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最後的再見
此後蔡珏無數次回想那個下午，日光和煦，風平浪靜，像無數個與沈年短暫分別的午後，就是如此太過美好太過平靜的場景也確實不像他此生該經歷的。
蔡珏接到連濯衣意味不明的電話之後就往宿舍趕去，本身悠閑的心情也變的忐忑，不好的預感在心頭越聚越深。
蔡珏來到宿舍門前還沒來得及刷卡，門就開了，連濯衣一把把他拉進屋子裏關上門。蔡珏被拉的一個趔趄，站穩之後發現客廳里不止連濯衣，還有林陽和一個灰色頭髮墨綠色瞳孔的少年。蔡珏覺得這個少年長得很眼熟，一眼看去像是何蘇收養的那隻叫犬犬的貓。
“你是犬犬？”蔡珏指着那個少年疑惑的問。
少年聽見“犬犬”兩個字很苦惱地皺了皺眉頭，還是對蔡珏伸出手表示友好。
“我有名字叫鹿燁。”少年做自我介紹。
蔡珏也覺得自己剛才叫“犬犬”確實有點失禮，蔡珏在去被沈年帶去王玉的時候就知道了沈年跟獸人一族的合作也知道何蘇身邊的那隻貓是獸人的人，但是還沒有見過他人形的樣子，這是第一次見難免有點好奇，瞧着對方愣了一會才握住他的手。
“你好，我是蔡珏。”蔡珏說。
“發生什麼事了么？”蔡珏鬆開鹿燁的手問連濯衣。
“沒時間跟你解釋，現在你要跟鹿燁和林陽立刻馬上離開這裏。”連濯衣對蔡珏說。
蔡珏才發現客廳的茶几上放着他的行李箱。
林陽已經把行李箱拎在手裏。
“走吧。”連濯衣暫時無視了蔡珏疑惑的表情，拉着蔡珏便出了宿舍，他們沒有下樓，而是乘上電梯向頂層趕去。
聯邦第一軍事學院的宿舍屋頂有很開闊的場地，是作為飛船的停機坪設計的，只不過校園裏有禁飛令，所以這些停機坪只有在緊急的時候才會被使用。
蔡珏被連濯衣帶到屋頂果然見到了又飛船正在上面等着他們。
鹿燁和林陽先上了飛船，蔡珏還想問連濯衣點什麼但卻被他推上飛船。
“保重。”這是這場離別中連濯衣對蔡珏說的最後一句話。
蔡珏還沒有反應過來，艙門便被關閉，飛船起航。三分鐘不到的時間裏飛船便躲過了聯邦第一軍院所有的防禦措施，飛入了浩瀚的宇宙之中。
蔡珏看着在駕駛位和副駕駛位上的鹿燁於林陽都鬆了一口氣，然後兩個人把飛船調為自動駕駛的狀態，離開了駕駛艙。
這突然而來的一系列變故，已經讓蔡珏在心裏有了幾分猜測。
“沈年是不是出事了。”蔡珏堵在駕駛艙門口問那兩個人。
林陽目光躲閃不說話，鹿燁撇了撇嘴。
一陣僵持，林陽終於受不了了開口，“老闆娘，先讓我們出去吧，坐下慢慢說。”
蔡珏側過身子讓開了路。
鹿燁坐到沙發上，林陽撓了撓頭就跟蔡珏說，“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是會長讓我來的，老闆娘你問他把他都知道。我先去收拾一下東西。“
林陽把鍋甩給鹿燁就一個人跑去了別的艙室。
蔡珏看着鹿燁坐到他對面，“說吧。”
鹿燁不說話只是低頭喝着水。
蔡珏把他的杯子奪過來，“你說不說？”
“我說。”鹿燁其實有點怕蔡珏，這種怕就像是害怕那種什麼都不知道全部心思都用在使壞整蠱別的人小孩。
蔡珏重重的把杯子放到鹿燁面前，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沈年彷彿有預知能力一般，在今天下午的發佈會開始之前他就通知了獸人和榮耀會這兩個勢力，安排了如果他出事之後的事情。果然沈年被聯邦帶走，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林陽救按照澤的吩咐來找鹿燁，榮耀會通過自己在聯邦第一軍院的權限，為鹿燁他們調來了飛船並且暫時麻痹了學校的監控系統，讓他們把蔡珏接走。
按照沈年的計劃，為了防止有心的人對蔡珏下手，蔡珏會被接到王玉星並且獲得一個新的身份，而蔡珏父母也會在第一時刻被轉移，會有一些發生在太空裏的不知名的爆炸來讓他們的身份死去。
