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師兄賞個臉
後面的飯袁淵吃得如鯁在喉,他匆匆扒完盤子裏的飯,跟着梁碩實進了書房,和話劇團的人一起研討劇本。
其餘的人則繼續他們的交際,聯絡感情,套近乎拉關係。顧予任走到哪兒都會跟着一群人,雖然他目前正在調養中,但是作為偶像兼實力派的影帝,資源最豐富的就是他,跟他打好關係,碰到劇組需要角色,他張嘴推薦一下,要比自己找過去管用得多。
顧予任似乎也並不排斥大家的熱情,對幾乎所有人都很友好,讓大家都分外驚喜。只是他大病初癒,精力不濟,聊了一陣,便找了個借口,躲到院子裏去休息了。他拿出火機來點上煙,剛抽上一口,便聽見樹叢那邊傳來了一個女聲:“沒想到會見到袁淵,看樣子混得不大好。說實話,真是挺可惜的。當初那麼有才的男生,沒想到居然是曇花一現,後來就再沒聽他寫過什麼劇本。”戲劇學院和普通的大學不一樣,每年招生都只有三四百人,很多專業都只有一個班,二三十個人,是真正的精英教教育,再加上各專業之間需要互助合作的很多,所以各專業各年級之間的互動非常多,大家認識的機會也就比較大。袁淵當年是學院風靡一時的大才子,長得又好,連表演系的不少女生都欽慕他。
另一個女聲說:“其實我聽說,當年顧予任演的《微光》就是他寫的,他們班很多同學都看過這個劇本,後來不知道怎麼變成王瑞澤的了。”
“真的嗎?拿金馬獎的那個?不應該吧,這麼好的劇本被人偷了,他不得鬧翻天去?”先頭那個女生不太置信地說。
“應該不是偷的,聽說當時他家裏有困難,估計是把本子給賣了,網上有人爆料過。去年我還看見網上有傳,王瑞澤的《石破天驚》和《皆大歡喜》兩個電影也是抄襲袁淵的劇本。”
“真的假的?沒打官司嗎?”
“網上搜一下,都有對比的。打了官司,都沒贏。這種官司有多難打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王瑞澤的後台硬着呢,有影晟在背後給他撐腰。”說到後來,聲音都低了。
“……”
兩人後面還說了什麼,顧予任已經沒聽見了,他嘴上的煙掉了下來,差點燙傷了自己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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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左右,袁淵和劇團的人討論完劇本。有人提議換個地方喝酒,繼續嗨,袁淵第二天要加班,便要先回去。梁碩實皺眉:“明天星期天,怎麼還加班?”
袁淵笑一下:“沒辦法,客戶公司周年慶典,策劃是我做的,我得去盯着。”
“你們做策劃的還管這些?真夠麻煩的。我送你回去吧,晚了坐車不方便。”梁碩實掏出車鑰匙。
袁淵擺手:“不用了,我出去坐地鐵,很方便。”
“你家那邊不通地鐵吧。”
“轉公交,有直達的,還算方便。你別送了,跟他們去玩吧,平時難得從嫂子那兒請到假。”袁淵跟梁碩實的女朋友塗小茶也很熟,塗小茶是個很會撒嬌的女孩,但也很黏人。
梁碩實嘿嘿笑了一聲:“那我送你到地鐵站吧。”
袁淵沒有拒絕,正準備上車,突然聽見有人叫了一聲:“梁師兄。”扭頭一看,顧予任倚在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旁,“袁師兄要回去了嗎?我送一下他吧。”
袁淵以為自己重聽了,一時間都沒敢相信耳朵。梁碩實看着袁淵,笑着說:“顧師弟要送你,你要不要坐他的豪華保姆車?”
顧予任說:“其實我有點事想找袁師兄說。”
袁淵這次終於可以確信自己沒聽錯了,顧予任在叫自己師兄,他有點警覺地看着顧予任,這唱的是哪一出?之前還在嘲諷自己要飯呢,態度簡直是坐過山車一般的變化。袁淵不知道顧予任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遲疑着問:“什麼事?”
