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拾柴火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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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許將軍,就說韓將軍您,此次攻關不利,又大大得罪了肅親王,回國后又要如何向魯王交代,依肅親王的秉性他會不記前仇嗎?肅親王自來囂張,又有魯太後偏寵,將軍處境危矣。”

韓志明知劉忻的話有危言聳聽之嫌,然而他心裏也明白,劉忻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

“恐怕魯王也樂見肅親王向您報仇,說不得還要在後面推波助瀾,待肅親王鑄下大錯,魯王再殺了肅親王收攏人心可不就是一舉數得。魯王膝下只有一兩歲稚子,魯太后和肅親王心心念念兄終弟及,幾次暗中下手。然魯王為什麼還能容下他,真的是友愛同胞嗎?不過是想利用肅親王做一些他不能做不方便能的事情罷了!”

韓志眼神一利,“你們北齊可真夠耳聰目明!”他和肅親王的矛盾,魯國宮闈秘事如數家珍,這是在向他炫耀,他們早就收買了關鍵人物嗎?

豈料劉忻毫不掩飾,道,“良臣擇主而事!”

韓志忍不住刺劉忻,“就像你一樣嗎?”

劉忻沉默了一下,“燕國朝上朽木當道,忠臣良將命喪,我父受燕王恩惠,得以入朝,對燕王忠心耿耿,為他抗衡燕地世族。然燕王娶了葉氏女后便誅殺我父,連我劉家三族都不肯放過,若非李娘子,我早已身首異處。且看當今天下,將軍覺得誰有可能力挽狂瀾,拯救萬民水火之中?”

不待韓志回道,劉忻接着道,“燕、楚二王受制於境內豪族,連彈丸之地都無法平定何以平天下。魯王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將才,然他生性多疑好弄小巧,為君者大忌。”

“南齊謝氏呢?”誰都知道南齊少帝和北齊皇帝都是傀儡,是謝氏和李氏的一張大旗。

劉忻坐正了身體,正色道,“北齊百姓和南齊百姓相比,誰更富足?誰更得民心?”

韓志抿了抿唇,答案不言而喻,“李氏是世族,謝氏乃寒門。”韓志自己是草根出身,天生對謝氏有一點親近。

劉忻眼神亮了亮,他知道韓志這是心動了,因為他已經考慮到自己的前程。“正如先前所說男人何妨女人何妨,同理,在我北齊,無論寒門還是世族,有能者居之,以將軍才能還怕沒有出人頭地之日。”又一一為他細說朝中身居高位的寒門子,“我北齊用人,向來不問出身高低,唯才是舉。”

聽罷,韓志若有所思的坐在那。

劉忻再接再勵,“燕國不敵突厥鐵騎,被突厥所佔城池內的百姓為芻狗,李相公欲派兵助燕抵抗突厥。燕王拒,相公只能下令大開城門接納逃亡的燕地百姓。相公不忍燕地百姓受苦,已經決定支援燕國一批精良的武器,助他們抵抗突厥。”

北齊派兵入燕,燕王得多大的心才能答應,就不怕打走突厥後,北齊兵轉頭把他們打了。但是李徽在被拒之後肯提供武器給燕地,這份氣魄讓韓志不得不動容。

“而謝氏呢,國難當頭之際,他們想的是,聯合魯國攻打我北齊,牽扯我們的兵力,讓我們不能全心全意抵抗突厥。

攘外必先安內,在下認為並非是清除中原其他勢力,獨尊一家。如此自相殘殺只會便宜了胡人,安內攘外合該是效仿春秋時期齊桓公‘尊王攘外’的政策。

突厥滅我中原之心昭然若揭,在此關係民族存亡的時刻,李相公意欲發起會盟,停止內耗,一致攘夷。”

韓志心頭大震,不敢置信道,“你們北齊願意尊南齊少帝為王?”怎麼可能!

“就算我們願意,魯國、燕國、楚國哪一個會願意,因地制宜,齊桓公的政策顯然不完全合適眼下中原的局面,具體如何實施,五國人才濟濟,總能商量出一個四角俱全的方法來。”

韓志作為一個有抱負雖然不太忠心的將軍,比起攻打北齊心裏更願意抗擊突厥,尤其在是突厥對中原百姓慘無人道的情況下,哪個男兒沒有一份血性。

劉忻站起來,向韓志鄭重一揖到底,“望將軍以天下蒼生為重,人生在世,唯有蒼生不可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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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忻回到關內,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面對李昭的詢問,回道,“韓將軍沒有答應,但是他已經心動了。”

李昭沉吟片刻后道,“韓志是個性情中人,魯王對他到底有知遇之恩,一時半會兒他的心也沒涼透。”一拉攏就拋棄故主的人,反而不敢用。

劉忻目光一閃,“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麼?”挑撥離間分化,他現在腦子裏就有好幾個計策。