沈年在為蔡珏謀划退路的時候，當然也為自己做了安排，沈年會在被捕的第三天被從伽利略星轉移到聯邦軍事法庭所在的達科塔星，在轉移的路上，獸人會聯合榮耀會出手就出沈年。
鹿燁把今天下午沈年的遭遇與他早已制定好的計劃對蔡珏全盤托出。其實最開始鹿燁跟沈年表達過自己看法，他認為不應該告訴蔡珏這些，因為這些事情只會讓蔡珏擔心還不如假裝這只是一場旅行。但是沈年只是笑了笑，堅持讓鹿燁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蔡珏。
“我的伴侶沒有你想的那麼愚蠢脆弱。”當時沈年是這麼說的，“過多的保護對他來說會是傷害。他相信我所以知道我會怎麼做我也知道他將怎麼做。”
鹿燁開始還不相信，但是果然如沈年所說，蔡珏聽晚之後並沒有表現出慌亂，雖然眼神里還有對沈年的擔憂，可整個人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蔡珏接下來詢問了鹿燁之後關於轉移他父母和解救沈年具體計劃。
這場從伽利略星到王玉星將近六個小時旅程，過得超乎鹿燁想像平靜。蔡珏冷靜的不像個未成年，在聽鹿燁講解計劃的同時還指出了很多漏洞並且做了完善。
知道下飛船踏上王玉星的土地，鹿燁還沒有從對蔡珏的震驚中反應過來。
拿着行李走在後面的林陽，拍了拍鹿燁的肩膀，“早就告訴你了，我們老闆娘不是一般人。”、
因為沈年被捕，蔡珏自動接管了王玉星的最高權限。等待沈年的三天裏，蔡珏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用權限時時刻刻關注着沈年的動態，榮耀會和獸人族對聯邦政府的滲透超出了蔡珏的認知，蔡珏在驚訝的同時也對解救沈年的行動更加的放心。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蔡珏的冷靜只是表面，放心也不過是看到了希望，每一分每一秒他只能強迫自己去關注王玉星那些深奧複雜的研究，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他稍微好受一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擔心。
蔡珏害怕，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他擔心即使重活一世他也改變不了什麼，命運依舊會讓他失去所有。
三天的等待像黑洞一樣吞噬者蔡珏精神，第三天押送沈年的飛船如計劃一般從伽利略星出發。獸人和榮耀會的勢力連成一線開始了行動。
一個小時之後，蔡珏長舒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沈年已經搭上了來王玉星的飛船，解救行動成功。
蔡珏當即要求跟沈年進行視頻通話，但是沈年拒絕了，理由是這幾天關在監獄裏雖然沒受罪但是滿臉胡茬子也不好看。蔡珏怒了。
“這種時候你還在乎什麼形象又不是你丑了我就不要你！”蔡珏氣得想闖過視頻過去揍沈年了。
這句話之後沈年才笑嘻嘻的出現在視頻里。沈年的頭髮凌亂，滿臉胡茬子，有了一種有別與往日的頹廢美。
蔡珏上上下下打量着這個讓他擔心了三天的人，皺了皺鼻子，“確實不好看。”
“親愛的你不要我了么？”沈年看起來心情很好，無辜的對着蔡珏賣萌。
“你回來我在考慮一下。”蔡珏摸了摸下巴。
沈年在那頭爽朗的笑了起來，蔡珏也笑了。
“好了寶貝兒，我知道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現在快去睡一覺，等你想來我就會在你身邊。”沈年看着蔡珏的黑眼圈一陣心疼。
蔡珏：“你說的，我睜眼你要是不在我就不跟你過了。”
沈年笑着點頭，“一定。”
“蓋個章，”蔡珏食指中指併攏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然後舉到沈年面前。
