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路,一步步(一)
恍恍惚惚,便又是三個月過去了。白容是魔神的身份昭告了六界,自然又給仙界帶來無比的震撼。
一直以來仙界都以為修成魔神的是魔界之王寒幽,卻不曾想竟是那個本該被殺死的重瑤轉世。仙帝大怒,以為是君亦蕭手軟並未殺死白容,導致白容修成魔神。於是便派人去將君亦蕭帶回仙界,給予懲罰。
而這邊的君亦蕭亦是聽說了白容便是魔神一事。許是這段時日所發生的變故太多太多,多到難以消化,多到讓他麻木,以至於聽到這個消息,也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一直喝的迷瞪瞪的。自己原是愛着自己的徒兒,不僅如此,還將自己的徒兒睡了這樣可恥的事實都在醉酒中漸漸接受,又或者說不得不去接受。他以為不論再有什麼事,都可以做到無動於衷,卻不曾想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
魔神便是白容一事在靈清門鬧得沸沸揚揚,而後不知是誰,又打探到半月後,白容要同魔界之王成婚。
君亦蕭不聾,即便閉門不見,卻依然可聽得到外面的動靜。
“啪”的一聲,酒壺落地,應聲而碎。香醇的酒灑了一片,散發著濃濃酒香。
成婚……她竟要和別人成婚……君亦蕭滿腦子都是這二字,頭一次感受到了別樣的心痛,那種痛好似有人在捏着他的心臟,不停的收緊,再收緊,捏的他難以呼吸。
一個趔趄,無力的跪倒在地,雙手着地。尖銳的碎片刺入膝蓋,手心,一絲絲鮮血流出,染紅了白衣,猶如一朵朵牡丹,無比妖艷。然而膝蓋手心所傳來的痛卻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
房門忽然被打開,岳輕音走了進來。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令她皺起眉頭,一臉厭惡。當瞧見君亦蕭這般狼狽的模樣,岳輕音楞了半晌,而後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帝尊啊......您那好徒兒不僅成了魔神,還要成婚了,作為師父的您,難道不該去道個喜么?”頓了頓,接着道,“據說婚禮會在十日後舉行呢。”
這番話無疑又將君亦蕭狠狠地刺激了一番。猛然起了身,大袖一揮便將岳輕音揮了一個跟頭,摔到一旁。待岳輕音揣着滿肚子怒火起身時,哪裏還有君亦蕭的身影。
君亦蕭前腳剛走,鈺兮便後腳風風火火地趕到。闖進房門,東張西望一番不見君亦蕭身影,便一把捉住岳輕音的衣襟,一臉焦急,“君亦蕭那小子呢?他去哪兒了?”
岳輕音本就不爽方才被推到,這會又來個捉她衣襟的。若換做是她自己的身子,早便二話不說一個魔決招呼過去了。可奈何如今所用這皮囊修為太淺,若出手只有被打的份兒,只得忍之又忍,“神獸大人,您這麼捉着人的衣襟問話怕是不大好吧?”
鈺兮連忙鬆了手,滿臉歉意,“抱歉,我太過心急了。”這段時日所發生的變故,亦是讓她無法消化。本以為總有一日可以與白容在天界相聚,像同重瑤那般,沒事兒偷個閑下界玩玩兒,沒事兒嘮嘮心裏話。不曾想自己不過是去歷個劫,回來后便發生如此天翻地動的變化。先是告訴她君亦蕭將白容殺了,而後又是說白容便是那魔神,現如今又聽聞白容要與寒幽成婚。
岳輕音後退了一步,雖語氣不大好,卻到底告知了鈺兮,“聽聞白容與魔界之王的婚事定在十日後,我同帝尊說了他便跑了,想來是去了魔界了罷。”
鈺兮一怔,似自言自語,“他竟隻身一人去了魔界......不要命了么......”語畢,便也如同一陣風般離開。
望着鈺兮所離開的背影,冷哼一聲,便也出了這滿屋子酒氣的房間。
此刻,君亦蕭卯足了勁兒趕往魔界,也不管隻身一人去魔界會有什麼危險,只想着要見她——她怎的可以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后,轉身嫁給旁人?
