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星期天,夫妻雙雙把鍾家還
因為某人的“開門紅”,蕭瀟嘔得想吐血,哭笑不得去了盥洗室,洗澡,換內褲……
出來時,鍾皓寒已經扯下弄髒的床單,並從衣櫥里拿出乾淨的床上用品換上了,床鋪收拾的很整齊,看着被子被他疊成豆腐乾放在床當頭,蕭瀟有一種撫額挫敗的感覺。
鍾皓寒見她出來,抱着換下的床單去盥洗室。
蕭瀟伸手,“給我。”血跡弄到床單上,先要用冷水清洗乾淨,再放到洗衣機里。
“我知道先把血跡洗乾淨了再放進洗衣機里。”某人抱着床單沒撒手。
蕭瀟看了他一眼,原本想說“你知道的還挺多,是不是經常為你的那些鶯鶯燕燕洗血跡”,但那些話到了嘴邊,似是意思到有些不友好,最終偃旗息鼓。
她看了看時間,耳朵里塞上藍牙,開始傾聽新出爐的金融信息。
生理周期,渾身不舒服,她取消了晨跑,去樓下做早餐,耳朵里塞着藍牙,杜楓俊按門鈴的時候,她沒有聽見,是沈微瀾下樓開的門。
杜楓俊是來送早餐的,蕭瀟不願請阿姨,鍾皓寒也不勉強,便吩咐杜楓俊每天早上、晚上按時到“君安食府”取早晚餐送到這裏來,負責早晚餐的大廚是鍾皓寒特意安排的,並耳提面令:營養搭配均衡,每天菜品不重樣,不允許有海鮮等等。
蕭瀟對海鮮過敏,是沈微瀾告訴鍾皓寒的,後者聽了才恍然:難怪那天蕭瀟生病,他特意擰來海鮮湯,小傢伙當即發怒了;也難怪蕭瀟那天在他辦公室用餐的時候對海鮮避之如蛇蠍,原來是事出有因啊。
有了送來的早餐,蕭瀟關掉微波爐,倒了一杯水遞給杜楓俊。
杜楓俊雙手接過,含笑道謝,坐在沙發上,端着水杯。
鍾皓寒還沒有下樓,蕭瀟拿着水壺去陽光房澆花,此時晨曦籠罩着整個星海市,蕭瀟全身上下彷彿都在發光,漆黑濃密的髮絲披散在瘦削的肩上,是個不管做什麼事都無聲無息的人,但若看到她,必定會覺得殺傷力很大。
恬淡沉靜的臉龐,平靜的眸子,絕色美女,也絕對會讓人難以忘懷。
陽光房的植物很多,水不夠,蕭瀟返身回來接水路過客廳,杜楓俊正盯着她看,忘了收回視線。蕭瀟見了,神情如常,笑了笑,到廚房接水去了。
杜楓俊微微抿唇,忽然意識到沈蕭瀟為何有這麼大的魔力了,外表出眾的女人,再加上她心思靈透、性子淡雅,很容易在生活中打動人心,細水深流的東西總能在悄無聲息中滲入靈魂最深處。
一個月前,她還是鍾皓寒的心頭之恨,現如今,卻成了鍾皓寒的心頭之愛,這份潛移默化的影響力,是空前絕後的。
蕭瀟澆完花草,還不見鍾皓寒下樓,她不得不上去,卧室里,鍾皓寒已經沖完澡,換好衣服,白襯衣,黑西褲,長身如玉,清俊優雅。
她忽然想起:好像從未見他系過領帶。
看見他手裏擰着一個大紙袋,蕭瀟猜想應該是他要拿去乾洗的衣服,可是他卻說,“你的襯衣和長褲,我都放在這裏面了。”拍了拍紙袋,示意要拿去一起乾洗。
蕭瀟看了一眼,朝盥洗室走去。
她去幹什麼,鍾皓寒似乎猜到了,“你的睡衣、內衣,和床單一起都放在洗衣機里了。”
聽見洗衣機的運作聲,蕭瀟皺眉,她的睡褲和內褲上都沾有……血跡。
鍾皓寒好似有讀心術一般,他說,“我都事先清洗過了。”不敢表現的太在意,於是話語出口,顯得那般平靜。
對蕭瀟來說,鍾皓寒洗床單,姑且還能夠淡定,但想到他給她洗內褲……
撩了撩長發,以此掩飾窘迫。
鍾皓寒忽然就那麼笑了,“我們兒子都這麼大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不是一個擅長談情說愛的人,但卻一改之前沉默寡言,故意逗她……種種小細節足以說明他是愛她的,也許這份愛不夠洶湧澎湃,但卻真實存在着。
平淡的生活,可以滋生出很多溫情。同樣的,塵世男女,只有在冷靜和從容里才能造就出真實感。
方濤說,“男女彼此間是否有好感,其實看看他們的表情就能一目了然,只要看到他/她,那種笑容總會莫名其妙就情不自禁的浮現在眼角眉梢。”
鍾皓寒知道,他在微笑,“昨晚你為我脫衣服,擦洗身子,不是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嗎?”