顧予任和顏悅色地說:“是關於工作上的事,袁師兄不給個面子?”
梁碩實笑着推了袁淵一下:“既然顧師弟懇切邀請,那你就去吧,橫豎他也不會把你吃了。”
袁淵一想也是,自己並沒有得罪過他,他總不至於把自己打一頓,便點了下頭:“那就麻煩顧先生了。”
顧予任聽見他叫自己顧先生,也沒說什麼,只是拉開車門,自己扶着門,略有些吃力地爬上車。袁淵站在後面默默看着,也沒伸手去扶一把,見他上去了,回頭朝梁碩實擺擺手,才上了顧予任的車。他第一次坐這種保姆車,發現裏面簡直是奢華到了極點,不過他也只是掃視了一眼,便把視線落在了已經落座的顧予任身上。
顧予任靠在舒適的座椅上,手邊還放了一支手杖,他抬手,朝袁淵身後比劃了一下:“請坐,袁師兄。”
袁淵在顧予任對面坐了下去,一個沒提防,整個人都陷下去了,座椅之柔軟,叫人意外,他趕緊坐直了身體。顧予任問:“袁師兄住在哪裏?”
“宋庄。”袁淵面無表情地說。
顧予任問前排開車的助理說:“一傑你知道路嗎?”
他的助理劉一傑說:“我可以用導航,沒關係。”
袁淵說:“不用送到我家,你將我在隨便哪個地鐵口放下就好了。”他們現在位於西山別墅區,跟宋庄一個在西一個在東,路途可不近。
顧予任沒有接袁淵的話,而是說:“今天對袁師兄有些失禮,還請師兄原諒。”
袁淵抬眼正視着顧予任,原來他還知道自己失禮,看來是故意的,不過既然道歉,那就算了吧:“找我什麼事?”
顧予任說:“聽說袁師兄手頭有個古裝電影劇本,不知道賣沒賣?”
袁淵有些詫異地看着顧予任:“還沒有,你怎麼知道的?”他這個稿子除了給梁碩實看過,只向柯正良投過稿。
顧予任不回答他:“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故事,能說來聽聽嗎?我最近在養傷,還不適合拍戲,打算自己做製作人,現在正在找合適的劇本。”
袁淵盯着顧予任,不知道他說這話的真假,他被人坑的次數多了,所以對別人買他劇本的用心都存了兩分懷疑,從來沒聽說顧予任要做製作人,這唱的是哪一出?不過天下的人不會都跟王瑞澤一樣無恥吧,便說:“故事暫定名《潛龍》。一名將軍功成身退隱居市井,他離開后朝中王公大臣屢遭橫禍,死於非命,所有矛頭都指向隱居的他,將軍被迫走上洗刷罪名的道路,最後發現這幕後主使是一同起於草莽的皇帝。一個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帶點懸疑性。”
顧予任饒有興趣地說:“背景是漢朝還是明朝?”
袁淵搖搖頭:“其實我想寫一個范蠡這樣遠走江湖的故事,故事背景都是架空的。”
“聽起來故事場面很宏大。”顧予任伸手摸着下巴。
袁淵點頭:“對,大製作。投資成本會很高。”
“故事結局呢?”顧予任對這個故事的結局很好奇。
袁淵笑笑:“我還沒想好。”
“殺了皇帝自己做皇帝吧。”顧予任打了個響指。
袁淵笑不做聲。
顧予任瞪他:“我現在是老闆,你是賣家,你不說點能夠打動我的東西,我怎麼會掏錢買,趕緊告訴我結局啊。”
袁淵說:“我真沒有定下來。”他不覺得顧予任真會投資拍這個電影,所以也沒打算認真敷衍他。
顧予任說:“那已經寫好的劇本可以給我看看么?”
