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洛神

從城樓上向下望去，整個戰場盡收眼底，千城的大軍並沒有全線壓上，還有將近二十萬的大軍滯留在後方按兵不動。

千城的攻城手段也沒什麼特別，無非就是雲梯、鐵索，還有上千的飛行兇獸，那自有斷韌城頭的強弩對付，說白了，就是用人命填，那些真正可以飛天遁地的高手可一個都沒有動。即便來了，也只能成為活靶子，那特製的強弩，足可以攻破一流高手的護體元力。除非到了十大將軍那種境界，尋常城主都只能暫避鋒芒。

當然，燕翔可不認為這就是千城的實力，畢竟路途遙遠，否則，千城真是弄來一兩頭，那種可摧城拔寨的龐然凶獸，小小的斷韌城頃刻間可破。

亂疆守軍現在只有十萬在城中，又不及千城那般精銳，雖然憑藉著一些守城利器暫時穩定住了局面，然而，燕翔心裏明白，不出兩個時辰，斷韌城必定被破。不過，他心裏卻一點也不着急，這十萬人本就不是為了對付千城大軍，能拖住他們兩個時辰就足夠了。

‘小峰，’正在燕翔密切注視戰場情況之時，身後卻響起了柳雙陽略顯焦急的蒼老聲音。

‘嗯，？柳老，什麼事？’燕翔轉過身，心中詫異，柳雙陽、厲千雄和羅剎三人自從跟在自己身後，在外人面前，幾乎很少說話，臉上始終一片木納的淡然，然而，現在三人眼中分明都閃爍着驚疑不定。

‘你看!’柳雙陽抬起手臂，往前一指。

順着柳雙陽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正是千城二十萬大軍的所在。大軍之前，包括夜焚在內的八位身着戰甲的將領，個個氣息強大的可怕。燕翔眼睛一掃，視線頓在了其中一人身上，再也離不開了。

年輕的洛越似乎察覺到了城牆上那幾道不同尋常的明亮，順着看去，那眼神卻是那樣的複雜，洛越眉頭一皺，隨即偏過頭去，不再去看，只是，身邊的人卻沒有注意到他那微微顫抖的身子和緊握的雙手。

‘是洛神。’燕翔吐出一口氣，似乎在平復着內心的震驚，即便十幾年沒有見了，但他一眼便能認出當年流城那個驚才絕艷的少年。那個小小年紀，便成為流城五大高手之一，那個教他功夫，帶着他們幾個去彩霞池，去萬翠山的大哥哥。

‘他為什麼會成為千城的十大將軍？’此時，原本不苟言笑的柳雙陽，眼中卻罕見的布上了一層迷茫。

‘或許，他是為了接近千羽，報流城的血海深仇。’羅剎的聲音響起，沙啞而低沉。

‘柳老放心，總會問明白的，我相信洛神大哥。’看着三人的表情，燕翔有一抹心酸。

‘嗯，’柳雙陽點點頭，‘少年心性，若是他貪戀千城權利，背叛了流城，老夫親手斃他。’

‘對，最好問明白，我想，他或許也是和小峰一樣的想法。’此時厲千雄也插口道。

看着漸漸平復的三人，燕翔轉過頭，再次看向洛越，心中卻傳出一陣輕微的嘆息!沒有什麼可以逃得過他的眼睛，剛才那片刻的眼神交流，燕翔已經明白，洛神變了，他認出了自己，可他都不敢正視自己的眼睛。

就在燕翔心中翻騰之時，那位於後方壓陣的千城大軍，終於開始全線壓上。而原本就疲於應付的亂疆大軍，也在此時被打開了一道缺口，如同千里之堤般，瞬息之間，全線崩潰。

‘唉，我們該走了。’燕翔平靜的說了一聲，隨即下達了撤軍的命令，剩下的幾萬殘兵，有條不紊的從北門撤走，速度之快，令追擊的千城士兵都瞠目結舌。城牆之上，柳雙陽最後看了一眼，千城後方那威風凜凜的青年將領，低聲一嘆，如同雄鷹般掠過城頭，朝北門極速飛去。