“……”如果他不說這些,蕭瀟還想說聲謝謝來着,但他就這麼戲謔的說了,她反倒不想說了。
接着,聽他在問,“我昨晚有沒有酒後失態冒犯你或者說一些出格的話?”看着她的眼神很溫柔,裏面彷彿蘊藏着一片大海。
蕭瀟深呼吸一下,儘可能保持平安無事,“沒有。”
真沒有嗎?
她心裏清楚,他心裏更清楚。
“沒有就好。”鍾皓寒眸色深濃,彷彿儲存了很多情緒,嘴角帶着上揚的笑意,這女人不是一般的能裝,不過,他也不賴,很能裝,都借酒裝醉了。
很想調侃她幾句的,但時間不允許,兒子吃了早餐還要去上學。
站在盥洗室門口,蕭瀟看見裏面收拾的乾乾淨淨。
她不得不承認,這人廚藝慘不忍睹,但收拾房子,打掃衛生還是很不錯,這大概與他的軍人生涯有關,畢竟整理內務是軍人的一大特色。
都說習慣成自然,果然不假,把她床上的被子都疊成了豆腐乾,沈微瀾床上的被子也一樣,小傢伙在某人的訓練下,也把被子疊成了豆腐乾。
蕭瀟徹底無語。
這天早上,吃完早餐,蕭瀟要把洗衣機里的床單和衣服拿出來晾曬后,再去學校,沈微瀾由鍾皓寒送到附小去。
上午,蕭瀟收到銀行發來的短訊,鍾皓寒給她的那張講課報酬卡,一百零一萬已經到賬。
看着那短訊,蕭瀟愕然,他還真給她這麼多?!
