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璇璣進京（一）

天還沒有亮的時候，我就被小桃叫起來了。我揉着酸澀的眼，困意十足。

“小姐，老爺吩咐下來，說是今日兒驛留的第一家客棧路途較遙，怕晚了會夜黑，所以今日兒要早些出發。”小桃拖着我，我嘴裏應着她，眼睛卻並未睜開。

“唉呀，小姐，您快醒醒吧，別和小桃玩兒了，老爺一下子就會過來的。”小桃用濕帕子抹我的臉，一激靈兒，我的睡意才慢慢消下來。

“小桃……”我只好爬起來。她十分麻利地給我換過衣裙，一下子便整好了衣裝。那是一套水藍色的長裙，從腰際到膝蓋垂下來網狀的大孔羅紗罩，下面的羅紗用小瑪瑙串起來，走起路來會左右擺動，顯得婀娜多姿，風情萬種。

匆匆吃下些雞粥和牛奶，就要梳妝了。

她在我的頭髮上擦上些很香的油狀物東西，用小羊角梳子順了順，然後，她又給我綰起頭髮。一朵大紅的牡丹別在了頭髮中間，然後不斷地在上面插上玉簪子和金步搖。接下來是描眉、映紅唇、擦香粉……一大堆繁雜的東西。完畢后，我抬眼看向銅鏡，裏面的人兒嬌艷無比，風華絕代，卻又不失清靈。我差點認不出自己來，那種美，比平時多了一份蠱惑人心的妖艷。我沒想到這張臉可以同時擁有天使的純真和妖精的妖魅。天，這張臉，真的可以讓人感到窒息。

“小桃，弄這麼多的頭飾，都快把我的脖子壓斷了。”我抗議地向她抱怨，我鮮少這樣盛妝打扮的。

“小姐，你就忍一下吧，老爺特地交待要您盛妝打扮的。聽說，等會到了大城門外，會有很多的老百姓來看您呢。”小桃難掩她的興奮，我直想翻白眼，這小妮子有什麼好高興的？這次是去龍潭虎穴，又不是去桃花源世界享福。

“好吧！可是，能不能把可以減掉的頭飾拿下來？我的頭被壓得好暈。”只能裝可憐來搏取她的同情了，我總感覺有些釵子珠花的東西可以拿掉的。

果然，她緊張起來：“真的啊？”然後她很仔細地看了看，說，“可是，小姐，奴婢覺得不多啊，而且，也沒有什麼可以取下來的了。小姐您就忍忍吧，等過了城門，奴婢再給你取下來好不好？”她哄着我，而且很是擔心的樣子。

唉，算了吧，也只能這樣了。我搖搖腦袋，上面的釵子和珠花就“嘩嘩”作響，唉！煩！

該帶上的東西都讓小桃和冬梅整理好了，我真的恨不得把這裏所有的東西都帶走，可最重要的東西卻一樣也帶不走。娘和璇玫過來看我，璇玫也是一副盛妝打扮的樣子，傾國傾城。娘拉過我的手，把她手上的蟠龍玉血鐲子摘下來，然後給我戴上。我知道，那是娘的陪嫁物，自小便戴在娘的手腕上的珍貴東西。

“娘……”我開口叫道。

“好女兒，一路小心，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別忘了娘和你說的話。”娘這次沒有流淚，語氣也很平和。我想，她是忍着了悲傷，怕我放不下心吧。

“嗯，女兒知道了。娘——”我跪下來，向她扣了三扣頭，“娘，女兒就此拜別了。”我也忍住了傷感，給了娘一個最美的笑容，卻總感覺眼前看見的東西有點朦朧。

“好了，快去吧。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你爹在外面怕是等了好久了。”娘扶起我，還想說什麼又停住轉過頭去。我咬咬牙，攜過璇玫的手走出了房門。

一路走廊小道，花花草花，伴隨了我生活了半個月的日子。漸漸熟悉的武家，慢慢愛上的人物，就此別過了。我不能流淚，因為不許弄花了小桃精心化下的妝容，可眼裏早已一片水霧，迷濛了我的視線。

“妹妹，莫傷心了。”璇玫輕輕開口。我發現她卻意外的冷靜。

我本就是個被命運抓弄的人，所以，我更不能懦弱。我笑了笑，回頭卻沒有發現娘的影子。

走出了一扇又一扇的拱門，終於到了武家大門。我抬起沉重的步子，邁出那道門檻。府外的送隊陣容很大，隊伍穿着清一色的甲衣，爹一副軍將打扮，坐在前頭的一匹黑馬上。後面有兩輛華麗的馬轎車，我和璇玫一人上了一輛車子，小桃隨我一輛。爹大喊一聲“出發”，然後整個隊伍便開始晃蕩起來。

慢慢的，整條魏州城內的大街，百姓分在兩邊站立，不斷地喊着“恭送趙王，恭送兩位小姐！”“恭送趙王，恭送璇璣小姐！”這些都是可愛的魏州子民啊，我感覺得到他們對璇璣的那種熱愛和敬重。不知，璇璣進京，能否為你們帶來安定和祥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