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迎着夏柯似笑非笑的目光,童唯安的臉色頓時蒼白了幾分,卻仍是努力抑制着面部的輕顫,支撐着冷笑道:“我沒有。”
夏柯看樣子卻並不把童唯安面部的細微變化放在心上,她將剛剛所有聽到的話在心中權衡着,許久之後亦並不做任何判斷。
童唯安盯着她面部的表情變化,盡量不疾不徐的說道:“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的話,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告訴你,夏柯,不要做讓你自己會後悔的事,更不要親手毀了你和承朗之間最後的一絲可能。”
她說完之後就不再開口,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夏柯的表情,但是夏柯卻不說不動,沉默許久之後,才不緊不慢的掏出手機。
童唯安眉心微蹙,聽到她一字一句,輕聲笑道:“大哥,最近過得好嗎?”
她話音未落,童唯安的心頭已然猛地一震。
夏柯並不看她,只是聲音清淺的和電話那頭的人談着條件,童唯安看着她笑靨如花的側臉,突然覺得一切彷彿是在夢中。
電話那頭的那個男人,現在已經知道自己再次陷入如今這可笑的境地之中,此刻的他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童唯安在記憶中搜尋着許承則不耐的神情:緊抿的薄唇,微皺的眉心,眼中深沉無波的眸光……
可是,即便是嘴硬如童唯安,此刻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年來,即使是在當初兩人之間尚且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時候,她無論是難過,迷茫,抑或是陷入危機的那一瞬間,內心深處想到的第一個人,仍然是許承則。
“真是讓人感動。”童唯安腦中幾乎一片混沌的時候,夏柯已經不由得笑出了聲,“我一直以為大哥你這種人冷麵冷心,沒想到,安安姐在大哥心裏的位置……竟然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
童唯安只覺得眼底一陣酸澀,一時之間卻有些分不清,眼角幾欲滑落的究竟是淚水還是雪水。
夏柯輕輕瞥了一眼童唯安,攥緊電話,笑道:“地址已經給你了,你和林景遲一起過來,如果我看到除你們兩個之外的任何閑雜人等,我保證她們兩個不會活過第二秒。”
下一秒,夏柯的笑容卻驀地僵在了嘴角,童唯安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許承則說了些什麼,夏柯面色一冷:“我還要警告你一點,如果你敢帶承朗來,她們也是同樣的下場!”
夏柯面色不豫的掛斷了電話,唇角勾起的笑容中,諷刺意味濃厚:“怎麼樣安安姐,是不是很感動?”
童唯安幾不可見的冷笑:“如果你想用我做籌碼來威脅他,你打錯算盤了。不過是一個拋棄過我的男人惺惺作態而已,我為什麼要感動?”
夏柯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那豈不是正好?你和他的愛恨情仇,我今天幫你們一併結束了。”她說著,好整以暇的抬手看了看腕錶,“讓我想想,在他們到這兒前的這段時間,我們來怎麼打發?”
見童唯安不說話,夏柯自顧自笑道:“你說得對,安安姐,我不應該親手毀掉我和承朗之間最後一絲可能。”她靠近車窗,輕聲問道,“不過……你不是很樂於表現和林微澄的姐妹情深么?”
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夏柯的臉依舊清麗柔美,童唯安看着她,卻只覺得無比猙獰:“所以呢?”
“所以我當然可以考慮不毀了林微澄,”夏柯低頭看她,“那麼安安姐……你願意替她嗎?”
代替林微澄被侮辱,被踐踏,尊嚴盡失的被面目模糊的男人玩弄,從此之後再也不能像初見時高高在上的憐憫我,一臉高傲的蔑視我,輕描淡寫的折辱我……我成全你們的姐妹情深,那麼童唯安,你敢嗎?
童唯安卻似乎早已料到了她會說什麼一般,微眯了眼看她,紅唇在雪色之中越發耀眼起來:“好啊。”
夏柯不可抑制的閃神,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童唯安並沒有聽清自己的問題,可這個想法隨即又被自己不着痕迹的抹去了。她看着眼前即使被縛住手腳困在車裏卻似乎依舊高高在上的童唯安,眼底一閃而逝的陰冷光芒尖銳叫囂着幾乎要刺破她的血肉:
“安安姐,許承則和林景遲都為了你魂不守舍是不是?那麼你猜,待會兒他們上來的時候,會看到怎麼樣的你?”
