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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雲和陳楊結婚,陸慎行任務的最後百分之一完成。
他還在想怎麼跟嚴舒告別,結果嚴舒先走了,毫無預兆,和他每次的離開一樣,就像是燈的開關啪的關了。
陸慎行帶着小白小黑去嚴舒的老家,把它們兩隻託付給了李祥一家。
再沒什麼別的,陸慎行回到虛擬世界,準備接受最後一個任務。
“叮,陸先生,你可以回家了。”
陸慎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他喉嚨里的話還沒蹦出去,意識突然沉重,如被千斤錘重碾粉碎,又一點點聚攏。
“舅媽,表哥的眼皮好像動了一下。”
“兒子?你聽到媽說話了嗎?醫生,醫生,我兒子醒了——”
陸慎行是被晃醒的,他緩緩將眼皮撐開一條縫,映入眼帘的是蒼白的牆壁,母親痛哭流涕的臉。
“媽……”開口的嗓音沙啞渾濁。
陳芳激動的嘴唇直抖,“哎!”
她彎着腰撫摸陸慎行的頭髮,臉,雙手也在輕微顫抖,“兒子,你嚇壞媽媽了。”
年輕稚氣的少女緊張的問,“醫生,我表哥現在怎麼樣了?”
“奇迹。”主治醫生看着病床上的男人,眼中帶着強烈的震撼,他是唯物主義者,只能用奇迹來形容為什麼這個患者陷入重度昏迷后的漫長時間裏,身體各項器官沒有任何衰退跡象。
就像是在做夢,現在夢醒了。
他不可能說是神明保佑,或者地府不收這種打臉的話。
病房剛安靜了一會,又有凌亂的腳步聲由遠逼近,從公司趕過來的陸國茂氣都不顧上喘,瞪着那雙佈滿皺紋的眼睛。
陸慎行眨眨眼,“爸。”
陸國茂硬朗的身子骨徒然一震,老淚縱橫。
他看向在那哭哭啼啼的少女,“薇薇,你跟時年他們報個信,說明一下情況。”親戚那頭也都一直在等消息,難熬的日子終於過去了。
“好,我這就去。”齊薇薇拿了手機出去。
看他們這樣,陸慎行也難受,莫名其妙被卷進虛擬世界,現在又莫名其妙突然回來了。
他丟了最想要的東西。
“爸,媽,我躺了多久?”
陳芳停止了哭聲,抬手抹眼淚,“兩年了。”
兩年?陸慎行的瞳孔縮了一下,怎麼這麼長時間,222不是說就過去一夜嗎?
他在心裏喊,“222?在不在?”
沒有回應。
這一幕幾乎天天上演,陸慎行懷疑自己的精神出現了問題,所以他在出院前去掛了精神科。
結果該問的澤問了,各項檢查做了個全套。
“你很健康。”
陸慎行抽着嘴角,接住醫生還給他的病曆本,你腦子沒進水吧?我他媽都這樣了,還叫健康。
來接他的不止陳芳和陸國茂,還有一個很美的女人,屬於東方人特有的那種古典美。
陸慎行的眼皮跳了跳,將試圖要抱他的女人按住板到一邊。
“張瑤,我們談談。”
這個疏離的稱呼讓張瑤神情一怔,以前都是叫她瑤瑤,是不是這個男人知道了什麼?
她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醒,或者永遠就那麼睡着,張瑤抿着嘴唇,她背後有一個窮困潦倒的家在拖着她的後腿。
為了錢,她答應了一個老總,陪他過了一個月,就那一次。
陳芳以為是兩人親熱去了,就對陸國茂說,“算了,瑤瑤那件事就別告訴兒子了,省的他傷心。”
她攏攏鬢角的頭髮,嘆了口氣,“回頭問問兒子,什麼時候把婚事定了吧。”
那張瑤其實並不是她中意的媳婦,更和他們陸家的家風完全不合,可是兒子喜歡。
逼仄的車裏,六面刻着平安的掛件輕輕擺動,空氣里飄着淡淡的薄荷香氣。
張瑤拉着陸慎行的手,“慎行,我很想你。”
她說著就主動去親陸慎行,被一隻手硬生生的擋在兩寸距離外,“張瑤,我們散了吧。”
張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為什麼?”
陸慎行抬眼說,“我不行。”
男人不輕易說不行,一旦說了,那就是真的不行。
張瑤的臉忽青忽白,“我不信!”
她紅着眼睛,“慎行,你肯定又在騙我。”
陸慎行揉額角,“我喜歡上了別人。”他挑了挑嘴角,“是個男的。”
“你果然在騙我……”張瑤笑着說,“你昏迷前我們好好的,醒來就說有喜歡的人,難不成是在夢裏喜歡上的?”
還說是男的,怎麼可能?
