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十年後
天已經微微擦黑,何娘子仔細地看着何老爺,不放過他臉上的表情。
何老爺差點背過氣去,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虛虛點着美人頭,道:“我什麼時候認識你了?你不能這麼冤枉好人啊!”
美人頭疑惑道:“是你自己說喜歡我的呀。郎君你不要怕,我會保護的你。”
何娘子打量着兩人,帶着少許看姦夫淫/婦的神色,語氣平平道:“那你除了她呢?你敢保證,你從沒有和別人有過牽扯嗎?”
何老爺自然是篤定地說沒有。
何娘子回頭問小道士:“不知以道長神通,可能知道,他二人所說,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她之所以不敢輕易信何老爺,卻是因為他二人一直無子,她已經打算好,要是何老爺真的和別的女子有牽扯,就立刻和離。
小道士說:“依我之見,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何老爺確實覺得自己沒有別人,這個圓溜溜的,也確實覺得她和何老爺,嗯……感情深厚。”
何娘子忽然無端生出一股沉鬱來,便想開口提起和離的事,她已經不想再拖下去了。
太淵忽然道:“這位夫人,你已經有孕在身。”
只這一句話,院子裏頓時雞飛狗跳起來。
何娘子呆愣在當地,何老爺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生怕她磕着碰着。
那美人頭怒氣沖沖地唧唧亂叫,在院子裏滴溜溜地飛快轉圈。隨着她的轉動,一顆頭漸漸癟了下去。她的頭上冒出一股青氣來,倏地飛到了卧房中。
地上再沒有美人頭的影子。
小道士看得清楚,那道青煙是飄到了屋裏雕花床上。他掠進屋子,便發現,在許多鏤空的雕刻圖案中,一個佳人格外地栩栩如生。
佳人似乎也能看到有人在看她,原本溫婉的笑頓時變成了滿面寒霜。
小道士對走進來的太淵道:“看來那美人頭就是這個‘佳人’化成的,只不過她修為太差,只能凝聚成一個人頭而已。”
邢列缺道:“一個頭就攪得這家雞犬不寧了。”
太淵道:“可能何老爺隨口的一句讚美,這位姑娘就記到了心裏。”
並且,難保何老爺沒有在心裏想,若能有這樣的美人伴在身側,是何等美事。
有些鬼祟,總是因着人心,才會出現。
在何家請來大夫,為何娘子把脈后,確定了何娘子懷孕的消息。
何老爺頓時興高采烈。
被何家遺忘在卧室的小道士,頓時奇怪地發現,雕花床上的佳人重新變成了一個溫婉帶笑的模樣。
他指着“佳人”,道:“你看,她是不是變得沒有那麼有靈氣了?”
太淵點頭,道:“是和其他的雕花一樣,稍顯呆板了。”
小道士摸了摸下巴,琢磨道:“難道她是因着何老爺才會出現的?一定是這樣,她這雕工很好,於是就因着何老爺的一點喜愛,讓她開了靈智。但是現在何老爺老來得子,只高興這件事還不夠,一個雕刻的美女,便再不會放在心上,她也就是失了靈氣,又成了一截枯木了。”
因為何娘子有喜的事情,何家熱情地給小道士備了銀兩布匹,何老爺還特意吩咐廚下,為小道士裝了一大筐紅雞蛋。第二天又贈了一輛毛驢車,讓小道士好載着東西走。
太淵騎在邢列缺背上,笑問:“你們那裏,是專門捉妖殺妖的地方嗎?”
小道士趕着毛驢車,耐心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們書院呢,是對妖和人的雙向保護,妖不得無故害人,當然人若無故害妖,也是不行的。我們書院是想讓天下的妖和修者能互相幫助,不至於孤掌難鳴。”
他熱心地說,“那不但能傳授你飛升的各種技巧,還能教你學一門技術,讓你到時能有個謀生的手藝,不至於窮困潦倒到去禍害人世,從而墮入邪道,自己能生活得更好,更舒心。你就放心吧,書院的人和妖都很好,肯定不會欺負你的。”
已是十年過去,最開始光禿禿的山也變得綠茵成林,繁花似錦。
太淵和小道士一路分花拂柳地走上了山。
小道士親自帶着他,找到了青靈。
青靈神色激動,揮揮手,便讓小道士出去。
小道士心想,估計他們是舊相識吧,就聽話地要離開。
一隻指節白皙的手,平平地伸到他的面前,手掌上放着一粒小小的蓮子。
太淵笑道:“這枚蓮子有靜心的奇效。你貼身帶着,能讓你平心靜氣。”
小道士聞着味道,覺得一陣舒服寧靜,便猶豫道:“它這麼好,你還是自己留着吧。”這蓮子不定是荷花妖多少年才得的一粒呢,肯定很是難得。
太淵放到他的手心裏,道:“這是你引薦我來書院的報酬,本就是你應得的。”
小道士於是握着蓮子,暈暈乎乎地出了屋子。
激動后,青靈說了許多趣事:“樂靈道的門派里,只惜夫人一個人操持大局,她每天累死累活,有空還要馬不停蹄去看望老門主,別提多忙碌了。”
“還有……”她斟酌了一下,還是說道,“殿下還記得那個立志要科舉的小妖嗎?他和另一個叫三缸的小妖,都已經和人類女子成親了。這事是我同意的。”
太淵道:“女方知道嗎?”
青靈見他沒有生氣,才放鬆道:“都知道,我也說過年齡的事情,不過他們自願為了對方,放棄了長壽,我也就沒有過管。”
邢列缺問道:“散盡妖血了?”
青靈皺眉道:“差不多吧。如今自然孕育的妖,不知為何越來越多,我想也許妖和人結合才能更穩妥些,便同意了。我只希望,以後人和妖可以一直安穩相處。”
燕映書曾說:“半人半妖的後代越多,人與妖,才會多有幾分顧忌。”大多數人和妖,多是不希望自己的後代出事的。天下父母心,不管是人還是妖,總歸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過幸福安樂的。
和一眾故舊相聚過後,太淵乘着月色,進了宮中。
每年樂翯的生日,太淵都會來看他,或者讓人捎去一件精心準備的小禮物。
不過今年此時,還沒有到樂翯生辰的日子。
而太淵卻有一個必需回來的理由。
這個理由正在此時的宮中,那裏正發生着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五皇子狀告樂翯,指認他對皇帝行厭勝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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