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沈青煜一邊開車，偶爾還會轉過頭看他一眼。白易被他看的煩了說：“你有事就說，這麼看啊看的，不嫌累的慌。”沈青煜頓了頓說：“沒有，你不是有話和我說嗎，我等着在啊。”白易這才記起還有這事，想了想說：“你和慕容見過，在他很小的時候對吧。”

沈青煜被問的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這些我都和你說過，你有沒有在聽我就不知道了。”白易白他一眼，他在他病床邊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有認真的在聽。只是他不會告訴他，這些秘密他將自己收藏埋在心底，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夠了。

白易不答，斟酌了一會說：“你是不是該和我說一說，為什麼歷經十多年你一點變化的沒有的事情啊？”沈青煜轉頭看他一眼，繼續看他的車說：“這些事情沒什麼好說的，以後你就知道了。”他說的很含糊也很敷衍，白易也沒打算一次就能問出來。像他這樣守口如瓶的人，他不想讓你知道你還真就沒一點辦法知道。所以白易心裏很清楚，得到這樣的回答也沒覺得失望。問這樣的事情總是要使一點小聰明，不然還真就被糊弄過去了。

白易也不急着問他，兩人閑聊些別的。沈青煜也聰明，跳過一些比較有價值的線索，盡說些不着邊際的事情。白易也不生氣，他有的時間和他耗着，一輩子還長。車子一路開了十來分鐘，便駛進了古老的沈家大宅。最外面是一個鐵門，開了之後還走了三百米才見到這座大宅子的全貌。

沈青煜讓他先下車等他，他把車開到車庫。白易站在這大大的宅子前，顯得十分渺小。這應該是明清時候的建筑後來翻新的，大約有四層樓那麼高，上面是樓空的觀星台。白易現在的位置只能看到觀星台的輪廓，下面是三層的一體式建築樓，呈青銅色。即使是翻新過也掩不住那肅穆的氣息，莊嚴而安靜。

沈青煜停好車走過來，便看到白易仰着頭看着前面的建築物。他笑着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頭說：“有什麼好看的，走吧。”摸完放下，自然地牽過他的左手，領着他進了正面。白易被他牽着，有着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的手有力而溫暖，手指修長、筆直，就這樣拉着他的左手，讓他很心安。彷彿這樣就能一輩子，一輩子牽着彼此走下去。

正門是兩米高和一點五米寬的兩扇門，門上是兩個對稱的青銅獅子頭扣環。大門應聲而開，發出沉重的‘吱呀吱呀’聲。門裏站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身後跟着個二十幾歲的小伙。沈青煜領着他進門道：“這是我沈家的老管家沈伯，他身後的是他兒子，沈言。”沈伯一身灰色吊褂，個子不高，頭髮白了大半，面目和善。而他身後的青年面容俊朗，笑着很陽光、活潑。

沈伯見到沈青煜回來和他一起向裏面走，一邊走還一邊說：“主上，這麼問您吃了嗎？”沈青煜蹙眉，看向一邊的青年道：“沈言，你去準備吃的，好了送到客廳。”那青年笑着應道：“好叻，主上。”說著就去準備了，幾步就消失了身影。

沈青煜看了身邊的老管家一眼道：“沈伯這麼晚還不休息，只是為了等我回來，真是幸苦了。我有沈言在旁邊跟着，就夠了。你身體不好，為我們沈家付出那麼多，也該歇歇了。”沈伯笑得開懷說：“主上說的是，小言那小子也就最聽您的話，那我這就回去休息了。”說著還看了白易一眼，那眼裏是溫和的善意。

沈青煜目送他慢慢離開，才有繼續和白易往前走。白易看着那離開的身影，轉過頭問：“為什麼他們叫你主上，而不是少爺？我在慕容潯家裏，管家不都是這麼叫的嗎？”沈青煜想了想說：“沈伯一家世代服侍沈家，也算是半個沈家人。每一任的族長都必須入住主家，形成習慣后就叫了主上。”

白易點點頭，像這樣的大世家規矩很多，習俗也很多，這些他都不懂。沈青煜看了看他，又繼續說：“每一年祭祖的前三天，沈家的各個分支都會派代表過來上香、掃墓。那時候住宅的客房會全部住滿，很多人我都不認識。”白易詫異，這是多麼龐大的家族啊？這麼大一個宅子，客服少說也有上百吧，那得到底多少人啊？

