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五日之後明秀就到了宮裏的消息,皇后與昭貴妃叫她回去吃飯。
順便帶上在安王府白吃白喝白睡的二公主。
聽了這個消息,因被霸佔了自家床鋪的安王殿下彈冠相慶,幾乎迫不及待地就操起了哼哼唧唧在嫂子身邊住出了感情的肥仔兒二公主就往宮裏去了,一邊將抱着明秀一根手臂的二公主給提起來丟車裏,一邊感慨地說道,“可算來接人了!”
二公主用討債的臉表示要跟嫂子一起睡聽故事,於是安王殿下失寵五天,睡了五天的書房,真是空虛寂寞冷呀。
“你呀,也不知道讓讓二妹妹。”明秀忍不住笑着低頭給仰着頭撅着嘴巴的二公主擦嘴,見慕容寧美麗的臉上十分哀怨,唧唧歪歪地拉着她的手到處拱,便摸了摸他的頭柔聲說道,“平日裏,也不是沒看顧你。”
雖然不能睡在一起,不過明秀也常常給餓得嗷嗷叫的安王殿下點兒好處,挨挨蹭蹭總是少不了的。
“你不知道那日子,真是……”習慣了與明秀睡在一起,慕容寧孤枕難眠總是能睜着眼睛到天亮。又因如今總是挨挨蹭蹭的,安王殿下心裏一股子火氣發不出來,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滾兒一晚上,第二日總是要留下一些額外的痕迹。
吉祥就是在書房侍候的,收拾了兩天書房的軟榻,現在看慕容寧的眼神充滿了驚恐。
小廝太漂亮也很為難的,吉祥就擔心自己魅力太大,哪一天自家王爺忍不住了,把他給就地正法了!
若有這麼一個悲劇,那可怎麼活呢?
已經與鸚哥兒很要好,就等着明年成親的吉祥都不愛給主子收拾書房了。
明秀聽見鸚哥兒與自己這樣抱怨的時候都要笑死了,只覺得吉祥這小廝跟慕容寧簡直絕配,都又蠢又二,見慕容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也明白他的委屈,神色便越發溫柔地安撫道,“這回回宮裏,咱們不是把二妹妹給送回去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慕容寧幽幽地說道。
二公主低頭把一把小瓜子兒給塞進嘴裏,鼓着胖嘟嘟的臉頰咀嚼了一會兒,看了看一臉菜色顯然欲求不滿的苦逼二哥,一轉頭,噴着瓜子兒就撅着嘴巴啃在了明秀白皙的臉上,拱了拱又蹭了蹭,含糊地說道,“捨不得,嫂子。”
在宮裏,哪裏有在嫂子面前隨意吃喝快活呢?
二公主都不想回宮了。
“小崽子!”慕容寧臉色猙獰地摁住了扒拉着短胖四肢的二公主,就要人道毀滅。
“行了,瞧瞧你小氣的那樣兒。若傷了二妹妹,母后可不會叫你好過。”明秀摸了一把臉,二公主的口水都流下來了,不由哭笑不得地拿帕子給自己擦臉,見慕容寧轉眼就跟二公主掐成了一團,整個車都晃悠,越發說不出話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安王妃養了兩個小孩子。
只是明秀這些日子雖然閉門家中只帶着二公主與慕容寧玩耍,卻也聽說過宮裏隱隱傳出的風聲,其中芳嬪小產,皇貴妃……如今該叫龐氏了,陰謀陷害皇家血脈被廢了位份打入了冷宮,連榮王都被連累了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的。
想不明白芳嬪這小產怎麼就算在了龐氏的頭上,竟然沒有坑着皇后,明秀卻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雖然這些日子早朝上皇帝又異想天開,說後宮妃嬪小產是皇后不作為沒有盡到恩澤後宮的典範之故,吵吵着要廢后,不過這一回,朝臣們連勸都不願意勸了。
天天要廢后,大家都累了啊。
朝中都冷眼看着皇帝鬧騰,又見皇帝上躥下跳地要廢了太子,什麼都不說,轉頭就把自家的女孩兒們都往東宮送。太子眼瞅着根基穩固,皇帝這又有點兒神經病的趨勢,沒準兒什麼時候就要不好,此時攀上太子可划算多了。
只是太子也不知是不是吃錯藥,竟然一個臣女都沒有要,東宮並未進新人。
當然,為了表示太子殿下的心跟群臣在一處的,東宮賜出了不少的東西。
明秀聽到這個消息,不管太子是因為什麼沒有廣納妃妾來拉攏朝臣,都是為太子妃歡喜的。
想到這個,她便含笑摸了摸二公主的頭,眼神溫和了起來。
二公主彷彿能感覺到明秀的歡喜,拿軟乎乎的小臉蛋蹭了蹭明秀的手,轉頭一口咬在了兄長的手上,之後一頓在慕容寧嗷嗷叫着的聲音里鬆開了嘴,面無表情地坐在了明秀的身邊,在後者詫異的目光里拱了拱嘴巴,吐出了一顆小爛牙。
明秀咳了一聲,用譴責的眼神看着目光游移的慕容寧。
“看你招她!”抬手將二公主的頭抬起來,明秀往二公主的嘴裏看了看,見掉了的是一顆門牙,只是並沒有出血,顯然是早就活動了,心裏就鬆了一口氣。拿帕子將二公主的小牙給抱起來,這才在慕容寧泫然欲滴之中好笑地說道,“叫順妃娘娘看見,看饒不饒得了你。”
大好的閨女送過來五天,牙沒了……
虧了二公主性子怪,哪怕是這個時候也只是張着眼睛看着明秀手裏的牙齒,也不哭也不鬧,抬頭用討債的眼神陰森森地看着自己的仇人,明秀心裏越發抱歉,抱着二公主軟乎乎的小身子,點了點慕容寧的頭。
因自己幹了這樣的壞事兒,慕容寧也垂頭喪氣,歪在明秀身邊偽裝正在檢討。
“壞!”二公主見這兄長眼睛滴溜溜地轉,就知道他裝的,指着他認真地說道。
慕容寧把臉隱藏在陰影里,在明秀看不見的方向對二公主齜牙咧嘴,一臉威脅!
