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 伯明翰

一行人在返程途中還跟着唐寧參觀了英國鋼鐵公司的伯明翰遠郊工廠。伯明翰是煤都，一個恐怖的地方，這個時代對煤的排放沒有採取凈化措施，廢氣中除了肉眼都可以見到的黑色煙塵之外，還有大量的硫化氫，難聞有毒。

英國鋼鐵公司的“水晶工廠”是這個時代的異類，重度使用了廢氣凈化設備，除了二氧化碳之外，你就用鼻子對着廢氣嗅探，都聞不到硫化氫的氣味。初見水晶工廠的“煙囪”冒着的白色水蒸汽，大家都以為這只是蒸汽機的排氣口，那麼，真正的煙囪哪裏去了？一行人全廠走遍都沒看見。

對燃煤廢氣的良好處理，為水晶工廠的美麗乾淨廠房打下了良好的基礎，而廠房內無處不在、鬱鬱蔥蔥的綠植更是令鋼鐵廠變成了花園工廠。閑暇時在“樹林”邊休憩的工人臉上不歇的笑容完美詮釋了在花園工廠工作的幸福。

不錯，這是一片樹林。這裏是伯明翰的遠郊，遠離了煤都的骯髒和毒害，原本就有一大片樹林，廠子建立之後，保留了大量的樹木，這裏竟是鄉村與工廠的結合體！

漂亮的工廠畢竟是表面工程，以英國鋼鐵公司全球首屈一指的財力當然可以做足表面文章，但內在究竟如何還有待進一步觀察。其中一個體現工人生活品質的重要方面就是伙食。

恰逢中午吃飯時間，一行人加入到工人們用餐的隊伍當中，身為大老闆的唐寧與大家一起，加入排大隊的隊伍當中，完全體驗與工人們相同的待遇，甚至工人里沒有人認識他。這是讓“共和派”人士晚上回去回味起來可能會淚流滿面的場景。

工作餐是免費的，共五種，全是葷素搭配，雞肉、豬肉、羊肉、牛肉和魚肉為五種菜式的主食，配以番茄、黃瓜、西蘭花、胡蘿蔔等蔬菜，還有蘋果、櫻桃、橙子三種水果可選。為保護工人的牙齒，工作餐中均不含糖，牆上都有“少吃甜食保護牙齒”的廣告。連沙拉醬中也沒有甜的東西。英國人有嗜甜的不良慣，沒有了甜食他們剛開始很不適應，於是，廚師長最後找到了開胃的小配菜，主要是酸菜、泡菜、醬菜，千萬別小看多了那麼幾種小開胃菜，對於飲食的提升是很大的。

如此豐富營養的工作餐，居然是免費的。由於管理的疏忽，有些工人偷偷地帶未成年的兒子、女兒來此用餐，不過人數不多，看來工人們的覺悟還是蠻高的。覺悟還表現在每個人吃完之後都要自己把盤子拿到泔水桶邊，刷得乾乾淨淨，放到空盤車架上，方便餐廳的工作人員快速推走，若大的食堂內，沒有一個人開小差，所有工人都成了餐廳工作人員的一部分。

一行人注意到工人的服裝都蠻幹凈的，這對工況應該很差的鍊鋼廠來說很不可思議，唐寧解釋道：“工廠有專門的人負責洗衣服，使用機器來洗的，花不了多少人力。”

華萊士大訝：“竟然有洗衣服的機器！帶我去看看，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機器。”

他本以為那洗衣服的機器一定是一個大轉子之類的東西對着衣服胡攪蠻纏一番，然後用大量的水把洗滌劑沖刷乾淨，不料這台機器完全超乎了各位的想像，竟然不用洗滌液，也沒有轉子，而是代之以巨大的滾桶。

唐寧解釋給大家聽，這種洗衣機其實是有洗滌劑，只不過不是大家想像中的那種，而是電解產生的臭氧，這是一種強氧化劑，能將沾在衣服上的小顆粒無機物、有機物氧化，使其容易脫落，而與之配合的是超聲波發生器，利用超聲波產生的空穴現象和振動作用，在超聲波產生振動時，振動和氣泡相遇在衣物上產生很強的水壓，致使織物隨之振動，從而使污漬與織物剝離，達到清潔衣物的目的。

兩種手段結合起來，使得洗衣機器不需要洗滌劑也能產生不錯的清潔效果，臭氧還是強烈的滅菌劑，這洗衣機器最初本是溫莎醫療機械廠為醫院的醫生、護士們研發的，為了提高鋼鐵公司工人的生活質量，也拿來用了。由於臭氧還有脫色作用，所以只有不使用染色劑的工作服可以用，家用的洗衣機暫時不好這麼干。再說了，這裏的電能是來自廠房頂部的風車，正處於實驗階段的技術，比徠卡相機還要初級，家庭現在也沒有這個條件。

雨果不禁讚歎：“真是美妙的科技。”

