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9 投懷送抱
“韓茜,還記得我離開M市的那天晚上對你說的話嗎?我所承受的,遲早有一天會全部還給你。”
盛夏說這話時面對她並沒有疾言厲色,聲音里也沒有讓人聽出有多暢快的感覺,只是很沉着地陳述着這一事實。
彼時韓茜正是得意的時候,以為自己與顏玦的婚事早已成為定局。而她盛夏呢?就連唯一的朋友王珏都被自己家裏整的那麼慘,更別說她因為這個與顏玦分了手,想在M市立足都難。
韓茜自以為出身好,又在M市裡橫行慣了,而她盛夏縱然是顏玦的前妻又怎麼樣?擁有他的愛又怎麼樣?也不過只能在娛樂圈裏混混,那還要看她的心情會不會想放她一馬,又哪裏會想到自己的今天?
韓茜聽到盛夏再次提及那天的情景,內心的衝擊與起落是完全可以想像的。盛夏回給她的這一巴掌雖沒有親自動手,卻比被真實地扇她的耳光都響亮。
韓茜咬緊牙看着她,身上但凡還有往日的一絲傲氣,此時都會毅然、不屑地轉身離開這裏,又何必站在這裏看她的臉色?可是這幾天的跌跌撞撞已經讓她明白,她們韓家真的已經徹底走投無路,所以她要認清現實。
垂在身側的手收緊又慢慢鬆開,心緒已經慢慢緩和,然後控制着自己的口吻,問:“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她們的恩怨是她作下的,所以即便盛夏報復她也認了。
這樣的口吻彷彿盛夏只要說得要她怎樣,她都會去做。
盛夏聞言卻挑了下眉,彷彿有些意外。
“你不是說要還給我嗎?想怎麼樣你說,只要能放過我的家人。”韓茜一副破釜沉舟的樣子重複。
盛夏這才瞭然,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搖頭道:“事到如今,我還需要自己做什麼嗎?”
對韓茜來說,現在還有什麼比此刻更讓她覺得折磨?所以該還的都已經還了,而她也沒有變態到非要折磨誰。
“我知道你心裏有恨,大可沖我來,不用為難我的家人。”韓茜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盛夏卻覺得她思維有點混亂,乾脆直言道:“韓小姐你搞錯了,你家裏人犯的是法,我只是個小演員,還沒有能力干政。”如果她只是認為這是私人恩怨就可以解決,那麼她就大錯特錯。
小演員嗎?
對,她目前的身份確實就是個演員。
可是顏玦不是,設計這一切的顏家也不是,或者顏玦還找了別人通力合作。不,應該不止一個人,不然那些證據不會那詳細。可縱然這樣,她韓家雖然在M市橫行,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小卒子,京城那邊才是大魚。
韓家所做的一切都以那邊馬首是瞻,包括與顏家的聯姻。他們自以為掌控一切,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連根拔起,足以說明一切。
不過目前對韓茜來說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要想辦法給韓家解困,可是現在沒有人會對她們伸出援手,她也聯絡不到任何人,只能找這件事的癥結處——顏玦。
E市是顏家的地盤,單是要見他她就費了很多的周折,且連人影都沒有見到。不得已才會冒險闖進來,她知道也許眼前的盛夏就是她現在唯一可以抓得到的希望。
想到這裏,韓茜乾脆抓着她的手跪下來,說:“盛小姐,以往都是我錯了,我現在給你道歉。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但求你和顏少放我家一馬。”
她單純卻不傻,顏家誘他們舉家離開M市在這邊動手,那邊肯定也早就做了準備。現在她最害怕的就是家裏人會一個個離開自己,因為那些罪都太重,就連嫂子的娘家都沒倖免。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有一天他們都去了,自己孤伶伶地在異地飄零。
現在她住在酒店裏,有時夜裏做夢就會夢到爺爺、爸爸和哥哥,他們都被判了刑,那些執行的槍口對着他們,在他們身上打出血窟窿,每次夢到都驚醒,然後嚇得她就再也不敢睡。
他們都是因為自己的訂婚才來到E市,才會進了顏家的圈套,進而被抓。此時心裏滿滿都是對家裏人的愧疚,已經再顧不得與盛夏的恩怨。
不就是跪一跪嗎?不就是低頭道個歉嗎?她現在沒有驕傲,沒有尊嚴,所有的一切統統都不要了,只求她可以高抬貴手,讓她的家人可以活下來。
韓茜因為激動而用力拽住她的手,盛夏吃痛地蹙眉,低眸看着彷彿瞬間頻臨在崩潰邊緣的韓茜、她那麼聰明怎麼就看不清?他們韓家的事走的政府的程序,已經不是任何人能左右。