從人界到魔界,不過用了兩個時辰的功夫。可從魔界邊境到魔殿,卻沒那麼速度。踏入魔界的那一刻,低等魔便感受到他的氣息,里三層,外三層,層層不斷地涌過來將他包圍。君亦蕭便也毫不留情,甚至不說一句話,幻出自己的劍,一路廝殺。
那是怎樣慘烈的場景?成千上萬隻低等魔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它們沒有複雜的思想,不知死不知痛,只是靠着魔,攻擊一切不屬於魔族之物的本能,饒是君亦蕭,在如此層層不斷的攻擊下,也難以招架。
最初,他還可以在自己周身布下結界,漸漸的開始力不從心,只得隔一段便驅散一次周身的魔。到了最後,靈力透支,甚至無法使出仙法。身上的衣物破破爛爛,早已被鮮血染得看不出一點白。裸露出的皮膚更是本咬的血肉模糊。幾乎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
然而,他卻似感覺不到痛般,甚至不顧身後撕咬着他的魔,只一路向前,早已殺紅了眼。最後的最後,單憑一把劍,殺出一條血路。做到這等地步,只靠着一個念頭,便是他要帶她走!
他不知他在這魔界中與那群低等魔廝殺了多久,只覺着越靠近魔界中心越喜慶。紅綢、紅毯、紅燈籠紅喜字,每一樣都紅的比他身上的血跡還紅,紅的刺眼。十里紅妝,怕是不過如此。
低等魔受命,都駐守在魔界邊境,當君亦蕭踏入魔城,它們便只得作罷,不敢踏入魔城一步。魔城中的魔都是些高等魔,他們與常人無異,有思想。大多都是人的姿態,也有少數的魔是以較為奇怪的形態生活。
今日乃魔尊與魔界之王的大喜之日,大多數魔都去參加喜宴,唯有一些高等的魔兵魔將在城中巡邏。見到這個突如其來,渾身浴血的闖入者,他們一面將君亦蕭包圍,一面覺着分外驚奇,不停地打量。這人明明一身濃郁的仙氣,周身所散發出的氣場卻又猶如地獄走出來的修羅。
其中一隻魔將大膽地開口,卻結巴了半天,“你你你......你這人竟敢隻身一人闖我魔界,不要命了么?”
君亦蕭目光凜冽地掃視過去,雙眸佈滿血絲,看起來分外猙獰。“滾。”
一記眼光,包含濃重的殺氣,將方才開口的魔將登時嚇得一縮脖。旁邊的另一隻魔鄙視地瞧他一眼,“瞧你那出息。對方不過一人,且傷成那模樣,怕個什麼?”隨後再度將目光移向君亦蕭,“今兒個乃魔尊與王的大喜日子,不得讓他破壞了。給我拿下!”語畢,率先沖了上去。
這次包圍他的魔並不多,可與低等魔不同,這些修為較高,且都是有獨立思想的。聽着他們的話,原來他同那低等魔竟是殺了十天十夜。此刻,早已是筋疲力盡......只是......血滴答滴答地淌着,君亦蕭抿緊了唇,握着劍的手也收緊了幾分。只是已殺到這裏,他又怎能放棄?不能再耽擱了......今兒個便是容兒的成婚之日,再耽擱下去,她真的要成為別人的妻!
如是想着,君亦蕭覺着本已耗光了的仙力似乎又恢復少許。率先衝過來的魔手中的武器就快刺入他的胸腔,卻被他瞬間爆發的強大仙氣所震飛十步開外。不僅是他,旁的魔兵魔將亦是如此。趁此功夫,君亦蕭沒再與他們周旋,抬腳便飛奔向魔城中央的魔殿。
進入魔殿,卻是分外順利。僅剩的一點仙力也用完,君亦蕭幾乎是杵着劍,一步一個踉蹌地走向殿中。
此刻,殿中搭了個較為寬闊的台。台上身披喜袍的二人正準備拜天地。周圍吹着嗩吶,打着皮鼓,台下一大群魔獻着祝福,好不熱鬧。殿門被打開,喜曲兒嘎然停止,四下也陷入一片安靜,紛紛望向殿門方向,一臉錯愕。而君亦蕭卻渾然不顧這異樣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台上那個鳳冠霞帔的人兒。心再度痛了痛,那大紅喜袍刺的他眼眶發酸。她要嫁人的模樣不是沒見過,只是那次是因無奈而心痛,而這次卻是真真正正地因為愛她而心痛。
君亦蕭的到來並未讓白容感到驚奇,反倒是在預料之中。挑起一絲笑,語氣間滿是戲謔,“喲,師父是來給徒兒賀喜的么?怎的搞的這麼狼狽?”
君亦蕭抬腳,一步一步朝檯子走去。他走的緩慢,盡量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平穩。待到台前,停下腳步,仰起頭,靜靜的語氣猶如一汪湖水,“我來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