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從季老師家裏出來,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看着這日頭,我也就不去楊天家了,張楚家的司機送我回家,在家門口停下,我剛下車,媽媽就從屋裏出來,一看張楚送我回來,她臉色就變了一下,隨即站在門口看着我們,本來我打算跟張楚再聊會的,看到媽媽這樣,我也就算了,張楚理解地笑了笑,拉開車門鑽了進去,車子很快就消失在家門口。
我扯了扯衣服,朝家裏走去,媽媽看着我,隨即跟在我身後進了屋裏,她說道,“早上鎮長的兒子來找你。”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着媽媽,“陳撓?”媽媽點點頭,說道,“嗯,他說你收到錄取通知書了,想跟你道喜來着。”
我哦了一聲,那他就慢張楚一步了,媽媽隨後說道,“中午我煮了湯,你要喝點嗎?我去給你熱一下。”
我嗯了一聲,就坐在沙發上,盯着電視發獃,過了一會媽媽就端了湯出來,我喝完后就進畫室去畫畫。
畫裏是一座學校,那裏站着一個老師,他兩鬢髮白,畫的名字叫《歲月》
後來這副《歲月》在2004年進入了全世界青少年畫家比賽的總決賽,獲得了第三名。
楊天知道我收到錄取通知書十分開心,關了店門帶着我去了那家螺絲店吃螺絲粉,我嫌棄他小氣,他笑着說,這螺絲粉會帶來好運,別嫌棄,我翻了個白眼,也吃了兩碗多下肚。
我一直以為螺絲粉是用來粉飾想哭的心,可是在這一刻我卻發現,它也是可以當作祝福的,很多時候,很多的事情它的意義都是由人賦予的,你給了它悲,它就悲,你認為它喜,它就喜。
吃完螺絲粉我們沿着石路走回堂西街,楊天眼眸里滿是笑意,似乎比我這個拿到通知書的人還要開心,我問他你笑什麼,他眯着眼低頭看我,隨後攬着我的肩膀,低低地說,“李優總算是長大了。”
那語氣像是他等了很久,等到滄桑似的,我笑着說,“對啊,我總算是長大了。”
我等這一天也是等了很久了,然而我說的跟他想的並不是一個意思,那也是我很久以後才知道的。
接下來,就開始準備去大學的東西,由於家裏有超市,大部分日用品都在超市先拿好,衣服跟被子也買了兩個密碼箱裝着,從海印市到常青鎮並不是很遠,但是要住校,於是東西得準備得充足一點。
看着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床,我在這張床上躺了9年,從一個滿心仇恨的女孩到了今天的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那抹銀色的月光她總是跳躍在我的眉間,我翻了很多小時候的東西。
看到那兩個罐子,其中一個裝冰糖葫蘆的早就發霉了,看起來十分噁心,我把那罐子直接丟了,另外一個裝着我那被爸爸打壞的牙齒,它晶瑩剔透,當初染着的血已經不在了。
還有那件討厭的黃-色的衣服,很新,但很小,還有楊天第一次給我買的那條砍了很久價格的蕾絲裙子,我們總不知不覺地就被時間推着走,於是那些過往它就遺留在過去。
那些仇恨的畫面到了今天變得十分得淡,比不起那些濃郁的深厚的歡喜跟快樂。
我對爸爸的仇恨還在心底,但是那僅僅只是在心底而已,它似乎翻不起浪,收拾好了一切,媽媽就一直叮囑我到了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缺錢就打電話回來,周末有時間一定要回來。
爸爸則坐在椅子上,只是安靜地看着我們,他那高大的肩膀經過這幾年的拼搏,變得有些彎了,走起路來有些駝。
那在我記憶力夢裏朦朧的高大的身影,他終究被歲月壓垮了肩膀。
8月25日早晨,糖糖老師的車就過來接我,媽媽一直拉着我的手叮囑着,爸爸則安靜地站在媽媽的身後,我看着兩箱行李放進後車廂,這才有了真正要去上大學的感覺。
我抱住媽媽的肩膀,低聲說道,“有時間我一定回來,你跟……”我掃了一眼身後的爸爸,低低地說,“你跟爸爸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什麼事情記得打電話給我。”
媽媽直點頭,鄰居走了出來,羨慕地說,“是去上大學吧?哎,海印大學啊重點呢,多好。”我朝她笑了一下,便走向小車,這時一輛銀灰色的小車刷地落在糖糖老師車子的旁邊,張楚搖下車窗,看了看那車,隨後說道,“這有人接送了?”