兩人正在僵持着,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正由遠及近地開過來,引擎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隨着它停下后,駕駛室的車門被推開,便見顏玦下車走過來。
“顏少。”
“顏少。”家裏的安保都恭敬地喊着。
眾人堵在路中間,不自覺地讓出一條路。顏玦便也就一眼瞧見了盛夏,以及跪在地上拉着她的韓茜,眼睛落在她抓着盛夏的手時,不由眯了眯眼眸。
彼時韓茜臉上還有沒控制的淚痕,轉頭看到顏玦出現的時候臉上還是閃過一些狼狽。他雖不愛自己,且將她家裏人算計的那樣慘,可是她還是下意識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樣一面。
顏玦卻是一眼都沒有施捨給她,而是順着兩人交纏的手臂落到盛夏臉上,然後逕自走到她的身邊,伸手,將盛夏的手從她手裏拽了出
夏的手從她手裏拽了出來。
“顏玦。”盛夏彷彿也很意外他會在這時回來,手卻被顏玦牽起,順到他的目光才注意自己的手背有些發紅,上面有了兩道指甲印子。
是因為韓茜剛剛太激動,又怕她走掉,所以有些用力留下的。只是彼時兩人因為注意力都不在這上面,所以都沒有發覺。
“你們都是死人嗎?”耳邊卻響起顏玦的訓斥。
盛夏抬眼,便見他面色冷峻地看向那些安保。
一個個的哪知道他將盛夏寶貝到這個地步,可老闆發火了,沒一個敢大聲喘氣的。這個男人就是有這樣的威懾力,明明空氣流通的室外,卻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
盛夏也覺得他有些小題大作,而且當著韓茜的面,應該是做給她看的,正想開口,顏玦卻牽着她的手,輕聲說:“回家。”
前一句與后一句的反差太大,任哪個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韓茜此時已經站起來,本來心虛加上底氣不足正在躊躇中,雖然來時也沒有想好,但是真到他出現,她才知道不知所措。這會兒見兩人要離開便再也不管不顧,上前攔住兩人的去路,喊:“顏少。”
這一聲喊的真是飽含深情,委屈又帶着訴說不盡的情誼。
顏玦倒是看了她一眼,卻是仍然覺得十分倒胃口,轉頭給安保一個眼色,連吩咐都省了。
家裏的安保如果連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就真的不必再混了,立馬上前要拉開韓茜。
“顏少求求你了,救救我家的人。”韓茜此時顧不得那麼多便要撲過來。
顏玦摟着盛夏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她,問:“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是憑什麼,又有什麼底氣站在這裏說出這句話?”
這是顏玦難得的拿正眼瞧着她,卻讓韓茜感到語塞的同時又感到難堪。
顏玦要羞辱她也是應該的,畢竟這些日子他與盛夏過的有多煎熬,其中的滋味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所以這口惡氣總要讓他吐出來。盛夏自認也不是善良的人,此時她不跟着上去踩兩腳就已經是仁慈了,所以並沒有阻止。
韓家不可一世時顏玦尚且看不上,如今這樣落魄,確實沒有什麼底氣。韓茜自然知道顏玦不是良善之輩,心裏正絕望時,又聽他道:“或者你身上還有什麼可以拿來做交換?”
交換兩個字落入耳際的時候,韓茜下意識地感到希望,正想問什麼,抬眼看着顏玦盯着自己眼眸淬笑,問:“王珏的遭遇你還記得吧?”
韓茜聞言心底一涼,下意識地後退,那模樣倒像是怕遭到侵犯一樣。
顏玦見狀嘴裏發出一聲嗤笑,道:“我要當時傷害王珏的那些人的證據。”
他答應過的盛夏的,要解決掉這些人。當時沒有動手,是因為中途有了變故,可這件事他一直都惦記着,因為王珏是盛夏所珍視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只要想到那些人原本要對付的是盛夏,他就恨不得將他們全部千刀萬剮。
韓茜發現是自己想多了,臉色更加難堪,但還是問:“我將證據拿出來你就會放過我的家人?”顯然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忍不住抱了一絲希望。
顏玦果然又笑了,大概笑她的愚蠢,道:“那你相不相信就算你不交出來我也有辦法拿到?”
