的時候。”

陸小朝鬆開我的手，她湊過身雙手捧住我的臉，認真地說：“所以，你也可以依靠我，你也可以有懦弱的時候，你要知道，陸小朝愛的是章星辰，不是超人。”

我的心，在那一剎像是瘋了似的狂跳着。

“陸小朝，如果我沒有遇見你怎麼辦，如果我沒有愛上你怎麼辦？我想想都覺得后怕～”

她吃吃地笑，“這是我聽過最浮誇的甜言蜜語，～也是最好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