這個男人身邊圍着的都是女人,她從來沒聽過對方跟男的有牽扯。
張瑤臉上的笑容在看見陸慎行的冷漠之後變的僵硬。
“我現在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陸慎行的目光漆黑深沉,一字一頓陳述,“我愛上了一個人。”
他的話語直白明了,同樣無情,“不是你。”
到這步田地,大家都是成年人,再去逃避,自我欺騙會很可笑。
張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車的,她邊走邊哭,來之前精心化的妝全花了,像厲鬼。
坐在皮椅上的陸慎行伸手撐着額頭,如果不是發生了那個意外,他應該會和張瑤結婚,有一個家,有屬於他們的孩子。
也許是對很可愛的雙胞胎。
因為張瑤有對雙胞胎弟弟,親戚裏面也有幾對雙胞胎。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
陸慎行吐了口氣,人都沒了,還愛個屁。
十三號那天,陸國茂開了個酒會,來的都是商界的生意夥伴,親朋好友。
陸慎行是主角。
他提不起半分興趣,端着酒杯坐在樓梯上,目光穿過璀璨的水晶吊燈,不知道在看什麼。
樓梯左下角,西裝革履的男人邁着長腿過來,陸慎行笑,“大哥。”
時年微昂首,“不像你。”
陸慎行挑眉,“以前我什麼樣?”
時年不答,望向大廳一處,幾個年輕的女人在那說笑,美艷動人。
陸慎行聳肩,“膩了。”
他喝了口酒,“大哥,楚易怎麼沒來?”
時年波瀾不起的面色生出一絲變化,“他沒時間。”
陸慎行探究的目光收回,肯定又吵架了。
齊薇薇也跑過來,害怕的跟時年打了招呼,轉而去拉陸慎行,“表哥,我有個同學特別崇拜你,走,我介紹給你認識。”
陸慎行紋絲不動,“不去。”
齊薇薇,“……”
“表哥,你不是已經跟張瑤分了嗎?”
陸慎行的眼皮掀起,斜了她一眼,“你表哥想做孤家寡人。”
齊薇薇吞了口唾沫,鬼才信。
她尋思一定是看上誰了,正在考慮怎麼下手。
陸慎行的平靜跌破了他周圍的人,他是個從小就不懂規律是什麼意思的人,現在過的像個老頭,提前進入老年期。
陳芳憂心忡忡,兒子醒來以後就時常發獃,還和張瑤分了,一點都不難過,好像換了個人。
她擔心是落下什麼後遺症了,花費人力物力去請來幾個國內國外的醫科專家和教授,都說什麼事都沒有。
“老陸,別不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吧?”陳芳想了想,“要不……我去找大廟裏的僧人過來看看。”
陸國茂把文件往桌上一按,“這都哪聽來的!”
陳芳心虛,“電視裏演的。”
老兩口在書房裏待着,時間過了九點,他倆說的嗓子干,什麼結果都沒有。
窗外大風吹,鬼哭狼嚎。
二樓的房間裏,陸慎行坐在沙發上,手裏的遙控器已經前後按了幾遍,黃金時段,不是狗血淋頭的電視劇,就是大喊大叫的真人騷節目。
就在陸慎行想去睡覺時,腦子裏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突兀。
“叮,陸先生,晚上好。”
陸慎行有許多東西想問,他快速在亂七八糟的思緒里揪出一條,“222,我每次做任務都碰到一個同一個靈魂,他在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陸慎行不自覺的開始抽煙,直到他指間的一根煙燃盡,煙屁||股都燒了。
他等來了答案。
“叮,那只是你的一縷意念。”
陸慎行愣住了。
“什麼意思?”
“當初在我們達成協議,簽訂合約的過程中,你的許多意念四處擴散,有一縷流竄進系統內部的主系統,這是首例。”
“那縷意念成長驚人,一夜之間吞噬主系統的能量,形成獨立個體。”
“陸先生每次前往一個世界,他都會存在。”
陸慎行驚愕的一動不動,那個靈魂對自己有着極致的虔誠和愛,因為他生來就是自己的。
好一會,陸慎行聽到自己的聲音,失去了平時的音調,“他現在在哪?
“剛才已經說過了,陸先生,你在哪,他在哪。”
陸慎行的呼吸粗而快,那到底在哪兒?世界這麼大,沒有了任務這個點,人海茫茫,怎麼找?
“222,我應該還有個任務沒完成。”為了避免以後會不會又突然消失,他想弄清楚提前回來的原因。
叮,在下的幾個小朋友太頑皮,把系統搞癱瘓了,所以陸先生的任務才會終止。”系統的聲音還是一成不變,“見笑了。”
陸慎行沒再問,他飛快的去打開電腦,在輸入那些名字時指尖有些發抖,而結果並不理想。
片刻后陸慎行打給一個朋友,“幫我個忙。”
那頭的人輕笑,“陸少有事儘管說。”
“找幾個人。”陸慎行說,“辛涼,沈城,程自,施長安,寧缺,吳原,還有……”
他念出最後一個名字,“嚴舒。”
“這麼多?”那人問,“什麼時候要?”
陸慎行克制着聲音,“越快越好。”
他那個朋友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小時,陸慎行就拿到全世界所有叫那幾個名字的人的所有資料。
第二天一早,陸慎行開車離開家,去了離他最近的一個人,叫吳原。
他找到人的時候,對方正在辦公室和幾個同事聊天。
目光對上的那一刻,陸慎行知道不是他要找的人。
將近半個月後,紙上的所有人都找到了,卻全都不是。
陸慎行不得不做了第二個選擇,召開了記者招待會。
他站在鏡頭前,對着話筒勾唇,“把大家叫到這裏,是想說一個故事。”
各大媒體記者都露出好奇的目光。
“長元九年,大將軍常州帶兵鎮守西狼城,敵國庫亥……”
陸慎行說著歷歷在目的那些過往,而隔着幾個區,一個穿着風衣的男人走在街頭,他忽然抬頭去看街對面的大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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