李昭搖了搖頭,“元晦,我們不能重蹈魯王的覆轍。”看着劉忻的目光中徒然帶上壓力。

劉忻有些愕然,然後是汗顏,躬身道,“是劉某短見了。”魯王好弄小巧以至於君臣離心,他剛剛還諷刺過,自己怎麼也糊塗了。

“元晦你巧言善辯,有大才,然對人對事可用陽謀,陰謀多了,身邊人都將忌憚你。”

劉忻心神一震,重重向李昭一拜,神色感激。

李昭見他如此,笑了笑,三族被誅,劉忻心性大變,若是不時時提點,李昭真怕他為了報仇反社會反人類,聰明人變態的殺傷力不可小覷。

李昭琢磨着得給他介紹一個暖妹子,給他一點正面影響,成婚生子后,也不會那麼容易被仇恨蒙蔽雙眼。

送走劉忻,迎來曹思妍,人如其名。曹思妍沒有辜負給她取這個名的長輩的期望,不負所望長成了一個大美人,像她姑姑曹氏一般,是個明艷爽利的女子。

曹思妍一身風霜,一到天馗關家都沒去就先來李昭這裏,甫一見面就對李昭道,“我家那個又給你添麻煩了。”

曹思妍的丈夫便是心軟糊塗的古堯,古堯這麼些年能如此順風順水,除了家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有一個英明神武的太座在背後指點。

真應了一句妻賢夫禍少。有人就是這麼好命,小時候爹娘護着,長大了老婆護着。

“沒惹出大/麻煩,我要走了,不放心他一個人留在這裏,便把你請來。”李昭笑着道,命人給她上熱茶,又道,“倒是對不住阿馨了,搶了她阿娘。”

曹思妍沒有隨着古堯赴任,一半是捨不得剛出生的小女兒。

曹思妍坐下后嘆一口氣,“那倒還好,我想着以他那性子應該也捅不出大紕漏,可小麻煩肯定沒少,有時候我都想踹了他。”當著古堯表妹的面,曹思妍一點兒也不掩飾的開始吐槽,“可孩子都有了,況且古堯那人吧,雖然心慈手軟耳根子也軟,人還有那麼點糊塗,但起碼聽得進去勸,對我們母子幾個也溫柔體貼,也不拈花惹草膈應我。”古堯真不算是個壞人,只能說在周圍一群親朋好友,無論男女水平都遠超平均線的變態襯托下,古堯更像一個普通人,有很多普通人都有的小毛病。

古神夫妻扛着滿腦子都是門第觀念的大家長古初的壓力,替古堯求娶曹思妍,很大原因就是看中了曹思妍的個人素質。

而曹家要在北齊站穩陣腳也要聯姻,古氏顯貴,雖然古堯不夠出類拔萃,但是他性格溫和,能容得下曹思妍插手外面的事情。

李昭當初缺人缺的緊,遂把身邊的朋友都拉過來打下手,她的朋友自然是女子居多,其中就有曹思妍,曹思妍樂在其中,壓根沒有嫁人生子后就安心相夫教子的覺悟,遂也挑中了古堯。

用曹思妍的話說,“那小子那張臉還真挺耐看。”古堯長得非常符合曹思妍的審美。

李昭不置可否,曹思妍和古堯之間必然是有感情的,沒見她雖然在埋怨可也是在解釋嗎?她用不着上趕着做壞人。況且古堯這人吧,的確除了心軟糊塗那一點也沒有其他大毛病,相反他在民事上頗有能力,也不是那種一意孤行聽不得勸的人,只要身邊有一個明白人時刻提點着就沒事。所以她才會把曹思妍叫過來看着他。

“阿昭如何處置簡逸雅?古堯有沒有為她求情?”

李昭忍不住一笑,果然再彪悍的女人也會吃醋,“和其他揪出來的探子一起問斬了。古堯倒是沒有替她求情,只是有點兒心疼她的孩子。”

曹思妍臉色劇變,顯然已經想歪了。

“你別多想,簡逸雅的孩子是她替馬謹生的,只是因為一點事情……”李昭略略介紹一下那個孩子的情況。

曹思妍訕訕的低頭喝了口茶,掩飾了下尷尬,才抬起頭來道,“想想她的遭遇也挺可憐的,但是還不是她自己作的,當年那麼好的一盤棋被她下成這樣,咎由自取。世上比她慘的人也不少,可沒誰像她這麼心狠手辣的。她既然能對別人的孩子下狠手,我們憑什麼要去救她的孩子,何況她還想抓你,真把別人當成聖人了。

古堯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別搭理他。你要是真去求馬謹,憑馬謹那人品,還不得怎麼拿着雞毛當令箭,獅子大開口。”

“我沒那麼善良。”李昭道。她是可憐那個孩子,但是馬謹要是向她要武器要其他,她難道要答應。

“這才對,古堯那我待會回去收拾他。”曹思妍咬了咬牙,同情心都用到敵人還是老情人孩子身上了。“我都覺得我嫁的不是個丈夫而是養了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兒子。”

李昭同情的瞄了她一眼,所以說衝動是魔鬼。提醒了一句,“別打臉,他還得見人的。”

曹思妍一揮手,豪氣道,“我有數。”