要是換了平時,有製片人要看他的劇本,袁淵肯定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但是今天經過王瑞澤和柯正良的事,他變得謹慎了很多:“你打算跟誰合作拍電影?”拍一個大型古裝電影成本至少在上億元,顧予任也就是一個電影演員,他算得上人氣很高的偶像實力派,但畢竟年輕,作品有限,剛出道那兩年拍的多為小成本的文藝片,這兩年拍了兩部非常賣座的商業片,片酬才漲起來,片酬最高估計也就是七八百萬,他為了保證電影質量,一年最多只接兩部電影,再加上廣告代言,一年撐死了也就是兩千萬的收入,然而出車禍又休息了快半年,他自己肯定拍不出一個大片來。
顧予任說:“這個暫時沒定,如果確定要拍,我會去找投資商和合作人的。”
袁淵瞥一眼顧予任:“如果跟王瑞澤工作室與影晟國際,那就甭談了。”
顧予任含笑看着袁淵:“為什麼?他們都是很有名的影視製作公司。王瑞澤還是我們學校畢業的,早我兩屆,跟你應該是同學吧。”
袁淵的臉一下子拉長了,大聲說:“停車!我要下車。”
開車的劉一傑說:“這在高速路上呢,停哪兒?”
顧予任看着袁淵:“怎麼了,不就是隨便聊聊天,袁師兄至於發這麼大火嗎?你跟王瑞澤有仇不成?”
袁淵扭頭對前面開車的助理說:“先生,麻煩到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吧,我跟你老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是絕對不會跟他合作的。”
顧予任叫屈:“袁師兄,我哪裏又得罪你了?你剛只說不跟王瑞澤和影晟合作,難道現在也不跟我合作了?”
袁淵說:“我覺得你就不像是想拍電影的。”
“嘿!我哪裏不像要拍電影的了?拍電影的人臉上都寫字了?我今兒還非要拍一部電影給你瞧瞧!”顧予任說著就開始捋袖子,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
袁淵突然覺得,這顧予任好像被人附身了,這個二了吧唧的人,是他今晚上碰到的那個高冷的影帝么?他嘆了口氣:“顧先生,你就別開玩笑了,拍電影可不是賭氣,一部電影最少也是上千萬的投入,那不是一兩萬塊錢。”對他這樣的窮人來說,一兩萬都是筆大數目了,可以供他爸吃上幾個月的葯了。
顧予任看着袁淵,笑了:“我說袁師兄,你只是個編劇,只管賣你的劇本就好了,你管人家拍不拍得出來呢,賺錢也好,賠錢也罷,都是製片人和投資商該操的心,劇本賣了,你就高枕無憂睡覺去吧。”
袁淵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可不是!我這是拿着賣白菜的錢,操着賣□□的心。你真要買我的劇本?”
“那我得先看看劇本才行,再不濟,你把故事大綱梗概給我吧。”顧予任說。
不知怎麼的,袁淵的心情突然放鬆下來:“只要不跟王瑞澤和影晟有關,我可以給你完整劇本。”
顧予任說:“當然跟他們沒有關係,我正打算成立一個工作室,想演戲就演戲,想拍片就拍片。”
袁淵有些意外,早在顧予任出車禍之前,他的合約就到期了,網上都在傳他要加盟兄弟娛樂公司,現在又要自己成立工作室,到底唱哪一出?“你不簽經紀公司了?”
顧予任說:“不簽了,不如自己當老闆來得自在。袁師兄你除了《潛龍》這個劇本,還有其他的劇本嗎?”
袁淵說:“有倒是有,不過都是以前的退稿。”
顧予任笑着說:“既然都是退稿,那就都給我看看吧,有合適的,我就買下來。”
袁淵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顧予任:“你買那麼多劇本幹嘛?”
“呵呵,說不定有一天師兄出名了,這些劇本可是坐地起價,我不用拍,就能賺一筆。”顧予任嘴角掛着一絲不羈的笑容。
袁淵摸了一下額頭,等自己成名,不知道還要多久呢。不過顧予任這話說得他還是挺高興的,誰都愛聽好話,不想成名的編劇不是好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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