等到大軍都進入斷韌城，夜焚幾人方才優哉游哉的步入城中，一位將領飛奔來報，‘報，夜帥，敵軍從北門而逃，只留下六萬多具屍體，彭雲等幾位城主請示，是否追殺？’

夜焚眉頭一皺，心中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卻總是抓不住那個點。

‘我看吶，這亂疆最多只有十萬大軍，戰力也弱的可憐，真不知道方淮和千鵬是怎麼敗的？’夜焚身後，千衡不滿的嘀咕，很是鄙視方淮和千鵬吃了敗仗，卻把責任歸咎於敵人太強大上，今天一戰，他實在看不出敵軍強大在何處。

千衡不經意的話，卻令夜焚突然醒悟，對!亂疆怎麼只有十萬人，其他人都去哪了？斷韌城易守難攻，以刀風烈的老道和燕翔的才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這座要塞，可是如今看來，他們根本沒有死守斷刃城的打算，這太不和常理了。難道有什麼陰謀？可是，又是什麼呢？

想到煩心處，夜焚抬頭看向四周，入眼之處，便是兩座高聳入雲的險峰，筆直陡峭，似乎要垂倒一般，令人震撼。驟然之間，夜焚冷汗刷的一下冒出，隨即聲嘶力竭的喊道，‘全軍，退出斷韌城，快!’

沒有人明白，為什麼原本高高在上的夜焚，會露出這般驚恐的表情。正在所有人不明就裏之時，那從天而降的火紅岩漿，告訴了他們答案。

千衡等人愣了半響，隨即急忙撐開護體元力，飛身半空之中。此時的天空，已經被映得一片火紅。兩座斷指山上，赫然出現了兩個缺口，炙熱的岩漿順着缺口噴薄而出，如天降火雨一般。更多的，則順着山體，流到斷韌城內外，片刻時間，整座斷韌城便成為了一座岩漿火海，房屋建築轟然倒塌，就連堅固的城牆也在岩漿的侵蝕下，支離破碎，流向遠方。斷刃城中，一時間，哀嚎四起，短短半個時辰，便沒了生息。

‘燕翔，’半空中的夜焚幾乎呲牙欲裂，眼眶之中崩出一道道血絲，殺氣瀰漫的聲音遠遠傳開，‘我必殺你。’

此時的燕翔，早已率領四萬殘兵，藉助城外預先留下的上萬凶獸之利，遠遠的逃開，即便數十裡外，燕翔仍能感受到後方那撲面而來的熱浪。

早在第一次看到斷指峰的時候，燕翔便能看到山體內部，那密密麻麻的岩漿，就在幾天前，燕翔突發奇想，找到了岩漿的主幹，幾番勘測與開鑿之下，燕翔與刀風烈等人定下了大計，將所有人儘快轉移，只留下十萬士兵誘敵入城，等到千城大軍入城之後，近百位高手再打通山體最後一道壁障，將岩漿引到城中。

風聲響徹，大軍身後，近百道身影極速飛來，正是正是刀風烈、雲幽還有洛清風、諸葛原、千觴等一些年輕高手。

‘痛快!’遠遠的，便聽到那興奮至極的咆哮。

‘刀元帥辛苦了。’燕翔微微一笑，‘戰果如何？’

‘哈哈，敵人逃出的不足五萬，其餘的盡都化為灰燼了。’刀風烈似乎從未如此開懷，大笑不止，‘只是沒看到夜焚那張臉成了什麼樣。’

‘估計氣得快哭了。’洛清風接口道，此時冷漠如他，也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眾人聽后，又是一陣爽朗大笑。

黃元笑了一陣，臉上卻突然升起一絲落寞，‘只是，以後再也見不到斷韌城了。’