“我走了,這邊義學的事情你留心看着點。”李昭叮囑。

曹思妍正了神色,“你放心,都是做熟的。”

兩人交接完公事,曹思妍才回家收拾老公去。

李昭笑着搖搖頭,說實話,古堯這樣的還真得曹思妍這樣的能製得住,心理素質差點的沒法跟他把日子過紅火。倒是有點兒替曹思妍可惜,不過感情這回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元鼎九年春,李昭回到京都洛陽,洛陽作為幾朝古都,哪怕當年南齊撤離時,將都城倉庫內能搬的盡數搬走,不能搬的付諸一炬。幸好還有理智沒有做出縱火燒都這樣遺臭萬年的事情來,所以給他們留下的依舊是一座恢宏雄偉的城市。

北齊不計代價也要得到首都卻不是為了這座城市的基礎設施,而是她的象徵意義。

李昭到了相府,不待梳洗便先去見李徽,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就被告知,準備準備,先把你的親事定了。

“嘎~”李昭傻眼了。

李徽見閨女呆在那兒半天沒回過神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都多大了?”二十,動作快的都兒女成雙了。

“如今內憂外患,何必急在一時。”李昭相當顧全大局的說。

李徽指了指她,“你怎麼糊塗了,我正在聯繫諸國商量會盟的事情,眼下局勢,聯合攘夷是大勢所趨,這是我們先提出來,有些人肯定會趁機談條件,最有可能的就是簽訂數十年內不得犯境的停戰協議。天下人都看着,必然要答應他們一些不太過分的要求,你自己再想想和親是不是常見的條件?”

李昭,“……”我勒個去,我居然沒想到這麼要命的事情。

“有好事想不起我,怎麼這種事就想起我了。”李昭鬱悶,一旦和親,她首當其衝啊。

知道李昭反應過來了,李徽雷厲風行道,“宋朔不在沒關係,你阿姑回來了,趁這兩天過禮定親。”

李昭痛快的點頭。

李徽見她這麼爽快的應了,心裏頗有點不是滋味,好歹你嬌羞下啊,算了,還是別抱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了。

“那不是輪到七娘了?”李昭猛地反應過來,七娘性子太溫柔,並不適合和親,何況她才十二。

李徽淡淡道,“除了嫁還能娶,這個暫且不提,到時候再說。”

李昭張了張嘴。

李徽直接轉移話題,對她道,“眼下楚崇原(燕王)已經答應,魯、楚、南齊尚未回復。”

李昭驚奇的看一眼李徽,那意思是你剛剛還那麼有底氣的說聯合攘夷是大勢所趨,都防備他們趁機談條件了,我以為你都搞定了起碼搞定了兩三家了。

李徽清咳一聲,給她分析,“楚、南齊和突厥中間隔了幾千里,馬譯又剛愎自用生性多疑。”所以只有馬上要滅國還在北齊身上嘗到了一點甜頭的燕國答應了。

“魯國又失了北方五座城池,還有說服的可能,就是他不答應,國內其他將領未必願意聽他的。”李昭沉聲道。

李徽明白她是指韓信,“他有此能耐?”

李昭道,“除了他還有許攸,許攸為人耿直仗義,魯國不少將領服他。我在天馗內待了一年,從百姓口中了解到,他極為愛民,這樣的人不可能眼看着百姓受苦而置之不理,我們也不要他歸降或是做什麼,請他寫一封信給魯國將領,讓他們以大局為重,我想有很大的把握說服他們,馬譯總不能一意孤行。”

李徽道,“江氏雖然離開了冀州,但是百年經營,和魯地不少世族有姻親,這些人可以讓你江叔父去信。”

“如此再好不過。”

“然楚、南齊怕是想坐收漁翁之利,等我們元氣大傷時再動手,要是我們趕走了突厥,他們會趁虛而入。要是我們不敵,就輪到他們要求聯合攘夷了。怕是難!”政治就是這麼絕情,犧牲多少將士多少百姓哪比得上自己的利益重要。

李昭承認自己家也有私心,但至少李徽肯支援燕國物資,而不是冷眼看着他們和突厥死磕,想着哪怕燕國亡國了起碼也能消耗一點突厥的戰鬥力。不考慮燕地百姓,也得考慮唇亡齒寒。

現在不是內部爭遺產,而是暴徒打到自己家門口打算殺人搶劫放火。突厥佔領的城池越多,他們的根基就越深,可以憑此不斷充實國力,加強戰備。現在就這麼難纏,等他們壯大起來,都等着當亡國奴去吧。如今的沙略可汗和以前的胡主還不同,之前入主中原的胡人多少還知道要安撫中原百姓,可這位就像在搞種族屠殺,哪一座被他們攻佔的城池沒死上數萬平民。

李徽意味不明一笑,“我既然說聯合攘夷是大勢所趨,就由不得他們逆勢而為。”

李昭不明所以,問,“阿爹有何妙計?”

李徽瞅她一眼,“你先去收拾下,待好了去政事堂!”

被嫌棄形象不佳的李昭無奈,趕緊告退去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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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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