夏柯微微皺眉,有些苦惱的樣子:“漂亮高傲的女神轉眼間就骯髒的讓人噁心,真是一幅不怎麼美好的畫面。”她的笑冷得可怕,“他們不是向來都很自負么?把別人肆意玩弄於鼓掌之中,這是他們擅長玩的把戲,我現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見到他們兩個的表情了。”
童唯安的視線從夏柯身上移開,看了看周圍幾個一言不發的男人,語帶疑惑的問道:“我理解你的好奇,不過夏柯,a市不算太大,如果從你掛了電話那時候開始算起,許承則就算再慢,半個多小時也就到了。你想玩什麼遊戲我可以奉陪,不過你確定你雇的這些人,有時間等你發號施令,然後匆忙下山的時候,被圍堵在那裏的警察抓個正着?”
無視夏柯冰冷的視線,童唯安繼續說道:“你既然提了條件,那警察應該不會冒着人質受傷的風險上山來的,不過……難道你覺得他們同樣不會在山腳下佈置警力嗎?”童唯安偏了偏頭,“又或者……桑南山上有什麼小路,是你所熟知的,可以讓他們悄無聲息的全身而退?夏柯,錢不是萬能的,即使你付出再豐厚的報償,也沒有理由要人家為你拚命,畢竟錢這種東西,最後有命花……才是好的。”
夏柯幾乎笑出聲來:“說了半天,你也不過是害怕了。”
“我當然怕。”童唯安毫不掩飾的笑起來,“但我也同樣好奇,這些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可又為什麼特意說出來嚇我?只是為了好玩么?”
夏柯似乎驚訝於她的“天真”:“相信我安安姐,我很樂意看到你們被羞辱的畫面,事實上我有無數機會這麼做。”她笑容近乎殘酷的好心解釋道,“我只是不能容忍和我一起上路的人,是骯髒的。”
看着夏柯眼底的瘋狂,童唯安幾乎喟嘆出聲。她腦子裏如今竟然只有一個念頭:林景遲,我終於見識到了比你更變︶態的人。
夏柯卻並沒有在意童唯安的神情,她轉過身揮了揮手,林微澄的那輛車裏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左臉帶刀疤的男人,兩個人走到一邊低聲說著什麼,童唯安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內容,不過片刻的功夫,刀疤臉的男人已經朝其他三個人打了個手勢。
童唯安面前的車門被打開,她被一個男人粗暴的拽下了車,跌跌撞撞的往前踉蹌幾步,還沒站穩,就被人推着朝林微澄所坐的車走了過去。
她被推進後座,幾乎摔倒在林微澄身上,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就聽見“咔噠”一聲,車門隨即被反鎖了。
童唯安有些艱難的坐直了身子,無視濃重的汽油味,從沒有關閉的車窗看了出去,夏柯站在一旁,百無聊賴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童唯安眉頭緊皺:“夏柯,你真是瘋了。”
夏柯一面揮揮手指揮幾個男人繼續,一面看着童唯安笑道:“幸好有你們這些老相識陪我,讓我不至於一個人。”
直到意識到那幾個人拿了粗粗的鐵鏈將整輛車鎖了個結實的時候,童唯安心頭最後一線希望也幾乎破滅,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身旁的林微澄,覺得自己倒不如像她一般自始至終不曾醒來。
眼看着四個男人坐了另一輛車下山,童唯安看着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夏柯,不禁問道:“人這一輩子是不是只有愛情?父母不重要麼?你為了一個許承朗,真的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夏柯伸出食指輕輕搖了搖:“哀兵政策是沒有用的,安安姐。”
童唯安不由得苦笑道:“我現在不過是瓮中鱉,籠中鳥,你怕什麼?”
夏柯迎面看着漫天風雪,眼底卻似乎已經沒有光:“我從小到大怕的事情太多了,怕冷,怕熱,怕各種在你們看來微不足道的病菌。直到身邊的病友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我才發現,我最怕的,不過就是還沒有得到承朗的愛情就心臟病發作,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可是你看,我連這麼小的希望,都被你們輕而易舉的毀掉了。”
夏柯回過頭來,如釋重負一般的看她:“所以托你們的福,我現在啊……已經什麼都不怕了。”
雪花被風席捲着不斷飛落在童唯安臉上,她的手被縛住,也並不想費力的去擦拭,於是面上融化的水跡宛若淚痕。
呼吸間是難以忽略的油氣味道,童唯安輕輕閉上眼,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汽車引擎聲漸漸由遠及近。她才終於再次睜開眼睛從車窗看出去,兩輛汽車正由寬敞平緩的山道上迎面駛來。
夏柯遠遠看去,唇角勾勒出一個近乎欣慰的笑容:“看,安安姐,你的騎士們來營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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