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生，情難斷（四）
勾陳宮也是在十二層天，只是同君亦蕭的紫微宮隔了條弱水天河。
紅樑柱，琉璃瓦，大門兩側放着高大威武，雕工細緻的玉貔貅。四角翹起的房檐掛着金鈴鐺，微風拂過，發出清脆的叮噹響。
外表看似十分莊重，殿內卻很有詩意。腳下是青石磚，雕刻着暗紋。
閣頂掛着一盞琉璃燈，與凡間的花燈頗有幾分相似。琉璃燈四周裝飾着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正中央放着一個鼎，兩邊分別放着書架與桌椅。莫言告訴她道，“這裏是平日會客用的。”
鼎后被畫著百鳥朝鳳圖的屏風隔開，繞過屏風，一扇圓窗大開，遠處一片桃林映入眼帘。四下隨意地擺放了一張案桌與幾個矮墩。案桌上放着一杯酒壺與幾隻酒盅，旁邊掛着一根玉笛。
這裏同君亦蕭的紫微宮完全是兩個風格。若說紫微宮是高端大氣上檔次，那麼這裏便是詩情畫意有內涵。
不得不說莫言是個極會享受的人。在此處眺望桃林美景，飲着玉露瓊漿，亦或是吹笛奏一曲，該是多麼美妙。
此時桃花開的正艷，粉白粉白的桃花怒放在枝頭，艷而不妖，極為養眼。
見重瑤一副看呆的模樣，莫言淺笑，隨着她的目光看去，低聲詢問，“那片玉桃林，可喜歡？”
重瑤微微點了點頭，稱讚道，“很漂亮。”
莫言嘴角的弧度彎的更大了，牽起她纖細的手腕，“走，我帶你過去瞧瞧。”說罷，不待重瑤有所反應，便拉着她離開。
出了勾陳宮，莫言帶着她御風而行，眨眼間便已身處桃林。
遠望而不如近觀，身臨其地則又有了另一番風味。清風一掃，桃花瓣撲撲而落，好似一場桃花雪。
“真美......”重瑤閉上雙眸，張開雙臂，吸着空氣中絲絲清淡的桃花香，感受着桃花撫過肌膚的輕柔觸感，霎時覺着這些日子來的低落感一掃而過，不由微笑。
莫言站在她身旁淺笑，“你喜歡就好。”自他第二次見到重瑤時，她便一直愁眉苦臉，即使笑也是強顏歡笑。今日瞧見她由心而發的微笑，一股子滿足感油然而生。
巴掌大的瓜子臉，細膩白嫩的肌膚毫無一點瑕疵。修長的柳眉下那雙清澈的鳳眸此時微閉，狹長的睫毛覆蓋在下眼。不點而紅的朱唇微微彎起，好似十分享受。莫言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瞧她，這張絕美的容顏竟比周圍那艷麗的桃花還要美上幾分，心中不禁微微波動。
一道柔美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打破了這份寧靜，“阿言。”
重瑤放下手臂睜開眼，順着聲音所發出的方向望去。莫言也從她的臉上移開了目光，望向來人。
只見遠處一個身着桃色大袖長裙的女子朝這邊姍姍而來。待到二人跟前，淺笑着道，“阿言，你來了。”而後朝重瑤微微福了福身，“重瑤玄女。”
看清來人，莫言露出笑意，“桃子，沒想到你在呀。”
二人間的稱呼十分親昵，可想而知二人關係很好。
重瑤正猜測着二人到底是何關係。卻忽地被點名道姓，不免有些驚訝，“不知仙子是.....？”
“她是桃之夭，這片玉桃林的掌管人桃花仙子。”莫言代桃之夭答道。
桃之夭依舊滿臉笑意，好看的雙眸彎成了月牙，“不知我如此冒昧出聲，可是打擾了二位？”她的聲音十分輕柔甜美，讓人聽起里極為舒服。
“哪有哪有。”重瑤笑笑，“灼灼其華，桃之夭夭。桃花仙子不僅聲音柔美，連名字都是美膩了。”
“重瑤玄女過獎了。早已聽聞重瑤玄女大名，若不嫌棄便交個朋友，同阿言一般喚我一聲桃子罷。”
“好哇！”重瑤親昵地拉起桃之夭的手，“我在這仙界沒什麼朋友，唯一的一個朋友鈺兮姐如今還被關了起來。既然如此，桃子日後也喚我聲瑤瑤吧，重瑤玄女聽起來生分。”
“好。”
莫言失笑，“敢情你們二人把我當作空氣？”
