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來到了後唐（九）

午膳時間到了，一桌子人都沒有說話，都默默地用着餐。

我食不知味地嚼着飯粒，感覺到大家沉重的心事。反而是自己想通后，心裏沒有那麼大的壓力和傷感。

“唉……”娘放下玉箸嘆着氣，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有波光流溢。眼裏面流露出來的深深的傷感似乎要把我埋沉，我知道她的不舍。

我心裏頓時很不是滋味兒，酸酸的一股兒氣湧上來，直涌到眼角。可我還是強壓制住了。

我轉過頭，看向爹，他也正用那種眼光在我和璇玫之間看着。

“爹，明日兒我們就要進京了，朱滔什麼時候會把帝兒送回來？”這才是我放心不下的，那可不能便宜了朱滔，若是他不把帝兒送回來，娘還不知道要傷心到什麼時候呢。朱滔為了讓我受制於他，竟把帝兒帶回了他的府上，美其名曰是他的三夫人想念帝兒了，要帶他回去。這在我看來，是變態挾持。帝兒是娘的親生兒子，與我同母所出。我的離開，可還有帝兒在身旁，她會安慰一點的。我也想讓自己離開得安心點。

“他說明日兒一早會讓帝兒來送你們。”爹的聲音很輕。

這狡猾的狐狸！在最後一刻了，也不讓帝兒回來和全家用個膳！我心裏恨恨地想。於是，我喚來忡啟，說：“忡啟，你給我帶些話給翼王，說讓他和帝兒今夜兒來府內用膳，就算是陪我和璇玫吃最後的一頓團圓飯吧。”

忡啟領命去了，爹也沒有說話。

璇玫定定地看向我。

我笑着對娘說：“娘，您快用膳，帝兒今夜兒就會回來了。”說著，又給她挾了一箸子的櫻桃肉。果然，娘的眼裏有了光彩，嘴角也慢慢地向上揚了。她太思念帝兒了。

“璇兒，你怎麼知道翼王會送帝兒回來呢？”爹問我，娘一聽，神情又開始嚴肅起來。

我笑笑：“我和璇玫進京是他的主意，最後一日在魏州了，他會不來嗎？恐怕，他還想找理由來呢。再說了，他不想個理由把帝兒送回來，以他和您的‘情誼’也會說不過去了，爹您說是嗎？還有，他也想讓我們走得安心點，多少也會留點餘地的，畢竟，以後大家是合作關係。”我特地把“情誼”兩字說得重些，哼，他那種心思，猜一猜都會知道了。我送了一口甲魚湯，十分的清甜。

“嗯，也是……”爹捋着鬍子若有所思的說。

有時候，我也會恨起爹，可是恨得多了，反而淡了，淡了，反而更想珍惜和他的父女之情。這也是更為珍貴的東西。所以，對他，有着一種既麻木，又敬愛的感覺。而他，除去這件事，卻也是一個極好的父親的。不再多想，我給璇玫盛了一碗湯，不知為何，她吃得甚少，好像心思沉重。

璇玫抬眼看我，然後笑了笑又低下了頭。

用罷午膳，眾人紛紛回房了。我喚小桃隨我到了廚園，找了一些材料。小桃問我：“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啊？”

我笑着答她：“你沒看見我娘才吃了一點點東西嗎？我想做點小食送去給她。”

“哦，小姐真好。”小桃真誠的眼睛對着我說，我只笑了笑。

其實，這兒的材料也不足全，我只挑了些馬蹄兒做了一道馬蹄糕。不一會兒，我把做成的馬碲糕塊切成小片兒然後再細細地捲起來，小巧可愛的一捲兒一捲兒擺在瓷盤裏，圍成一個小圓卷，中間留了些空隙。然後再用胡蘿蔔削成一朵玫瑰花，擺在空隙中。最後灑上一些熟澱粉，馬蹄糕上面就粉粉的一層細白，一剎兒看上去精美可愛，食慾也大增了。

小桃的張着嘴，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我：“小姐，你的手兒什麼時候這麼巧了？奴婢怎麼都不知道？”

我拿了一塊兒糕子塞進她的嘴裏邊，問：“怎麼樣？好吃嗎？”

她嚼着，鼓着腮子直忙點頭，豎起了大拇指。我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額角，她也笑了。

看來手藝兒還是沒有退步的，我滿意的把盤子放進托盤裏。廚房裏還剩下些馬蹄糕，我見小桃那小饞樣，於是便讓她拿了去吃。她高興得一蹦老高，歡喜地拿了去了。她還是個小孩子，那高興的樣子彷彿還不知道天下的憂愁，我看着她，心裏一片憐惜愛。

我來到小園子，折了幾朵新鮮的茉莉花。然後回到廚房用茉莉花四五朵，加進麥門冬、山楂，加以沸水沖泡了一盅碧螺春茶。有清新的茶香溢向四方，我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我捧着托盤，走出廚園，緩步向娘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