其實,一百零一萬中,只有兩萬是睿達公司支付的,另外的九十九萬是從鍾皓寒私人賬戶上打給她的。
公司絕不可能給她一堂課一百萬的報酬,所以只能鍾皓寒掏腰包,錢是他親手打過去的,打完之後,他靜靜等着,以為她會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個信息什麼的,結果一無所有。
到了下午,鍾皓寒給她打電話,她接起后,說了一句“我現在有事,等一下打給你”,然後掛了電話。
此刻,蕭瀟正在那家私人偵探社,父親受了這麼大的冤屈,可是田繼洲等人卻逍遙法外這些年,蕭瀟很着急,她想通過沈之曦,或許葉南迪的父親葉管家,親自追查父親當年之事,但時隔太久,很多都已是物是人非,而且這事講究的是證據,沒有確鑿證據,田繼洲等人是不會承認的。
從私人偵探社出來,看了看時間,去附小接孩子已經來不及了,她給兒子發了一個“放學回家,注意安全”的信息。
發完信息,蕭瀟剛要給鍾皓寒回電話,卻在抬頭的無意間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十分美麗優雅的女人,走在夕陽下,分外引人注目,那人雖然人到中年,但因為保養適宜,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小上許多。
一向冷靜自持的蕭瀟拔腿跑過去,“喬阿姨、喬阿姨……”
她很少這麼急切慌亂、衝動、冒失、激動……只因這個中年女人曾經和她的爺爺奶奶同住在T市一個院子裏。
六歲那年的暑假,她在外公的允許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去T市的爺爺奶奶家,那個院子,那個暑假的那幾天,她曾無數次夢牽魂繞,後來她偷偷打那個院子的座機,得知她離開沒幾天,她的爺爺奶奶就搬走了。
十六歲那年,她去T市尋找爺爺奶奶下落的時候,心有着前所未有的激動。
但老面孔少,新面孔多,即便有幾個對她有印象的,也紛紛搖頭不知道蕭老師一家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蕭瀟沒想到,會在這一日偶然邂逅鍾華珍。
確實是偶然。
星海市那麼大,兩人卻能在路邊相遇,蕭瀟喘氣追上的時候,鍾華珍的手已經落在了駕駛車門的門把手上。
“喬阿姨……”蕭瀟追上去,竟然失控到抓住鍾華珍的手臂,她不能讓這位喬阿姨就這麼走了。
鍾華珍側身,目光相對,毫無偏差。
“喬阿姨……”蕭瀟一向淡漠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
鍾華珍微愣,看着這位美得令人睜不開眼睛的陌生女子,眉皺得更深了,“你認錯人了,我不喬,也不認識你。”
蕭瀟只覺得一顆心重重的往下沉,無力的鬆開那人的手臂,她的手心竟有了濕意。
雖然這個漂亮的年輕女子認錯了人,但是鍾華珍還是友好的朝她笑了笑。
蕭瀟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唇,笑道,“抱歉。”退後一步。
鍾華珍拉開車門,坐上去,系安全帶的時候,耳邊響起那個陌生女子的聲音,“請問您有沒有在T市的安福路住過?”蕭瀟不甘心,才這樣問。
十八年前,眼前的女人是最溫婉美麗的少婦,精緻的容顏,滿眸秋水,讓人難以忘懷,蕭瀟想她是不會錯認的。
鍾華珍停住系安全帶的動作,偏頭,從車窗里看着陌生的女子。
她在審視,在打量,此舉說明她在T市的安福路住過。
這一刻,蕭瀟有着難以掩飾的小激動,“喬阿姨,我是蕭老師的孫女,您不記得了嗎?”
鍾華珍驚愣的張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蕭?!”當年院子裏的人都跟蕭爺爺蕭奶奶一樣叫她蕭。
蕭瀟點點頭,眼眶裏有了少許的濕意。
“天啦……”鍾華珍推開車門下車時,表情比之前更誇張,時光有這麼大的魔力嗎?它可以將一個女人打磨的如此驚艷,以至於一顰一笑間都是魅力十足。
當年,蕭瀟只有六歲,而現在,她已經二十四歲,也難怪鍾華珍認不出了。
“喬阿姨……”當蕭瀟再次這樣稱呼鍾華珍時,後者忍不住笑出了聲,“蕭,我不姓喬,姓鍾,鐘錶的鍾。”當年住在T市安福路大院的時候,所有孩子都叫她喬阿姨,就因她的丈夫姓喬。
“……鍾阿姨。”蕭瀟更正稱呼,柔聲道,“您現在有時間嗎?”
偶遇這位叫“蕭”的女子,鍾華珍起初是高興的,但在看見她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后,大概連她也沒察覺自己有了皺眉的小舉動,“我很忙的,對了,我聽說你曾經去T市找過你的爺爺奶奶,找到了沒有?”
