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許流年迷迷糊糊中剛入睡,忽然有重物沉沉壓下。

房間黑漆漆什麼都看不到,許流年下意識掙扎捶打,又極快地停了下來。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觸覺,是程邇然回來了。

未及說話撒嬌發火,程邇然的手狠狠地勾住她的脖子,嘴唇焦渴地吻了下來,像沙漠中行走的瀕死的碰一綠洲,失控瘋狂。

重逢后飽食終日,有好些天沒有這樣了,許流年恍恍惚惚覺得,他過於興奮了,像是受到什麼刺激,又似是極度壓抑后迫切地需要爆發,手指深深地掐進她頸部肌肉里,沒有尖利的指甲,可那處沒什麼肉,骨頭都被扎痛了。

這一夜程邇然的體力格外好,翻來覆去不見疲累,全然黑暗的環境讓許流年有種溺水的錯覺,額頭身上全是汗水,分不清哪些是程邇然的還是她的,沉暗裏她甚至感覺到汗水在皮膚上滾動,還有身體的熱力蒸發出來的水汽。

很久很久以後,許流年覺得自己被整得窒息過去時,程邇然終於魘足地打住。

“你今晚吃牛鞭了!”許流年啞着嗓子罵。

程邇然沒回答她的問題,用力抱住她,力度大得許流年有瞬間覺得自己的胸骨被他勒斷了。

“流年,我想要個孩子,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靜寂里他的心跳如鼓,極是清晰。

他惶恐不安,想用孩子加強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也許,他認為,有了孩子了,自己就不會離開他了。

許流年莫名酸脹起來,為著不能明言的苦楚。

“如果我不能給你生孩子,你是不是就要跟我分手?”壓下心頭的悲哀,許流年嘻笑道。

“哪有不能的道理,你在質疑我的能力嗎?”程邇然也笑了,鬆開許流年,啪一下按亮床頭燈,站了起來,就在床上扭動,活力十足展現他的雄健體魄。

筆直修長的一雙腿,肌肉勻稱,線條流暢,獵豹迅猛的飛揚肆虐的力量感,許流年一雙眼被牢牢吸住,不能轉動分毫。

這個男人是如此英俊迷人,拋開他的身份地位,他對她的痴情,單是外表和氣勢也足以讓她在以後的歲月里,無法再愛上任何一個男人。

沒有像以往那樣事後一夜好眠,這晚許流年一直做着噩夢,夢裏又回到從山坳里那個老男人家中逃出來的日子,田地黑黢黢的,山林也黑黢黢的,沒有盡頭的暗黑,她貓着腰,小心翼翼,未敢發出一點聲響。

不停地爬啊爬,腳底膝蓋磨破了皮,一雙手都是血,卻始終爬不出山林,看不見一點光明。

醒來后已日上三竿,程邇然去上班了,餐桌上隔水燉鍋通着電保溫,程邇然煮了早餐才離開的。

打開鍋蓋來,牛乳似的魚湯香味四溢,許流年端起一旁的蓋盎,將程邇然切好的蔥花撒下,看着翠綠在濃湯中一起一伏,微微失神。

不想在屋裏獃著,也不想到程氏上那無所事事的班,吃過飯,許流年拿起背包出門。

德百商廈大樓led閃爍,各種各樣的促銷廣告一條又一條,許流年看了看,信步往裏走,剛進大門,程邇然的電話打了進來。

“怎麼那麼早起床?沒在家裏嗎?噪音那麼大。”

還早!他都處理多少公務了,許流年失笑,搖了搖頭,說:“在德百,好多買一贈一的優惠活動,我想看看,給你買一打內褲回去。”

“好啊!晚上我一條一條試穿給你看。”程邇然低低笑,對着聽筒用力地啵了一聲,曖昧莫名。

恍若有實質接觸般,許流年有點透不過氣來,難以抗拒的愉悅從心底升起來,她覺得熱,意亂情迷,呼吸急促。

一定是大廈裏頭空氣不好,許流年慌亂地掛了電話,轉身往大廈門外走。

神魂顛倒也沒看路,幾乎和迎面進來的一個人撞到一塊去。

“對不起。”許流年急忙道歉,下意識就抬頭看去。

面前是一個年輕男人,長得不錯,可不知為什麼,許流年覺得那雙眼睛特別賊,像游移不定的濕滑的毒蛇,粘粘的讓人極不舒服。

擦肩而過,許流年眉頭皺得更緊。

奇怪,她怎麼聞到火硝和硫磺的味道!