他們參觀的下一個地方是工人宿舍。查爾斯?狄更斯的《霧都孤兒》對倫敦下層民眾的悲慘生活有很真切的描述，然而，比起曼徹斯特、伯明翰來這樣的工業城市來說，倫敦已經是個天堂。伯明翰叫煤都，曼徹斯特叫棉都，是英國的紡織中心。蓋斯凱爾夫人於1832年起嫁給了曼徹斯特的作家威廉?蓋斯凱爾，在棉都的生活為她成為工業派大作家提供了原始素材，在她的名著《瑪麗?巴頓》中，她對工人的困苦生活的描述比她的朋友狄更斯更徹底、絕決。

在《瑪麗?巴頓》中，她真實再現了40年代英國工人悲慘的生活，居住在黑暗、逼仄、醜陋、骯髒的貧民窟中，工人的小孩一臉污漬，與下水道鑽出來的老鼠一起玩耍，稍微長大一點就要進工廠鑽到織機底下幫成人拾碎棉之類的活兒才能維持生活。這還是好的生活，因為40年代歐洲的土豆欠收，大飢荒蔓延，沒有工作的英國工人則有飢荒之虞。

雨果印象中的工人生活也大多抵如此。所以，當他看到水晶工廠的整齊、乾淨、簡約、衛生、設施齊備的一排排員工宿舍時，完全被震撼了。工廠不再是血與淚交織的人類悲歌，而是可以生活和享受的地方。一家鋼鐵廠竟然擁有這樣好的住宿待遇。在民粹主義者雨果的眼中，資本家都是喝工人血而肥的吸血鬼，就算唐寧願意資助他們法國共和派，雨果仍然不願意把大資本家當成知交好友，直至此刻。現在的雨果已經完全改變了對資本家的偏見，原來工廠也可以辦得這麼有人性，不比鄉村生活差。這才是人類的希望啊。

雨果已經心情激蕩得估計回去要賦詩一首，賦文一篇，不顧自己被外界認為跟唐寧是一夥兒的，要大肆吹捧這位全球獨一無二的善良大資本家一把。

工人們比農民要更快樂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娛樂生活更豐富，工廠里有數量眾多的桌球桌和足球場。唐寧本人很喜歡足球運動，也樂意讓工人們享受這種運動的快樂，整個工廠中共有三個大型的正規的足球場地，除此之外，還有30個小型的訓練場，足以同時容納數百人運動，其規模之大，你都懷疑這是國家足球隊的訓練基地。原來唐寧也沒有想搞這麼多，但工人們的運動熱情高漲，人滿為患，只好越搞越多，大球場一個變三個，小訓練場10個變成了30個。

這個時代，只有紳士才有錢有閑功夫搞體育運動，而水晶工廠的33個足球場，徹底顛覆了大家的認知，運動與歡樂，這是人世間最大的慈善。工人們按照工作的場所，被劃分為多個球隊，經常有友誼賽事發生，提高了工人的健康，也團結了他們的士氣。

水晶工廠光是買地就花了10萬英鎊巨資，土地管夠，也由於廠區面積大，交通是關鍵，好在圓桌騎士自行車已經大規模生產，為工廠提供了大量的自行車免費交通工具，工人們可以自由地騎車穿行在工廠的各種角落。唐寧一行也是騎着車在廠里遊盪。

除了娛樂，工人們還能接受免費的教育，主要是有大型圖書館供工人們自學。對於不識字的工人，學校里還有專職啟蒙老師，那簡化英語的教材就可以的發揮作用了。

除了教育，工人們還能享受免費90%的醫療服務和每年一次的免費體檢。這個時代最好的醫療器械廠就出自唐寧創辦的溫莎醫療器械公司，水晶工廠醫院的設備都是最正規最好的，這在整個伯明翰都出了名，以至於廠外的人也有經常偷偷跑來就醫的，他們拿着親人、朋友的工人身份證明，醫院還沒有嚴格到能區分這些傢伙，工人太多了。

雨果、大仲馬他們手中的徠卡閃個不停，他們要為這一次參觀代表未來與希望的工廠拍下儘可能多的歷史性照片。

換作任何一個資本家能把工廠經營成這樣，非得把自己吹成是基督下凡不可，然而唐寧還沒有這麼做，因為整個社會生產力水平還比較低下，一家工廠的美好不代表整個工業界的美好，只有盈利能力超常的BS能這麼做。別人是不可能這麼做的，你要是太高調，只會引來別的企業家的嫉恨。再說了，就連為BS提供原料的煤礦、鐵礦仍然還水深火熱呢。這是工業革命初期的整個人類的悲哀，整個社會瘋狂逐利，喪失了理智。唐寧所能做的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改善民生。

社會改善需要時間，觀念改善也需要時間，自唐寧離開污水治理委員會後，在新領導的觀念差異影響下，委員會已經停掉在污水管道中同時進行的集中供暖和地下電纜工程，這不是唐寧的失敗，而是人類成長的暫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