蕭瀟搖了搖頭,本來想請這位鍾阿姨吃飯的,可人家說“很忙”,這不是拒絕是什麼?偶遇故人,卻是剃頭擔子一頭熱,她感到很失落。
鍾華珍挑了眉,輕聲嘆道,“你爺爺奶奶當初搬走的時候,沒有告訴我們地址,我們也不知道他們二老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謝謝。”蕭瀟勾起唇角,“不好意思,打擾了。”
不愧是商場打拚多年的女強人,鍾華珍聽出了對方心裏隱隱的失落,雖然有些過意不去,但她需要把自己的謊言編織下去,“我現在有事,抱歉。”
當車啟動的時候,蕭瀟嘴角的笑容終究沒能維持下去,好不容易遇見一位叫她“蕭”的故人,可惜人家不屑一顧,人情世故,世事無情,方才明白想要在塵世中重溫昔日的舊夢究竟有多難。
鍾華珍開車離開之後,很快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那位叫“蕭”的女子,精緻的眉眼間帶着與生俱來的疏離,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位性子淡定如水的女子,可是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那位“蕭”卻失控般跑向她,說明她的身上寄託了“蕭”很多美好的念想,而她就因為人家手上的婚戒粉碎了“蕭”的希冀。
為什麼要急着離開?是因為這些年無數女子試圖接近鍾皓寒,但鍾皓寒的心裏卻藏着一個讓他經年不忘的女孩。
就在前不久,她和鍾皓寒還談起了這位女子,可如今,這位女子卻結婚了,多麼的不公與諷刺。
她擔心自己和這位女子待下去,然後獲知了她的聯繫方式之後,一不小心告訴了鍾皓寒,會壞事。
哪個男人心中沒有一個旖旎的夢中情人,就連鍾皓寒也不例外,那個叫“蕭”的女子長得太美,鍾華珍擔心鍾皓寒見到後會亂了方寸,會情不自禁深陷其中,會不計後果破壞人家的婚姻,充當第三者。
所以還是早死早超生,不來往為好。
夕陽沉沒天際線,蕭瀟驅車回到睿達帝景,把車停妥后,她的手機響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有接。
手機響了十幾聲就停了,鍾皓寒沒有再打電話過來。
幾分鐘之後,回到家,躍入眼帘的竟然是:鍾皓寒正在客廳里訓練沈微瀾站軍姿。
蕭瀟蹙了眉,覺得頭也開始疼了。
心裏無疑是惱怒的,但她剋制自己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她明白家庭的和睦對孩子來說究竟有多重要,即便她和鍾皓寒的和睦只是一種假象,但她覺得很有必要。
吃飯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看出她的不對勁,包括鍾皓寒。
從“君安食府”拿過來的飯菜都是一些家常菜,味道也不錯,冬瓜排骨湯熬得很鮮,蕭瀟喝了一碗后,鍾皓寒很有眼力勁,站起來,又給她盛了一碗,待第二碗湯喝完,他卻是不願意再給她盛第三碗了,哪能一直喝湯,也該吃些主食了。
沈微瀾低頭吃飯時,嘴角蘊有笑意,這晚用餐氣氛很溫馨。
吃完飯,鍾皓寒負責收拾碗筷,蕭瀟檢查孩子的作業時,皺眉了,“沈微瀾,過來。”
連名帶姓,問題有些嚴重了,小傢伙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慢走過去。
蕭瀟翻開沈微瀾的作業本,指給孩子看,“中文中的‘他、她、它’不是隨便亂用的,一般說來是:男性用‘他’,女性用‘她’,動物和事物用‘它’。當然這只是一般說法。事實上,‘他’、‘她’、‘它’的區別,要比這個複雜一些,在現代漢語裏,‘他’是指人的,‘它’是指物的,這沒什麼問題。需要注意的是‘他’字古今用法的異同……”
說完,看着沈微瀾,她在等待孩子消化她的解釋。
小傢伙沉思了幾秒,抬手指着自己的作業本說道,“我和爸爸就用這個‘他’,媽媽就用這個‘她’,星期三就用這個‘它’。”
蕭瀟點頭,抬眸看向沈微瀾,眸光倒是柔和了許多,“去我書房,把這些更正一下,然後看看自己喜歡的書。”她有事要和鍾皓寒談。
沈微瀾很聽話,拿着作業本和書包上樓去了。
鍾皓寒雖然是在收拾碗筷,但他們母子兩人的談話他都聽見了,收拾完了之後,走過來,嘴角帶着輕微的笑意,“小學一年級不是學漢語拼音嗎?你怎麼讓他學這個?”