看到黃元眼中的憂傷，刀風烈豈能不明白？那可是黃元半輩子的打拚和堅守之地，拍了拍黃元的肩膀，刀風烈沒有說話，只是心裏卻忽然升起一抹悲涼，斷韌城毀了，或許，要不了多久，亂疆也會在千城的踐踏下成為殘垣斷壁。

千城在燕翔的算計下兩戰兩敗的消息，如颶風般的席捲整個天央大陸，大陸嘩然，千城震怒。沒有人能想到，就連號稱百戰百勝的名帥夜焚，也在亂疆吃了這麼大的虧，幾十萬人對千城來說，九牛一毛，然而現在千城失去的卻是臉面。

千千帝都皇城大殿

一身尊貴龍袍的千羽大帝，此刻臉上滿是難以遏制的怒氣，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亂疆，卻能給千城八十萬大軍造成這樣的挫敗，這讓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在他眼中猶如螻蟻，卻差點顛覆千城的家族。

‘說說吧!’千羽聲音雖然平淡，但任誰都能聽出那平淡之後所蘊含的風暴。

‘這燕翔詭計多端，數次折了我千城臉面，兒臣以為，應請龍胤元帥出山，以雷霆之勢摧毀亂疆，誅殺燕翔，方能不使我千城落人笑柄。’

‘千風太子說的極是，臣下認為，還應請一位神使大人坐陣，即便那亂疆再有什麼詭計，有神使大人在，方可萬無一失。’

千羽點點頭，肯定了幾人的建議，略一沉思，對着身後之人吩咐道，‘速去請龍胤元帥和盤龍神使。’

‘是!’身後一人躬身領命，隨即退出了大殿。剩下的諸多大臣則竊竊私語，千羽大帝竟然要請出四大神使之首的盤龍神使，看來真是怒了。

靜等半響，大殿正中，空間一陣波動，隨即一道虛幻的投影浮現，‘不知大帝召喚老臣何事？’人影虛幻，看不清五官，但卻聲如洪鐘，震得人耳嗡嗡作響，遠沒有別人見到千羽時的尊崇與戰戰兢兢。

千羽也不介意，聲音再度恢復了以往的平淡，‘即刻出軍，目標亂疆，龍使隨行。’

虛幻的人影沉默片刻，隨即抬頭，‘龍使不在。’

千羽眉頭一皺，‘龍使去了哪裏？’

‘老臣不知。’

‘嗯，’千羽點點頭，不在糾結於這個話題，‘召回鳳使!’

‘老臣明白，老臣這就去準備。’虛幻的身影說完，隨即便如煙霧般消散，只留下一眾朝臣和陷入沉思的千羽。

……

天央大陸的最東邊，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海域，世人稱之為星芒海。星芒海廣闊無邊，沒有人知道它有多大，更沒有人到過星芒海的盡頭，只是古老相傳，星芒海的盡頭，就是這大千世界的終端。

此時，風平浪靜的海岸上，兩道人影負手而立。

為首之人，大約二三十歲，一襲藏青長衫，長發披散，相貌平凡，但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魅力，修長的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彷彿一個凡人。估計任誰也想不到，這正是名鎮八荒的千城神使——盤龍。

盤龍身後，是一個身着白衣，卻一臉木納的少年，少年與盤龍相貌相似，卻少了一絲靈動，好似被人控制了心神一般。然而，只有大陸上那些真正站在頂峰的人才明白，盤龍可怕，盤龍身後的白衣少年卻比盤龍還要可怕。

‘小白，你說那虛無縹緲的九九歸龍天，是在這星辰海上嗎？’盤龍偏過頭，看向身後那一臉木納的少年，眼中有希翼、有猶豫。

‘大哥，我也不確定，’少年的聲音略顯生硬，‘我們找遍了大陸，甚至去了混沌，獸澤，百斷，都是一無所獲，這裏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除非……’

盤龍擺擺手，制止了小白要說下去的話，他不想聽，他堅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會有九九歸龍天這個地方，毫無理由。‘走吧，我總有種預感，我們已經觸摸到什麼了。’話音一落，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再度出現，已經是在數百裡外的海域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