明秀又不是瞎子,都看見了,卻只是笑眯眯當沒有看見,這一路就這樣複雜地往宮中去了。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皇后的宮中,明秀的眼角就微微一跳,只覺得皇後面上有淡淡的肅殺,雖然很快就一閃而過,卻叫她心裏頭髮涼。
“我與你母親在宮裏想着你,只是因宮中多事不好叫你們進來,如今叫我瞧瞧氣色如何?”皇后拉着明秀細細地看了,見她面容嬌艷水潤,氣色極好,心裏有些疑惑,又見慕容寧一臉憋得夠嗆,有心想說點兒什麼,到底嘴角抽搐地忍住了。
莫非……這是兒子還不行?
皇後娘娘已經決定給兒子補補了。
昭貴妃卻看不出這個,正高興着呢,見皇后與明秀慢吞吞地說話,頓時不耐煩地把自家兒媳婦兒給拉過來,示威地看了一眼笑着搖頭的皇后,看着她拉過二公主去,二公主張着自己的小嘴告狀要求抽她四哥,也不管兒子死活的,只與明秀說話。
“你好多天不進來,我可想你了。你看看這個,一會兒你拿回去,夏天正好兒用得上!”
昭貴妃懷裏抱着一個大大的玉枕,就往明秀的懷裏塞。
這玉枕觸手微涼細膩,白玉瑩瑩,顯然是極好的材質,明秀急忙笑道,“母親用罷。”
“我還有呢。”昭貴妃可大方地說道。
皇后無語地回頭看着這個拿自己寶貝補貼兒媳婦兒的昭貴妃,便也笑着與明秀說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宮中還有幾個,不缺這一個。”她說完這個,便又叫宮人去自己的庫房取了差不多一樣兒的玉枕與各色的首飾寶石字畫兒的,一份給了明秀,另外兩份叫送出宮去給太子妃與唐王妃。
明秀可算知道自家婆婆拿着皇后的私房補貼自己了,見昭貴妃竟然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謝過了兩個婆婆,又對一旁對二公主沒了牙無動於衷,只是柔柔地笑着的順妃微微頷首,露出歉意的表情。
順妃只是微笑。
看着閨女與安王在皇後面前掐起來,順妃是歡喜的。
這樣吵鬧才像真正的兄妹。二公主這輩子恐怕是不能夠有一母同胞的弟弟了,若是孤身一個,日後的日子怎麼過?沒有兄長做主的公主,哪怕是皇女,也未必會叫人看在眼裏,如今有幾個兄長的照拂,二公主也能叫順妃放心。
就是看明白了這些,順妃對皇后才越發忠心,對昭貴妃也十分恭敬,不敢逾越猖狂。
“你們成了親,我就放心了。”皇后斷了眼前慕容寧與二公主的官司,這才看着被判有罪的便宜兒子委屈地一頭滾進了兒媳婦兒的懷裏,想到糟心的二兒子一家,她心裏輕輕嘆了一口氣,便與明秀笑道,“看着你們好,我與你母親這心裏才快活。”
明秀默默咀嚼這句話,卻覺得有些怪,將這股子異樣給壓在心底,她便笑道,“若不是宮中事多,我是想天天進宮來討母後母親的好處的。”她笑吟吟地將手摸過了身邊的寶貝,見皇后笑了,也跟着笑了。
“你也聽說了是不是?宮裏可熱鬧呢!”昭貴妃雖然對皇帝沒有什麼感情了,不過卻深恨龐氏,聽了明秀的話急忙拉着她的手哼哼地說道,“風水輪流轉,也有她陰溝翻船的一日!做姑母的竟栽在了小輩的手裏,叫小輩給奪了寵!”
