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夢佟兩人相爭執
酒後初醒的佟驥仍滿含悲慟,他同老婦話別後並未返回學校與韻荻會合,而是到山林里尋宛瑤,彷彿一絲希望還尚存。然而整片林子佈滿了雜草,空無一人,僅是拂風掠過了耳際。他怏怏不快的沿一條廢棄了尚久的鐵軌而行,漫無目的卻又難以迫使自己停駐。
“小佟!小佟!”迎面不遠處有一熟悉身影飛奔而來,梳一條高揚的馬尾。她一把抱住佟驥,“讓我好找啊,這麼久才來一封信。”她抽噎起來,“你還好嗎?有沒有被傳染?整宿的想來見你哪怕一面,真擔心咱倆會錯過了時間。還好,一遍遍誠摯的祈禱總歸沒白費,你正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佟驥怔了片刻,慌忙推開她的手道:“夢玫老師別,別這樣。你怎麼會在這?”
“系裏謠言四起,說你表哥害了傳染病。我擔心你久候在床也會染上,這才按照信箋上的地址找到了你的住處。”
“傳染病?難道韻荻沒替我澄清嗎?還有,她怎麼沒來啊?莫不是出什麼事了?她還好嗎?你來找我事先告訴她了嗎?”一系列詢問惹來滿腔妒忌,千里迢迢而來卻未聞得他一毫關切,她怎能不恨!“怎麼了?你快告訴我呀,是不是韻荻出事了?是不是她出事了!”見夢玫良久沉默,他又咄咄起來。
“是!她是出事了!她不愛你了!不愛你了!”一番歇斯底里的泄憤,佟驥慌了神也亂了心,夢玫即刻乘勝追擊。“你以為韻荻對你的愛很深嗎,你以為她能安順的等你一年半載,你太天真了,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幼稚,簡直是荒唐到了極點,愚蠢透了!”
“我不許再詆毀韻荻,甚至是繼續褻瀆我們的愛情。剛才的話全當你昏了頭,我只當一個字也沒聽見。”佟驥一板一眼的用命令的口吻說道,眼神里收起了往日的溫存。“你快回去吧,逗留着也毫無意義。”
夢玫伸直了手臂,像挽留一陣從窗而入的輕風一樣攔住他。“小佟,我愛你。我愛你。”一抹紅唇貼了上去,儘管過於主動,可至少兩唇相觸的瞬間,令她滿心歡喜。倘若不主動便終無希望可尋,是否主動算得上一種解脫?
他猛然將她再一次推開,用力擦去嘴角處沾滿的鮮紅。“你胡說什麼!我與韻荻是真心相愛且早已人盡皆知,她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妻子。這些你是知道的啊,怎又會出今日之語呢。”佟驥連連向後退卻,示意她保持冷靜。“夢玫老師,你一向對韻荻極關切又同她姐妹相稱,待我亦是備至,我始終把你當親姐姐般毫無嫌隙,從未有過他想啊。”
“親姐姐?把我當親姐姐一樣,”她冷笑了幾聲。“跋山涉水而來,為了一句有名無實的親姐姐便想打發我了?”
“那還能怎樣?同你劃清界限還是老死不相往來?”
“你少在這自鳴得意,活像個戴了綠帽子的跳樑小丑一樣滑稽。”她諷刺道,戳中他的心窩。“即便你拒絕了我,也不過同樣是個被人玩弄的可憐蟲,跟我毫無二致。簡直是個蠢貨!後院的烈火都快燎到後腦勺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見他猙獰的神態,夢玫哼了一聲欲要扭頭走開。“等一下,話才講了一半,什麼叫後院起火?講清楚再走,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他用力拽住她,手背上暴起青筋。
這次換她甩開他的手臂,“我以為我們佟二爺有多少骨氣呢,還不就是個軟塌塌的麵糰,裝什麼漢子!”整了整被弄皺的袖口,夢玫嘆了口氣道:“你那如花似玉的荻妹妹早跟老安頭跑了,現下是滿城風雨無人不知啊,偏你被蒙在鼓裏,還拿她當如來佛祖似的潛心供奉呢。”
佟驥即刻聯繫起聘用當天的一整摞新書,以及與他同處一室時那一番無休止的叮嚀,甚至是告假時分正撞見她紅了眼從屋裏來......難道此言屬實?他猶豫了,僅這分秒的停頓便給夢玫提供了鑽空的時機。
“怎麼你不信嗎?這也正常,畢竟相愛一場也屬不易。只是這女人有幾個不愛錢呢,誰不願享清福啊,要怪只能怪老安頭兜里多了幾沓鈔票。其實你大可不必垂頭喪氣,少了個韻荻也算不得什麼,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我不就......”話音未落,佟驥只管掉頭就走。
“你給我站住!”她厲聲喊道:“我就這麼惹你厭煩嗎?你若不信我之言,不如我們來打一賭如何?就賭韻荻對你的愛究竟有多深!”他本不願理睬,可又實在忍不住內心波瀾。“先別忙着答允,倘若輸了你便從此唯我獨有,陪我離開這座毫無回憶的空城,離開韻荻身邊。”
“若我贏了呢?”
“那自然是我甘願退出,徹徹底底地遠離屬於你們的視線範圍。”她信誓旦旦地說,卻不敢直視眼前一雙純凈的明眸。毫無把握的事誰還會硬碰硬呢,這場賭局才剛下了賭注便註定了勝負。
“你方才到哪兒去了?”夢玫轉移了話題,以打發空白的時間。
佟驥把諸事皆講與她聽,以消除有關傳染病的疑慮。“我本來尋宛瑤的下落卻落了空,倘若三哥仍無恙,怕是會惦念着她啊。如今他不在了,我這做弟弟的想履行他的心愿,可偏偏天不遂人願。”
“咱們去找她吧,總會有線索來查詢。”夢玫堅定地說。“難道你忘了賭約嗎?一切未能清晰前不如趁此再努努力。”見他仍無迴音,她只道:“和我一處令你如此為難嗎?我自知比不上韻荻同你之默契,卻也絕不輸一顆愛你的心。你既不喜,所幸與我分道揚鑣吧。”捧起一顆滴血的心,狠狠砸向沉睡的大地,任憑鮮血滲入表層,乾涸伴隨着凝固。
佟驥雖憂心同處時多有不便,卻也不忍見其獨自飄零。“一起走吧,畢竟朋友一場。只是你要記住,不管有無韻荻,我們也僅是此生的朋友,之前一席話萬不要再提起,免得彼此皆是尷尬。”他再一次澄清道,盼望她能認清現實。
夢玫頻頻點着頭,心中暗想道:這可由不得你!你不欣然,可我偏要拆散你們這對林中鳥。她跟在佟驥身後,露出邪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