韓茜一怔,只見顏玦牽着盛夏的手便已經往別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人去在意韓茜,因為他們知道自有安保去清理。盛夏更知道縱然現在將韓家收拾了,顏玦心裏其實也並不是十分舒服。
因為他們因為韓家所承受的一切,他這口氣就算出了,看到韓家人還是會不舒服,尤其想到盛夏。她是他最愛的人,他卻無能到讓她經歷那麼多的苦痛。
盛夏拉拉他的手,喊:“顏玦。”
“嗯?”顏玦轉眸看着她,應。
“一切都過去了。”盛夏說,她相信他知道她說的意思。
顏玦讓她坐到沙發上,卻沒有再提這個茬,而是看着她手背上的抓痕再次蹙眉,說:“你傻啊,她拽你不知道躲?”
“沒事,這也不算是傷。”盛夏安慰,她真沒當回事。不過看着他皺着眉的樣子,知道他心疼自己心裏還是甜滋滋的。
顏玦伸出手指颳了下她的鼻子,說:“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對家裏的安保措施一向放心,沒料到還是會被韓茜找到這裏。其實找到這裏是遲早的事,只是不滿他們那麼多人竟她近了盛夏的身,還好不是特別危險的人物。對於這點,心裏自然是不滿意,不過並沒有再在盛夏面前表現出來。
盛夏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回神掀唇想問時,才發現不知何時他額頭已經抵在自己的額頭上。四目極近相望,呼吸間都是屬於彼此的氣息。
明明也已經算老夫老妻了,親吻的次數更是多不勝數,可她此時面對他深沉似海的眸子,心卻還是莫名彭彭跳的極快。眼見他的唇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感覺那抹溫熱碰上自己時,心幾乎要跳出來。
“爸爸和媽媽親親哦,羞羞!”他家然然寶貝的聲音突然從樓梯間傳來。
盛夏與顏玦都怔了一下,轉眸便見兩個寶貝不知何時坐在那裏的。林果然伸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卻在張開的手指間偷偷張望。而林果實則更酷一些,根本就
些,根本就沒有躲避,接觸到父母投射的目光時,才慢慢轉過臉。
盛夏心裏哀嚎一聲,趕緊推開顏玦,並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顏玦則並沒有在意,反而依然抱着她,並大大方方地朝樓梯上的兩個小人喊:“兩個小壞蛋,還不趕緊給我下來。”
林果然聽到招呼便蹦蹦跳跳地跑下來了,她才不怕爸爸呢,所以直接撲進顏玦的懷裏,喊:“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然然寶貝可想死了。”
她小嘴最甜了,狗腿的模樣好像顏玦不是早上才出門,而是出差了十天半月才歸來,可偏偏顏玦就是愛吃她這一套。
至於林果實,反正現在越來越安靜。他跟在妹妹身後走過來,然後爬上了盛夏的膝,然後雙手樓着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喊:“媽媽。”
當然,如果你如果覺得他是木訥,那麼就絕對看走眼了,有時候顏玦都覺得這兒子心思有點太超齡,總之感覺有點挺詭異的。
可不管他怎麼聰明,在盛夏眼裏都是自己的寶貝,伸手撫着他的頭髮,心裏也是甜膩到不行。
房子裏有兩個寶貝總是充滿歡樂,不過顏玦很快發現一個問題,就是林果實這次在盛夏回來后,好像特別粘她,而且很排斥自己與盛夏單獨相處。
吃了晚飯,顏玦的電話便又進來了,直接去了書房。
盛夏幫兩個寶貝洗了澡,便跟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講故事,手機卻響起來。看了一眼是顏玦不由覺得疑惑,自己家裏打什麼電話?
“媽媽,媽媽,我還要聽。”林果然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盛夏便掛斷了電話繼續給兩個孩子講故事,反正如果有急事,他一定會過來的。直到兩個寶貝睡着才輕聲下床,打開門回到卧室,看到並沒有燈光照進來,還以為他在書房。
結果剛進了門身子就被騰空抱起,被丟在床上后,他就壓了過來。
“啊——”嚇得她一聲驚叫。
“為什麼不接電話?”顏玦問,口吻頗有點不滿。
“你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盛夏問。
顏玦不回答,盛夏只感覺他滾燙的手掌探進衣擺里,熨燙着她的肌膚。房間沒有開燈,光線不太明亮,空氣中更透出一絲曖昧,暗示那般明顯,問:“這個我也能當著孩子的面說?”