皇帝揚言芳嬪做能再有孕就晉她為皇貴妃,還迫不及待地削了龐氏的位份給芳嬪讓路的事兒,宮裏就沒有不知道的。想到當年自己被堂妹奪去帝寵時那被親人背叛的痛苦與心傷,皇貴妃就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那個時候她傷心的,不僅是皇帝的冷落厭棄,而是來自至親的背叛。
那是叫自己的妹妹從背後捅了一刀的絕望。如今,龐氏也該嘗嘗滋味兒了。
“翻船?”
“芳嬪並沒有身孕,這瞞得過陛下,瞞不過咱們去。”順妃便和聲說道,“那太醫都是叫她收買了的。芳嬪以為自己做得全無痕迹,卻不知那太醫早就來與皇後娘娘稟報,若不是娘娘允許,他也不敢生出這樣大的謊言。”
“芳嬪想要踩自己的姑母,本宮成全她。也叫龐氏嘗嘗叫至親陷害的苦楚。”皇后含笑掃過了昭貴妃,之後便溫和地說道,“龐氏當年虧欠了的,如今,是該還回來的時候。”既然有膽子當年入宮,就要有心理準備落到今日的下場不是?
人心都是偏的,皇后厭惡龐氏,自然也想要給昭貴妃討回這麼一個公道。
“冷宮裏,她住得還挺舒坦。”順妃知道皇后的心意,便在一旁笑道。
皇后微微頷首,見昭貴妃臉上帶了笑意,也微微笑了。
她只是沒有想到皇帝真的這樣無情,龐氏到底是他寵愛了很多年的女人,可是在他的眼睛裏,彷彿那根本不算什麼,一旦不喜歡了就隨意作踐,甚至一點的體面都不留。乾淨利落地就廢到了冷宮去。
這樣涼薄無情的男人,實在叫皇后心生忌憚。
如今她還根基穩固,若有一日不穩了,只怕自己膝下的幾個兒子都要倒霉。
皇后心裏微動,微微斂目,就見昭貴妃拉着明秀起身,急忙笑問道,“這是要做什麼去?外頭冷,你不如在屋裏下棋多好?”她見昭貴妃已經開開心心地往身上披了披風,便知道她是要去做什麼了,無奈地將身邊一個小小的白玉暖爐給昭貴妃放在懷裏,嘆氣道,“你何必記掛一個那樣一個人。”
“天天看她倒霉,我才開心能吃得下飯呢!”昭貴妃可不是那種見人落魄不能再在自己面前攪風攪雨就從此不放在心上的人,貴妃娘娘心眼兒小着呢,就想多看仇人的凄慘樣子,此時便哼道,“要我說,她多凄慘,我都覺得不夠!”
“冷宮裏折騰人的花樣兒多了去了,你若是願意,就吩咐人折騰她去。”皇后見昭貴妃就愛這一口,也就不勸了,無奈地叫人跟着人陪着昭貴妃去欺負龐氏,又教她如何欺負人,卻還是叮囑道,“只是要離她遠些,不許自己動手髒了你的手。”
龐氏若狗急跳牆,傷了昭貴妃,誰都沒處哭去。
“哎呀你越來越嘮叨!”昭貴妃不耐煩地拉着明秀就走。
明秀叫婆婆興高采烈地拉着去欺負人,覺得這世界都裂了,回頭見皇后無奈地笑笑,正拉住了也要跟着自己去的慕容寧叫他在面前說笑,抿嘴兒笑了一下,這才與仰頭仰頭開開心心的昭貴妃笑問道,“咱們去見龐氏么?”
昭貴妃用力點頭,冷笑道,“可有她這一日了!”
明秀對昭貴妃怎麼可憐都不在意的,她素來偏心昭貴妃,也不勸昭貴妃什麼“得饒人處且繞”這等狗屁不通的大道理,一路就順着後宮奢靡的亭台樓閣慢慢地往後走去,越走越荒涼,直到到了一處遠離後宮繁華的凄涼破敗的大殿,方才止住了腳步。
看着這個白日裏還透着陰森森冷氣,大殿上的瓦片都缺了幾塊兒的冷宮,明秀只覺得一股子寒氣從身後冒出來,彷彿聽見那大殿之中隱隱傳來了女子細細的模糊的哭聲,還有一些奇怪的聲音,叫素來膽子大的明秀都有些寒蟬。
她沒有想到冷宮是這樣破敗的地方,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真的這樣狠心,將龐氏給丟來了這兒。
昭貴妃方才說得興高采烈,此時也打了一個寒戰,抱住了明秀的手一同往裏走。
皇后叫人跟過來的宮人都圍過來,護住兩個主子一同進去。
“每回來,我都害怕。”昭貴妃來冷宮看龐氏的笑話也不是一回了,卻還是哆嗦着與明秀說道。
她這個時候又怕了,明秀無奈笑了一聲,順着昭貴妃的後背慢慢兒地安撫起來。
她走進了這昏暗的大殿,才看見這一處竟四處漏風,冷風呼嘯着進來,又照不到陽光,竟比外頭還要陰冷數倍。而這昏暗的大殿之上,她就見幾個年老的宮人圍着一個美艷的女子,將一桶一桶的冷水潑在了她的身上。
龐氏渾身都是冰碴子,將身子蜷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