蕭瀟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鍾皓寒,似笑非笑,“現在小學一年級的學生都開始軍訓了,你知道嗎?”
“嗯?”
蕭瀟的話有些莫名,鍾皓寒不明前因,又怎知她話中深意?不過不深究,笑道,“有這事?”
“我可是親眼所見。”親眼看著鐘皓寒訓練孩子站軍姿。
室溫微涼,鍾皓寒眸色重了,如果他之前沒有聽出沈蕭瀟的話中帶刺,那麼現在,他知道了:沈蕭瀟是在惱怒他訓練兒子站軍姿。
“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敵對面,請你今後跟我說話的時候,直接一些,不要含沙射影。”言辭有些生硬,但出口的語氣還是比較平靜。
可蕭瀟平靜不了,她需要打消杜絕他的某些想法。
她是坐着,而某人是站着,蕭瀟抬頭看着他,指甲攥在了掌心裏,聲音不輕不重,“也請你不要把你的那個未了情結強加在孩子身上,他不可能從軍,絕不可能。”
蕭瀟冷冷的盯着他看,鍾皓寒察覺到,對上她的視線,眼眸流光婉轉,表情如常淡定從容,嘴角卻帶着笑,彷彿他是老者長輩,而她只是一個跟他鬧彆扭的孩子,現今孩子犯沖,言行舉止難免有些出格,不過沒關係,誰讓老者仁慈親和呢?他是老者,所以不訓斥,只有縱容。
“蕭瀟,孩子還小,還不滿六歲,你跟我討論他的未來是不是為時過早?”
“一點兒也不早。”蕭瀟較真了,“孩子本來就有那方面的喜好,而你又在一旁推波助瀾,你這樣做分明就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鍾皓寒嘴角笑容消失了,但是很難得沒有生氣,“既然你也知道孩子有那方面的愛好,你就更應該尊重孩子的選擇,而不是把小學所有課本弄回來放在你的書房裏,你想幹什麼?讓孩子像你一樣在8歲之前就自學完小學課程?”
蕭瀟很拽,“我拒絕回答你的問題。”其實,把小學所有課本弄回來也不是她一個人的意思,孩子自己也想學習。
沈微瀾是個擁有高智商的孩子,在情感方面有着天才的共性,具有強烈的敏感度,蕭瀟原本想給他無憂無慮的童年,但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神童”帶給他榮耀,卻也給了他束縛和困惑。
前幾天,孩子告訴她,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他,以前小區的那個同學還跟他說說話,現在,那個同學也不理他了,他很孤單,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課堂,下課了,一個人獨自看着班上同學成群結隊的玩耍。
一個人太過聰明,在學業上鋒芒畢露,處處壓制着別人,同學間難免會覺得很疏離,這是必然,蕭瀟深有體會,也深有感觸。
她跟沈微瀾的班主任打了一個電話,也證實正是如此,她的孩子因為容貌、智慧處處高人一等,被班上的同學孤立,為這事,班主任在班會上也告誡同學們要團結友愛,但無濟於事。
所以,沈微瀾想用學習趕走那如影隨形的孤獨和寂寞。
面對這種狀況,蕭瀟也是無能為力,她總不能去學校,強行讓沈微瀾班上的同學跟他做朋友。