“怎麼會呢。百年前釀的桃花酒，約莫也到了時候。不若今日喝上幾杯？”
莫言一聽，登時雙眼放光。而後似想到什麼，撇了撇嘴，“嗬，我向你要酒，你只道沒有。敢情你只是對我小氣？”
他十分貪酒，尤其是桃之夭釀的酒。那香醇甜美的口感，在他看來可比那玉露瓊漿好得多。說起來二人，也是因酒而相識。幾萬年前他在不經意間偷喝了她的酒，登時上了癮。之後便經常厚着臉皮找她討酒喝，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桃之夭略微調皮眨眨眼睛，抿唇一笑，“就對你小氣。”
桃之夭取來桃花酒，打開壺塞，登時一股醇香撲鼻而來。
莫言眯着眼吸吸鼻子，“算算已差不多有幾十年沒喝着了，今兒個藉著瑤瑤的光，可算能解饞了。”
飲下一杯桃花釀，彌留滿口桃花香。再飲一杯桃花釀，絲絲酒香人心醉。三人席地而坐，飲着桃花酒，或談論着天界趣事，或玩着重瑤教他們的人間划拳，或也文雅一番吟詩作對，玩的不亦樂乎。
天色逐漸變暗，三壺桃花酒都已見底。重瑤已是暈乎乎的，白皙的臉頰此刻染上了紅暈，好似上了胭脂般，十分動人。目光變得渙散，清澈的眸子撲簌迷離。她晃了晃頭，大着舌頭道，“我，我好似醉了......”
而莫言二人卻是絲毫沒有醉意，見重瑤坐在這裏都搖搖晃晃，好似隨時會倒下的模樣，無奈地相視一笑。
“不曾想瑤瑤竟如此不勝酒力......”桃之夭見她往後倒去，連忙伸手扶住她。
莫言輕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重瑤跟前，將已瞌上雙眸的重瑤攔腰抱起，滿臉儘是柔情，“總是聽阿蕭說他徒弟有多麼不讓人省心。今日看來，確實如此。明明不勝酒力卻還喝這麼多......”
夕陽的暖光照在二人身上，令桃之夭不禁愣了神。男子面色柔情的注視着懷中熟睡的女子，這一幕看起來讓她感到有些微微心痛。這二人看起來是多麼般配.....
“今日我便帶她回去了，你也且先回去罷。”莫言向桃之夭打了聲招呼，而後抱着重瑤朝勾陳宮走去。
桃之夭也起了身，瞧着莫言抱着重瑤漸行漸遠的背影，雙眸間滿是落寞。
路上，重瑤閉着眼，在莫言懷裏不安分地亂動，口中念念有詞，“呃......別搶，我還要喝......”
莫言哭笑不得，卻輕聲哄着，“好好好，不搶不搶，都給你喝。乖，別亂動......”
“都是我的......敢搶我咬死你！”
“都是你的，乖，誰也不搶。”莫言將她往上抱了抱，依舊輕聲哄着。
重瑤胡言亂語一通，最終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裳，輕聲自語，“師父啊，我那麼喜歡你，你怎的就把我送人了......”而後安靜了下來，沉沉睡去。
她說的很輕，他卻聽的一清二楚。渾身一震，停了下來，低頭注視着懷中沉睡過去的人兒，既驚訝又難過，“原來這些日子你的不開心都是因為你師父，原來你竟喜歡他......”
雙眸逐漸變深，似說給她聽，又似說給自己聽，“瑤瑤，便是如此，我也不會放棄你的。因為我也喜歡上你了......”
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吻，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再次抬腳朝勾陳宮走去。
待到勾陳宮大門前，重瑤忽地皺起了眉頭，“唔......好噁心......”
莫言心下一驚，“莫不是要......”吐字還未出口，只見重瑤頭往他身上一偏，“嘔......”
“......”莫言止步，嘴角抽搐。瞧着自己滿身污漬，以及刺鼻的酒氣。他沉靜了片刻，而後爆發出一聲慘叫，“啊——重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