兩人說這話，已經進了第二個門。白易看了看門問：“我們差不多進門到現在走了十五分鐘了，怎麼還有門？”沈青煜看着他疑惑的臉說：“沈宅是三進三出的結構，外賓不得入內室。這個門就是內室的門，外面大門進來左右兩邊是客廳和客房。”白易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半響才道：“你帶我近內室，我不算外賓？”

沈青煜伸手敲他道：“你是找我幫忙的嗎？”白易搖頭。他繼續問：“我請你來商量事情了嗎？”白易依舊搖頭。沈青煜接着問：“那還是來參加活動的？”白易還是搖頭。他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髮說：“既然都不是，怎麼會是外賓呢。”白易點頭，再一次確定大家族就是大家族，不僅僅規矩多習俗多，內里的門道也多。

兩人又走了三五分鐘，想右拐進了客廳。這裏的客廳很大，滿滿的能放得下四張大桌。而這裏只放了一張香木的八仙桌。桌子正前面是一副百鳥朝鳳刺青樣本，下面是近兩米的長桌，上面放這些飾品、花瓶。桌子的下方是一個畫屏，畫著耐寒的柏松。這裏很簡潔，全部是古木的棕紅色，沒有艷麗也沒有浮華。

沈青煜坐於上位，自北朝南，白易坐在他的左手邊。沈青煜是習慣性的坐在主位，沈伯每一次看他坐在別處都要說上幾句。什麼主上怎麼能不做首位，這是不尊敬別人也不尊敬自己.......聽着多了也就煩了，現在也慢慢的養成了習慣。這時候沈言穿着休閑的衣服，端着吃食走了過來。

他穩穩的將東西放下，又將兩碗餃子端到兩人面前，在將剩下的幾個菜放到中間。等這些都放好了，才說道：“主上今天廚房沒人值班，我又不會燒飯。所以下了些餃子，你們將就着吃吧。”沈青煜蹙眉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白易是有些餓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餃子是蝦仁餡，口感甚好，他吃的不亦樂乎。沈青煜也一邊吃着，一邊抬眼看對面的沈言。沈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主上我最近真沒時間學着做飯，公司裏邊事多。”

沈青煜停了筷子正要說話，沈言立馬站起來乖乖的站到他身邊，準備挨批評。白易看着他，覺得這人特別逗趣、可愛。沈青煜看着他這樣，也不好在開口，想了想問：“你最近公司出什麼事了，平時閑的都能打魚了。”沈言嘿嘿的笑着說：“哪有啊，你平時又不在主家。我去你店裏，你還嫌我礙事。所以就跑去上班了，我學金融管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沈青煜點頭應着，還是饒過他了。

沈言繼續樂呵呵的問：“主上還沒介紹介紹，這位客人是誰呢，您可還就都沒領人回家了。”白易也看他，他也想知道他會怎麼介紹他。白易心裏也有些忐忑，沈家是大家庭，所以沈青煜不可能領一般的朋友回來。而如今他還拉着自己進門，這一般帶眼睛的都看得懂吧，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沈青煜看了白易一眼道：“怎麼，小言很想知道？”說著語調也上揚了還幾個度，神情帶着些戲謔。沈言抖了抖身體道：“哪能啊，不想不想。”白易看他這樣也笑了開來，放下筷子道：“我叫白易，容易的易。”沈言又立馬抱着托盤，到了白易這一邊小聲道：“我家主上脾氣不好，你要小心些。”白易笑着看了沈青煜一眼，鄭重的點了點頭。

沈言也點點頭收拾着碗筷，快步下去了。白易看着他走遠，才說：“這人真有趣。”沈青煜也看着那個方向說：“他啊，就是一個小孩子，沒一點定性。都二十三了，還這個樣子。”白易看他，他的眼裏是欣慰和柔軟，神情也異常放鬆。白易想了想才說：“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在你眼裏看到了欣慰。”沈青煜點頭道：“是啊，我是欣慰。我看着他出生，給他起名字，看着他長大。他就像我弟弟，又像我兒子。”

白易頓了頓，他倒忘了他的壽命很長，歲月也沒能在他身上、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仍舊是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沒有一點點的變化。白易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說什麼，那麼漫長的歲月里，看着別人生老病死，是不是也覺得孤單和寂寞？也難怪初見他時，他對人情那麼淡泊，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生死。因為見的多了，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