這些,蕭瀟都沒有告訴鍾皓寒,後者自然不知道,也不是她故意不告訴他的,性格使然,她不是一個喜歡傾訴的人。
這時,鍾皓寒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掛斷。
第二次手機響起,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直接掛斷。
第三次手機響起,他不看來電顯示,直接關機。
鍾皓寒單手插腰,另一手習慣性摸向額頭,看了一眼二樓的樓梯口,擔心兒子看見后,又說他在欺負蕭瀟。
“沈蕭瀟,兒子今後想幹什麼,我們做家長的都無權干涉。”話雖這樣說,但鍾皓寒私底下還是希望兒子讀軍校,然後圓了他的夢。
“不。”蕭瀟簡短說道,“在他呱呱墮地,來到這個世界,當我給你起名姓沈的時候,他的姓氏決定了一切。”
那一刻,鍾皓寒原本就黑亮的雙眸變得更加幽深:該死的沈氏,不僅牽制了沈蕭瀟的情緒,還要羈絆他的兒子。
蕭瀟沒有想要衝撞他的意思,她只是實話實話,免得鍾皓寒打沈微瀾的主意,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這叫先小人後君子。
“兒子已經很優異了,不需要這麼辛苦。”鍾皓寒再開口,語調微沉,“人生是一段艱難的旅途,尤其是童年,才剛剛開始,我們應該給孩子留點時間讓他無憂無慮,留點時間讓他快樂成長,留點時間讓他看動畫片,留點時間讓他開懷大笑……那種成天與書本打交道的灰色童年你自己已經經歷過,就不要讓我們的孩子再去品嘗,會很累。”
燈光下,蕭瀟的眸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深邃,她似乎有些失神,“我不會勉強他,更不會強迫他。”嗓音有些啞,還透着淡淡的疲憊。
這些年來,她對孩子的教育是:善良第一,頭腦和能力佔據其次。
沈微瀾性子靜,但他卻在漸漸長大,他比很多同齡人都要早熟,有些事情,不需要蕭瀟說,孩子都明白。
“你早點休息,我還有事。”鍾皓寒打算結束話題了,陳梓桐一連跟他打了三個電話,應該有很重要的事情,他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似是想起了什麼,開口輕喚她的名字,“蕭瀟……”
被叫之人沒吭聲。
“這個星期天帶你回‘棲霞山莊’。”
鍾皓寒只說帶她,沒說帶兒子,所以蕭瀟問,“為什麼?”
不需要思考,那人直接回答她,“我和你結婚之事,父母還不知道,我想一步一步來。”
“我建議你先帶沈微瀾回鍾家。”蕭瀟這樣的回答,其實已經代表了拒絕。
至於她,去不去那個所謂的‘棲霞山莊’都無所謂。
鍾皓寒離開的時候,丟下這樣一句話,“星期天上午,我來接你。”
他的意思……此事就這樣決定了,再無轉寰的餘地?!
蕭瀟一動也不動坐在客廳里,他的話在耳畔嗡嗡作響……
鍾皓寒從一單元的樓梯口出來,陳梓桐拿着手機就站在他的車子旁邊,“鍾董……”
如果鍾董再不出現或者繼續關機的話,他都準備撥打沈蕭瀟的手機號碼了。
鍾皓寒按了解鎖,坐上駕駛座位,陳梓桐稍稍猶豫了一下,不得不坐在副駕駛座位,側身彙報,“房地產新開發的建築工地出了人命案。”
夜幕重壓,鍾皓寒伸手抹了一把臉,“具體是怎麼回事?”