盛夏臉一下子就紅了,正要推開他,唇便被他吻住。
他真的有點餓了,除了她回來當晚在酒店解了次饞,這幾天林果實像稱心的似的,根本不給他們親近的機會。再加上他忙,還沒有心思收拾那小子,這都快忍不住了。
從書房裏掛了電話出來就在等,實在等不及了打個電話想催催她,結果她理都不理自己,這會兒是真更恨不能將她吞下去。盛夏也不是十分保守的女人,室內很快春色無邊……
翌日,盛夏帶着一身酸疼醒來,且時間已經臨近中午。她擁着被單從床上坐起來,可以感覺到整個家裏都很靜。皺眉,怎麼感覺好像缺了什麼?
洗漱過後下樓,玉嫂正在下面打掃,看到她便笑着喊了聲:“少奶奶。”
盛夏點頭,然後朝她吐吐舌頭,問:“玉嫂有沒有吃的?”然後誇張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說:“好餓。”
那模樣可不像是這屋子的女主人,倒像是在跟長輩撒嬌的小孩。
“有有有,早就備好了,你等着。”玉嫂見狀心情更是大好,忙不迭應着便進了廚房幫她去弄。
盛夏坐在餐桌邊,玉嫂很快將粥和小籠包都端上來放在她面前。
盛夏也沒客氣,直到吃了大半碗粥才終於想起來,問:“小果實和然然寶貝呢?”
平時自己還沒有起床,兩個寶貝都能到自己房間裏把她吵起來,今天這是怎麼了?看看錶都已經中午了卻沒見他們兩個的人影,是不是有點不太正常?
“哦,顏少早上去公司的時候將他們帶到幼兒園去了。”玉嫂回答,唇角還含着一抹忍俊不止的笑。
她早上去的時候正看到顏玦堵在自己的卧室門口與林果實大眼瞪小眼。
“我要找媽媽。”林果實說。
“我老婆還在睡覺,不準打攪她。”顏玦背倚着門板卻這樣拒絕。
“你是不是又欺負她了?”林果實問,一副跟他有仇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是欺負不是疼她?”顏玦邪氣一笑,那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是跟自己三歲的兒子對話,更像是跟自己的情敵。
林果實不知道,不過脹紅的臉,說:“我就是知道。”
玉嫂怕被發現也沒有敢認真聽,反正聽着最後是林果實吵輸了,被顏玦拎着后衣領便下了樓,吃早飯的時候直接宣佈帶他們去幼兒園。
臨上車時林果實還有咕噥,說顏玦你公報私仇。
不過這些盛夏自然都不知道,所以倒也沒有多想,反而享受了這一天難得的清靜。因為昨晚太累,所以下午補了個眠,只是美夢還沒有做上就被手機的鈴聲吵醒。
“喂?”本以為是顏玦,所以聲音格外慵懶,眼睛都沒有睜開便接了。
“盛大明星,您老還活着呢?”
偏偏是王珏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驚的盛夏眼睛一下子睜開,就連腦子也清醒了,問:“王珏?”
“很好,既活着也沒有失憶。”王珏在那頭笑,可是卻無端地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盛夏自然立即反應過來她為何如此,不由心虛又小心翼翼地喊:“王珏,這個我可以解釋。”
“不用解釋,你馬上給我滾回來自己擺平古藍。”王珏突然吼,顯然是動了怒,然後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盛夏這下完全一點睡意都沒有了,耙了耙頭暗罵自己豬腦子,怎麼能把工作的事給忘了?再打王珏的電話已經不通,她意識到事態嚴重,趕緊打電話訂了時間最近的航班,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少奶奶,你這是要去哪?”王珏正在廚房準備晚飯,看着她突然拎着行李箱下來也是嚇了一跳。
盛夏一邊手忙腳亂地單腳站着在玄關處換鞋子一邊回答:“我要馬上去一趟G市。”與兩個寶貝告別是來不及了,只好一會兒在路上給顏玦打個電話報備。
話音剛落,後背倚的門便被人打開,她身子失重地朝後跌去,正好落進一具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