我笑着點頭,“是啊。”
他眯了眯眼,說道,“那我來晚了,本來想叫你一起去的,那一起走吧。”我嗯了一聲,轉身跟媽媽道別,媽媽眼眶紅紅的,一直叫我注意安全,隨即我看向爸爸……
好半天我才梗着脖子說,“我走了。”
爸爸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我剛上車,車門就打開了,爸爸也鑽了進來,他看着前面的路,語氣有些不耐煩,“我送你去學校,看你進去了我就回來。”
我愣了一下,糖糖老師在駕駛位上笑道,“行,那我等下送你回來。”
說著就啟動了車子,張楚關上車窗,銀灰色的小車開在我們的前頭,我們則慢悠悠地在他後頭跟着。
海印大學臨海,在海印市的西邊,位置比揚小調要遠,這所學校很古老,但這幾年修建之後就不算很老,有些校區很新,從常青鎮到海印大學大約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如果坐大巴的話需要五個小時左右。
上了車之後我就有些昏昏欲睡,爸爸見狀,就喊我,累就睡一下,我屈腳靠在門邊,眼睛半眯着,看到坐在我身邊高大的男人……他的眼睛盯着前方,一直很注意路況,一刻都沒轉過來看我,也許是知道我在看他,這幾年,爸爸媽媽回去小鎮,我都不會跟着回去,他們也常常都是匆匆去匆匆回,表妹閨閨那個在小時候給我無數陰影的女孩考不上高中,去讀了技校,但聽說技校她讀得也不怎麼樣,老是逃課,花錢如流水,外公被表妹折騰得老了好幾歲。
我從1991年開始就再也沒回過小鎮,夢裏紅色燈籠在我的畫裏也出現過,外公跟媽媽說想看看我。
他們在小鎮都知道了我今天的成就。
但是我就是沒有勇氣回去,或者說我早就拋棄了那裏。
很快我就在車裏睡著了,顛簸的車子讓我的頭左搖右擺的,朦朧中我感覺到有人把我的頭用手固定住,我才沉沉地睡死過去。
等再次醒來,已經進入了海印市的市區,往海印大學的方向的車流量很多,大多數新生都是在今天去報道的,而張楚的那輛銀灰色的小車在進入隧道的時候被車流量擠到了前面,糖糖老師一個沒注意就找不到那輛車了。
下午三點左右,車子總算是進入了海印大學那條專用的通道,海印大學那閃亮的招牌就在前方兩百米處,車子太多,每輛小車都得輪流在校門口停下,然後才去後門找停車位。
過了一會就到我們的車,糖糖老師抹了下汗,轉頭說道,“到了。”接着爸爸跟糖糖老師都下車給我提行李,後面還有一排的車子等着,我們拖了行李,我就跟爸爸說,“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進去了,我跟張楚一起就好了。”爸爸看了眼糖糖老師,糖糖老師笑道,“李優也長大了,我們就先走吧,這裏車子太多了,後門也不知道有沒有停車位。”
爸爸稍微點了下頭,又看了我一眼,才彎腰鑽進車裏,我看着他們驅車離開,才轉身朝宏偉的大門走去,海印到底是重點大學,跟諾歐學校的建築雖然不是全都相同,但感覺起來是一樣的,生機勃勃。
我推着兩個行李箱一眼就看到張楚,他丟下他的行李就朝我走來,然而下一秒,有另外一行人嘻嘻哈哈地拿過我的行李,我愣了一下,陳撓帶笑的臉就在眼前晃着。
他旁邊跟着幾個男孩跟女孩,那男孩哇哦一聲,“學妹果然漂亮!”
“難怪你一直喊住一定要出來接。”那男孩說著就去撞陳撓,陳撓笑着推開他,朝我說道,“歡迎來到海印大學。”
我笑着歪頭,“你一早就在這裏潛伏着?”他雙手往口袋裏插,笑道,“自然的,來接你嘛。”
剛到大學就有熟人,這種感覺還是蠻舒服的,張楚只是在原地停頓了一下,就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加入了我們的隊伍,那三個跟着陳撓的妹子看到張楚,眼睛一亮,指着他,“又是認識的?還是學弟?”
陳撓唇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說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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