“工人之間發生矛盾衝突,有人拿刀行兇,造成一死兩傷,殺人男子逃離現場,報警后,警方正在全力搜捕殺人犯。”
陳梓桐接到消息的時候,兩名受傷工人已被迅速送到醫院搶救,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喬海林已經在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通知法務部、公關部的人員馬上去公司。”話落,悍馬越野在鍾皓寒的操縱下,馳向睿達集團總部。
第二天,睿達集團工地出事的新聞見報后,當天股票一開盤就出現了大幅度的波動。
下午兩點,蕭瀟出現在交易大廳里,她掃視着大盤走勢,葉南迪站在一旁。
每個人都有陰暗兩面,蕭瀟不是一個好人,但也稱不上是一個壞人,從小她就把自己包裹的很嚴實,始終與人若即若離,但這樣一個她,並不會讓人覺得高高在上,反而簡單漠然。
此刻,她仰臉分析着大盤指數,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來往股民,但凡看到這樣一個她,幾乎都會好奇的多看幾眼。
看她,與她的容貌有關,與她出類拔萃的氣質有關。
一時間,交易大廳里,男人稱讚她漂亮、有氣質;女人不甘之餘聲音難免酸溜溜的,“上帝真是不公平。”
聽到這些,葉南迪笑了笑,可蕭瀟卻是全身心盯着LED屏幕上的股票走勢。
她轉眸叫了一聲“南迪”,然後在葉南迪上前時,低聲道,“睿達短暫的股價大跌之後,正是買進的大好良機。”
葉南迪點頭,復又問蕭瀟,“接下來該怎麼做?”
交易大廳的股民很焦躁,有不少在拋售睿達股,所以格外嘈雜,也擾的人心惶惶,蕭瀟的聲音顯得尤為清冷,“拿出五百萬買進睿達股。”
“睿達?”葉南迪略為吃驚,她查看着股市圖,“根據大盤走勢,還有睿達集團出現的負面影響,睿達股可能出現被套危機。”
“沒事的。”蕭瀟看待難題跟他人視角不一樣,如果是其他公司遭遇這種負面報道,無疑是致命一擊,雪上加霜,但睿達畢竟根基很深,同時,她也相信鍾皓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她把錢投進去,一旦博達進入比較平穩的調整階段,她迅速出局就對了。
八歲時,外公就把他自己的過往經驗傾囊相授:進入交易廳之前,你要學會調整你的心態,有贏有賠,這才符合交易規律,關於行情走勢,你說了不算,市場說了才算。一個成熟的交易者,贏得時候不癲狂,賠得時候不沮喪,控制好心態,大腦才會在你冷靜的時候替你出謀劃策。
外公說:各大股市走勢圖,其實就是用一個數字、冒險、金錢、勇氣堆砌的金融王國,每個人都是為了利益而來,絞盡腦汁賺別人的錢,各大炒家更是相互算計傾軋,這是一場智慧較量賽,贏者賺得盆滿缽滿,輸者註定血本無歸。
這天下午,葉南迪看着身旁的蕭瀟,不管周邊的人如何唉聲嘆氣,愁眉不展,唯有她始終淡定閑適,望着那麼明顯的下跌走向,倒像是局外人一般。
後來,兩人從交易大廳走出來的時候,蕭瀟說,“金錢像海水,掉進海水的人,通常會在裏面掙扎沉浮,有人吃了海水的苦,想上岸;有人愛上了海水的神秘,他在放任漂浮的過程中喝了人生中的第一口海水,那海水可真好喝,但他馬上就又渴了,於是越喝越渴……”
……
星期天,天色陰沉,沈微瀾一個人在家看書,杜楓俊中午的時候會從“君安食府”給孩子送飯來,然後下午陪他去跆拳道館。
陳梓桐開車來接沈蕭瀟,打開後車門,她坐進去的時候,看了一眼兩天沒露面的鐘皓寒,他的腿上放着打開的手提,正在低頭查看文件,側臉輪廓清晰,就是有些情緒不明。
蕭瀟問,“需要買東西嗎?”第一次去鍾家,兩手空空似乎不好吧。
鍾皓寒的目光劃破十月空氣,就那麼毫無遮攔落在了她的身上,“不需要。”
他很想說,把你的心帶上就行了,因為他知道,沈蕭瀟不想跟他回鍾家。
這一路,鍾皓寒的電話就沒斷過。