這兩樣東西都是易燃物,比例配搭恰當了,甚至能引起爆炸,公共場所嚴禁出現的。

許流年回頭看那男人,男人手裏拎着兩個水果箱,看起來份量不輕,提得很是吃力。

水果箱怎麼可能有硫磺火硝的氣味,自己多疑了。許流年也沒當一回事,出了大廈,左右看了看,往右側南面一家咖啡館走去。

淺藍的主色調,還有悠揚的樂曲,和外面的燥熱截然不同,許流年要了杯藍山,不加糖不加奶昔,細細品嘗苦澀的滋味。

才不過安享了十幾分鐘的安寧,外面忽然躁亂起來,咖啡店門外絡繹不絕的人匆匆往南奔。

“發生什麼事了?”迎賓門童自言自語道,走了出去,不到一分鐘奔了回來,臉色有些發白。

“外面怎麼啦?”許流年的位子靠着大門不遠,忍不住問道。

“德百大廈着火了。”門童話都說不利索了。

火勢很大么?許流年才想問,砰一聲巨響,腳下地板和桌子一齊搖晃,桌面才喝了一半的□□杯子的傾倒淌了出來,盡潑到她裙子上。

不只火災還有爆炸,客人一齊呆了,片刻后,齊齊站了起來往門外沖。

“買單買單,大家快過來結賬,結了賬再離開。”收銀員大叫着,一面指示門童把門鎖上不讓走人。

客人都急着要走,亂鬨哄擠到收款台前,許流年隨手打開背包拿錢,紙鈔摸出來了怔了怔,包里沒手機。

不會是又被人扒走了吧?可為什麼光扒手機呢?

背後完好無損,拉鏈也是剛剛拉開的,許流年怔了怔才想起來,應該是剛在大廈里和程邇然通過電話後手裏還拿着手機,一頭撞上那年輕男人後失手掉了沒發覺。

有不少人只想快點離開,隨手扔了幾張大鈔也不找零了,也有不少人分文計較等找錢,咖啡館怕開門后還沒付錢的也要跑,不肯開,要等所有人付完錢才開門,客人不少,這一耽擱,外面更躁亂了,爆炸聲倒是沒有再傳來,然而空氣中焚燒物體的氣味漸次清晰至濃重,令人喘不過氣來。

新聞媒體的反應很快,牆上液晶電視已播出德百火災的報導,門外消防車轟隆隆開了過來,據發現起火半個多小時過去,總算所有客人付完錢了咖啡館開了大門。

空氣里瀰漫著令人窒息燒焦味,物體的燒焦味道,甚至還有烤肉的味道,那是燒到人的身體了,火舌像海嘯騰飛,竄燒出大廈窗口,大廈上空滾滾濃煙如烏雲漫卷,離得二十幾米,皮膚也被襲來的熱潮灼得有些微疼痛。

許流年剛想快速離開,忽聽得此起彼落的驚叫。

“那男人不要命啦,火這麼大還要衝進去,找死啊!”

“放開我,給我進去。”

陌生的男聲女聲驚嘆里,夾雜着一聲聲沙啞凄厲的嘶喊,許流年怔了怔,不走了,往大廈那頭奔。

水槍朝大廈裏面掃射,濃煙和水柱交錯中,大廈門前幾個消防官兵正死死按着一個拼了命要往裏沖的男人。

男人像發瘋的野獸似,四個人高馬大的官兵也未能完全按住他,被他的力道衝擊拖帶着前行,離烏黑的冒着死亡之火的商廈大門越來越近。

“放開我,求你們,我要進去救我愛人。”男人嘶聲喊,許流年捂住嘴,拚命想忍,沒能忍住,淚水洶湧而出。

看不清楚,煙太濃,男人的衣裳也因粘染了濃煙后又被水澆到完全變了樣,聲音更是嘶啞得像破布碎裂的響聲,沒有半分清潤,可是,許流年怔是知道,那是程邇然。

消防官兵終是沒按住,程邇然朝大廈裏面沖。

這時往裏沖就是在送死。

程邇然如果死了,對邵碧青的打擊可比只是讓他破產來得重得多,可是……怎麼能夠,眼睜睜看着他為了救她而送死。

“邇然,我在這裏。”許流年大聲喊。

周圍嘩嘩的水聲,人群喧鬧的叫喊聲,大廈裏頭嗶嗶叭叭物體燃燒聲,還有在火海里打滾的人的慘叫聲,許流年不知道,自己僅憑一張嘴,怎麼能喊出那麼響亮的壓住了一切的聲音。

程邇然聽到了,在濃煙里回頭,血紅的雙眸瞬間璀璨明亮,沖了過去,狠狠抱住她,滿眼的淚。

濃煙伴着惡臭侵入鼻腔喉管,胸中翻江倒海,皮膚被滾燙的空氣炙烤得快焦掉了,再難受也沒有心臟被撕裂痛苦,胸腔被掏空,成了無底黑洞。

仇恨狂喊着不甘被趕走,沒命地往上爬,在情意和感動的洶湧浪濤面前卻寸步難行。

...

(紫琅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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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狼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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