另一邊的沈年，隔空親吻了蔡珏的手指。
蔡珏回去睡了個好覺，夢見了很多過去的事情，上輩子這輩子，全是幸福的場景，所有的場景無一例外都有沈年。他甚至夢到了小時候他抱着沈年腦袋，舔小沈年光頭的場景。真好，真是太好了，蔡珏從來沒有做過這麼甜的夢，如果不是想着可以看到沈年，這樣的夢他大概永遠都不想醒來。
關掉視頻的沈年從懷裏掏出了那張照片，這三天他過得其實並不好，但是胸口處的這張照片確讓他挺了過來。
照片是那天下午，他們在蔡珏家的老房子面前拍的，蔡珏笑着親吻他的臉頰，陽光正好。
沈年低頭又聞了聞那張照片上蔡珏美好的側臉。
好夢能有多久，蔡珏只覺得自己還未夢夠。
連濯衣擺脫聯邦的牽制趕到王玉星已經是七天後，連濯衣從見過那樣的蔡珏。十幾歲的少年卻彷彿行將就木的老人，蒼白的像是一具屍體。
林陽拉着連濯衣告訴他，蔡珏已經七天沒有休息了，從那個等待沈年的下午醒來之後，再也沒有合過眼睛。林陽給連濯衣端來了一杯加了安眠藥的巧克力。
“你勸勸他吧。”林陽說。
連濯衣端着那杯巧克力走到蔡珏身邊，連濯衣有點害怕，蔡珏聽到動靜轉過頭，看着連濯衣笑了。
“阿衣啊，你來了。”蔡珏說。
“沈年會沒事的，”連濯衣把巧克力遞給蔡珏，“喝點東西吧。”
蔡珏笑着接過熱巧克力，“是他們說我不吃東西吧。”
蔡珏自顧自的說著，“其實不是我不吃東西，是我根本咽不下去，這裏被堵住了。”
蔡珏指了指心臟的位置，他把巧克力捧在手裏，“他們是不是也告訴你我不肯睡覺。”
連濯衣點了點頭，他更加的覺得害怕。
“不是我不肯睡覺，真的不是，”蔡珏說著有點委屈，他拉開抽屜拿出一瓶藥片顫抖着倒出一把在手裏就往嘴裏塞。
藥瓶上沒有標示但連濯衣還是認出了那是什，那是鎮定劑，高強度的鎮定劑，那麼一把鎮定劑會讓人死的。連濯衣拍開蔡珏的手，給了他一巴掌。
“那只是一場爆炸，也說了救生艙脫離了飛船，沈年不會死的。退一萬步就算他死了，屍體還沒找到你就想着輕生么？”連濯衣對蔡珏吼道。
連濯衣出手很重，蔡珏靠在椅背上半天緩不過來，手裏的巧克力沒有拿好摔在了地上。
“阿衣，”蔡珏抬起頭依舊是笑，“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睡一覺，但是我睡不着，怎麼樣都睡不着。”
蔡珏搖着腦袋自言自語，連濯衣拂開他的手打開了那個抽屜，抽屜里全是空藥瓶，都是曾經裝過鎮定劑的藥瓶，有十一個，加上剛才蔡玨拿出來的。
連濯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害怕，因為太無力了，所有的安慰都是蒼白而可笑的。
七天前，搭載沈年返回王玉星的飛船突然發生爆炸，沈年生死未卜，當晚，白恪夫夫搭乘的飛船在躲避聯邦追捕的時候遭遇暗物質流，消失在宇宙中幾乎無生還可能。
命運把一切都給了蔡珏，然後又在他幸福的下一秒統統剝奪，蔡珏近乎崩潰。
這就是上輩子沈年曾經歷過的痛苦么？這七天裏蔡珏時常這麼想，這就是報應吧，既然是報應那麼他會甘之如飴。
連濯衣看着自言自語的蔡珏束手無策的時候，林陽突然打開了門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
“找到救生艙了。”林陽說。
蔡珏的眼神突然清亮起來，“在哪？”
“一顆小行星，救生艙完整，老闆應該是活着的。”林陽說。
“什麼叫應該是？！”蔡珏拽着林陽的領子。
“有人比我們早到，他們帶走了老闆。”林陽開口。
“是誰？”蔡珏鬆開手。
“耶路撒冷。”
“他們？”蔡珏突然笑了，“該、死。”
蔡珏說罷便起身，消瘦的背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連濯衣看着漸行漸遠的蔡珏覺得，有什麼東西帶走了他曾經熟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