聽說,睿達房地產工地受傷的兩名工人,其中一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另一位的傷勢非常嚴重,至於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術后反應。
這次出事,雖然不是生產事故,但屬於安全事故,況且是一死兩傷,影響極壞。
鍾皓寒這兩天一直在公司,一方面讓法務部儘快擬定好善後賠償,另一方面讓公關部進行危機處理,此事影響太壞,加上行兇之人還沒有抓捕歸案,這些不可避免的對睿達造成了影響,並導致睿達股價短期內大幅度下跌。
相較於公司高層的憂心忡忡,鍾皓寒還是很沉得住氣的,星期五,睿達股價連跌幾個停板,明天就是星期一,想必狀況肯定不容樂觀,難免人心惶惶。
鍾皓寒靠着椅背,也不見生氣,倒是“啪”一聲輕響合上了電腦,沒有回應,也沒有下文,如此一看,他是真的有些不勝其煩了。
察覺沈蕭瀟在看他,鍾皓寒看了她一眼,嘴角輕輕扯了兩下,也沒說什麼。
蕭瀟臉部輪廓柔和,越發襯得雙眸漆黑,她也扯了扯唇,沒說話,也確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撫之類的她不會說,商場上面的事情她也不好建議,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思路和操作方式。
在兇手還沒有捉拿歸案的情況下,睿達現在深受輿-論困擾,諸多事情很棘手,她是知道的。
又一通電話打過來,通話少說也有二十分鐘左右,這時,他們已經駛進了“棲霞山莊”。
那裏有氣勢凜冽的鏤花黑鐵門,有盡忠職守的值班警衛,還有豎立在不遠處的巨石。那塊巨石造型獨特,上面書寫着簡潔大氣的字跡:棲霞山莊。
據說,這四個字是鍾邵達的傑作。
守門的警衛看見駛來的這輛悍馬越野,不等陳梓桐按車喇叭,鐵門朝兩旁緩緩滑開,“1414”飛馳而入。
眾所周知,“棲霞山莊”坐落在半山腰,警衛森嚴,那裏的一景一物,因為保護過於周全,所以全都被賦予了神秘色。
有一天,蕭瀟行走在校園內,聽見幾個女學生閑聊星海市的首富鍾皓寒。
女學生甲:聽說,就連棲霞山莊傭人外出購買生活用品,也有豪車接送,每月傭金堪比小部門經理,你說我們這麼苦哈哈的上學有什麼用?還不如直接去棲霞山莊應聘當女傭。
女學生乙:什麼女傭堪比小部門經理?據說,在那裏種菜的大媽大叔工資待遇就堪比白領。
女學生丙很好奇:棲霞山莊那裏還種菜?
女學生乙白了丙一眼:現在有錢人都吃自己種的有機蔬菜和有機水果。
悍馬越野沿着道路軌跡前行,棲霞山莊很大,大門入口距離主宅還有七八分鐘的車程,沿途老樹長滿了鬍鬚,車輛駛過,彷彿在仙境中穿行。
蕭瀟可以想像當初鍾家購買這裏花了多少錢,更何況是修建一座避世莊園,鍾家……還真是財力雄厚。
難怪有那麼多的女子想要嫁給鍾皓寒,成為鍾家少奶奶?
直到抵達目的地,鍾皓寒才收了線,牽着蕭瀟的手下車。
那天,率先從屋裏衝出來的是喬以琛,表哥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他很興奮,就像是他找女朋友似的。
可在看見鍾皓寒身邊的女子時,嘎嘣一下,頓住腳步……呆若木雞……怎麼會是蕭老師……
今天的蕭瀟沒有刻意打扮,跟平時在學校的穿着一樣,只不過沒戴黑框眼鏡,只不過平時淡笑的她,一旦微笑起來,那份美麗足以奪人心魄。
“怎麼,看見蕭老師,也不打聲招呼?”這話是鍾皓寒對喬以琛說的。
“……”喬以琛看了一眼鍾皓寒,繼續盯着蕭瀟看,眼中,閃着難以置信的神色。
說實話,忽然看見喬以琛,蕭瀟也很意外,眉頭稍稍皺了一下,但很快風平浪靜。
鍾皓寒輕輕捏了捏那隻柔軟無骨的小手,朝蕭瀟傾頭介紹,“他是我姑姑的兒子,喬以琛,你的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