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感操控（六）
“為什麼要那麼說？”關平看着車窗外的風景，突然開口問道。
“什麼？”注意到關平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冷淡的語氣，蘇凜不自覺地挑了挑眉頭。
“剛才和楊映雪說的那些話，”關平轉過頭來，看着靠在椅背上的蘇凜，眉頭緊鎖，“為什麼要那麼說？”
“你說的是哪些？”輕輕地勾了勾唇，蘇凜故意裝作不明白的樣子偏了偏頭，“我可是和她說了很多話呢。”
盯着蘇凜看了好一會兒，關平突然笑了一下，眼裏卻沒有絲毫笑容：“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過要追楊映雪吧？”
“很明顯不是嗎？”蘇凜聳了聳肩，沒有任何否定的意思，“有誰會用這種方法追人啊？”
聽到蘇凜的回答，關平並沒有多少意外的意思。其實從一開始，蘇凜的表現就已經夠奇怪的了。
只不過因為找不到其他理由能夠合理地解釋他的行為，所以當蘇凜那麼說的時候，關平才沒有懷疑。但是剛才蘇凜的表現，也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雖然關係也並沒有真的好到哪裏去，但畢竟也是相處了一段時間的人，被人這樣欺騙，關平的心裏自然不可能多好受。
“我只是有點奇怪，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又為什麼非要拉上我？”說著，關平忍不住笑了出來，語氣卻有些冰冷，“總不會是和里寫的那樣，楊映雪是什麼大人物的女兒，所以你要對她做點什麼吧？”
“嗯……怎麼說呢？”偏着頭想了想，蘇凜語氣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的身份，大概就類似於那種……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聽到蘇凜的話，關平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並沒有第一時間產生懷疑。
畢竟，他也感覺到了，之前蘇凜所說的那些話裏面，似乎都有些深意在。
但是，這也讓他更加想不通：“這和我貌似沒什麼關係吧？”
幾乎每次蘇凜去做和楊映雪有關的事情的時候，都會拉上關平，他可不覺得這只是偶然。
聽到關平的話，蘇凜反倒先笑了出來。他盯着關平看了一會兒，盯得關平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才開口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關平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微微蜷起，在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后，又猛地鬆開。
注意到關平的小動作，蘇凜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勾了勾唇角，蘇凜露出了一個笑容，卻突然說起了其他的事情：“你很討厭楊映雪吧？”
“什麼？”突然被蘇凜這樣問，關平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反駁，蘇凜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看到楊映雪吃癟，會覺得高興？”蘇凜看着關平，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蘇凜的話讓關平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反駁嗎？可他自己很清楚，蘇凜所說的，確實沒錯。
承認嗎？這更是不可能的事。
看到關平閉着嘴沉默的樣子，蘇凜也不多說什麼，和之前一樣突兀地轉移話題：“一個人在別人眼裏的價值和分量，並不是按照有多少錢而決定的。”
關平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是想讓楊映雪知道這一點？”
想到蘇凜之前所做的事，關平想到了這一點。但他看向蘇凜，卻看到他臉上依舊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關平正想說點什麼，卻被蘇凜給搶先了：“為什麼討厭楊映雪？”
“我沒有討厭她！”聽到關平有些激動的反駁，蘇凜眯了眯眼睛，卻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問道：“因為她有錢嗎？”
“我沒有……”關平還想說點什麼，卻在蘇凜的注視下漸漸地消了音。
看着關平沉默的樣子，蘇凜微微垂下眼帘，唇邊的笑容一點點加深：“如果我告訴你，楊映雪家裏其實已經破產了，她也早就已經不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了，你還那麼討厭她嗎？”
蘇凜的話讓關平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蘇凜第一次見到楊映雪的時候，所說的那些話。難道那些，都是真的？
“當然是假的。”彷彿看出了關平在想些什麼，蘇凜挑了挑眉，很乾脆地說道。
看到關平一下子變得有些氣悶的表情，蘇凜好心情地彎了彎眼睛。
“明明都是一樣的事情，為什麼前後兩種情況，你對楊映雪的感觀不同？”蘇凜直直地看着關平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收斂，烏黑的眸子裏一片沉靜。
和蘇凜這樣對視着，關平頓時覺得一陣心悸，彷彿心裏的一切，都被一眼看穿一樣。
“那是因為……”有些慌亂地錯開視線，關平開口說道，話沒說完，就被蘇凜給打斷了：“同情心？”
“真的是這樣嗎？”蘇凜微微彎起嘴角，偏過頭看着關平，眼裏沒有一絲笑意，“在回答之前，最好想清楚哦。”
“一個人的價值和分量，並不是有多少錢決定的。”湊到關平的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正好公交車也靠站停了下來，蘇凜勾着唇角站起身來，對着關平揮了揮手，轉身下了車。
一下車，外面的熱浪就撲面而來。
忍不住齜了齜牙，蘇凜的眼裏帶着些許輕鬆與愉悅。
如果這次關平能夠想清楚的話，任務就完成一半了。
在原先的中，關平在一開始對楊映雪無比排斥，但是在得知她的真實情況下，態度卻轉變得無比迅速。
雖然蘇凜在的時候感覺無比坑爹，但如果真的代入到現實中，卻並不是什麼無法理解的事情。
或者應該說，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她是和我一樣的”，“她沒有那個高高在上地俯視我的資格”——說得更直白一點，關平對這個情況，是感到高興甚至是快意的。
因為原先站得比他高的人，掉到了和他相同，甚至更低的位置。
而這些想法，都以一個想法為前提。
“她比我有錢，地位比我高，有資格用那種態度面對我。”
而正因為認同了這一點，所以關平才會被刺激到自己有些敏感的自尊心。
事實上，這個社會上，幾乎所有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會有這麼一點類似的心理。只是，關平的心理，已經開始失衡罷了。
想要讓關平發生改變，必須讓他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然後以自己的意志去行動。
——任何心理問題，都要靠自己去克服。
他所能做的，只不過是在這個過程中做出引導罷了。
直接告訴別人該如何去做，是最為失敗的諮詢——當然，某些特殊情況下除外。
抬手當了當太陽，蘇凜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在這一次的情況里，因為他一早就看過了，所以等於一開始就知道了蘇凜和楊映雪的問題所在，這可為他省去了不少的功夫。
否則的話，他要花費的時間和經歷，還會更多。
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一點成效，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如果關平這次能夠想清楚的話，接下來的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也許，他很快就能完成任務了。
想到這裏，蘇凜不由地鬆了口氣。畢竟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下生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尤其，他連和相識的人聯繫都做不到。
放下着太陽的手，蘇凜心情愉悅地咧了咧嘴，轉過頭去，掃了一旁的公交站牌一眼，身子幾不可察地一僵。
啊，下錯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