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沈青煜開着車,白易坐在旁邊,可能是剛剛跑的急了,現在胃裏很不舒服。沈青煜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說:“怎麼了,哪裏疼?”說著繼續看着前面,眼睛私下找着能停車的地方。白易轉過頭,看了他一會,憋了半天道:“你走的太快,我跟不上。”沈青煜將車靠在路邊停着,轉過身看着他。他左手自然地架在方向盤上,身體向著白易這邊微傾着。
白易見他停了車,疑惑的看着他問:“你停車幹嘛?”沈青煜伸過右手,按在他的肚子上問:“你哪兒疼?”問着手還向旁邊移着,抬眼看他的神情,見白易表情微蹙停了移動的手。白易被按得莫名其妙,轉過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道:“你幹嘛,你又不是醫生。”說著還用手推他的手臂,沈青煜蹙眉看他一眼,他不動了。
白易見他這樣也不好在說話,默默地看着他有些委屈。還不是因為他,不然自己也不會不舒服。白易被他按着沒過一會就不難受了,獃獃的看着他問:“你還做過醫生?”沈青煜睨他一眼,繼續發動車子。這些都是沈青煜小的時候他爺爺教的,他爺爺愛好針灸,對穴位了如指掌,寫了一本關於人體全部穴位與結構的書。而他是屬於什麼書都看的那種人,看到了自然就記下來了。
兩人都沒在提剛剛發生過的事情,都默契的保持沉默。用沈青煜的話來說就是,我喜歡你你不需要知道,而這件事也與你無關。白易在跑出來攔住了他的車就已明了自己的心意,他放不下也放不開他。但是感情的事理不清,也經不起深究,誰先有了佔有欲誰就輸了。就這樣閉口不提,彼此心照不宣也未嘗不可。
但是這樣的感情白易真的能接受,真的沒有一點點想和沈青煜在一起的想法?這些都不得而知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沈青煜送他到慕容潯家附近,白易看着他挑眉問:“你不和我一起去?你不怕我再出事,又要去醫院躺着了?”說著還笑了起來,樣子十分逗趣。沈青煜搖頭,想了會說:“我和他不對盤,估計他也不想看到我。你的身體什麼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不擔心。”
白易點頭道:“多虧了沈老闆慷慨大方,不然我估計現在還住在醫院,下不了床。”沈青煜伸手敲他道:“應該的,你快去吧。”白易點頭應着,拉開門下車,走了幾步后又回來了。他走到沈青煜的這邊車窗前說:“你在這裏等我,我一會就來,我有話和你說。”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兩步並一步的走遠了。
沈青煜笑了起來,他心情極好。他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一個人這麼深,深到只要看到他就滿足了。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告訴白易,現在發生的事情都在意料之外。他不明白白易的意思,也不懂他這樣的反應是什麼,至少不是拒絕。沈青煜也沒想過他們能走到一起,這個社會異性戀分手的幾率那麼高,更何況是兩個同性別的男人。只是喜歡就是喜歡了,難道還要怪對方性別不對?
白易進了慕容潯的家門,這是他第二次來,和以前沒什麼不一樣的。慕容潯依舊親自為他跑了果茶,請他品嘗,就像兩位老朋友在敘舊。白易看着他笑了笑道:“最近身體沒什麼問題吧,不過傳承去掉後有什麼後遺症我不知道,你要慎重。”慕容潯點點頭意思很明確,他堅持一定要這麼做。白易也不阻攔,示意他脫掉衣服。
一切準備就緒,白易看着他滲出右手附上他的右臂。指間是溫熱的暖流,一直順着手指進入慕容潯的皮膚,這一次非常順利沒有一點阻攔。白易閉上眼去,靜靜感受博愛的變化,先是微微的沸騰,再是全身針刺般的疼。而坐於沙發上的慕容潯靜靜的閉上了眼睛,呼吸勻稱好像進入了睡眠。
白易先看到了一些急速閃過的畫面,那些應該都是慕容潯的記憶片段。第一個畫面里是他剛剛出生,作為慕容家這一代的嫡系長子。因他母親常年臨海而居,現在又難產去世,所以取名慕容潯。小小的他很可愛,性子活潑好動。轉眼就是幾年,而他也一天天長大。十歲那一年,他的右臂首次顯出了那柄由上而下的劍,劍身纏着鎖鏈。
他疼的死去活來,在地上翻來翻去。他的父親只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的隻言片語,好像都習慣了一般。這是每個慕容家人都知道的事情,刺青各代選擇適合的寄主,在十歲的時候慢慢顯現出來。他的力量太強,一般的人根本不能承受,更何況是個孩子。這樣的疼不是能用語言表達的,而慕容潯就這樣煎熬了一年,在神經即將崩潰的時候認識了李暮雪。
那時候兩人都沉默的彼此慰藉,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聊,就安安靜靜的坐着曬太陽。白易見到了兩個小小的人兒,有着和同齡孩子不一樣的神情和性格,心裏很酸。他們都是不被上天眷顧的人,他們承受了本不該他們這個年紀才有的傷痛。陽光靜靜的灑在兩個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白易一點點都不覺得溫暖。
後來李暮雪走了,管家偷偷帶着十二三歲的慕容潯去見了沈青煜。畫面里是沈青煜冷漠的臉和沒有絲毫善意的提醒。畫面便定格在這裏,不斷拉近在拉近。慕容潯緊緊抿着唇,好像在做了什麼慎重的決定。他記住了沈青煜的話,學着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控制着毀滅在體內暴走的次數。
時間就在他忍受着疼痛中慢慢煎熬,這一過就是好幾年。十九歲那年他已經能習慣的控制自己的情緒,開始着手一件大事。他要人為的讓毀滅傳承進入沉睡,自此不在忍受折磨。他是瘋狂的,這樣做無疑是自尋死路。每一個刺青傳承都有靈性,有了寄主之後將與他融為一體。沒蘇醒之前只是身體虛弱,其他沒有任何異樣。一旦蘇醒便有強大的破壞力,甚至能瞬間毀了一個人。
慕容潯找了好幾年才找到了方法封印他,即使希望渺茫他也要試上一試。白易看着他倒在了地上,整個右臂血流不止,沒一會便成了血人。他別疼的昏了過去,又被痛的醒來。來來回回了很多次,才在九死一生中活了下來。白易看到他安逸的笑了,那神情是放鬆,從未有過的放鬆。
那時候的他已經是一個優雅的大帥哥,忙着考研讀博時間很緊張。但是他總會抽空去看看李暮雪,陪她在那棵大大的梧桐樹下坐上一下午,喝上一杯清茶在離開。他們還和小時候一樣,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好像時光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迹,兩個人依舊是兩個人,只是都已不再是孩童。而那時候的李暮雪是沉悶卻自閉的,即便是陽光也灑不進她心裏。
慕容潯的記憶片段很短,也很簡單。十九歲之前他的生命全是黑暗,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讓白易看的心驚,又連連嘆息。他該慶幸,還好慕容潯沒有失去理智,還好把挺住了,還好他的性格只是多疑和精於算計,而不是完全扭曲。這樣的他意志到底有多堅定,才能守住自己守住那顆不願變壞的心。
後來的記憶里,白琴佔了大半。從相遇到相戀都是那麼的自然,這些片段里的慕容潯都在笑,笑容里也全是真誠。這或許就是他二十二年來,最開心的一段時間吧。畫面里的白琴還是剛剛上大一的模樣,天真而活潑正是慕容潯最喜歡的樣子。他們在一起了,白易看着慕容潯為他的妹妹白琴戴上了那條精緻的項鏈。正是那天聖誕party上,戴在勃子上的那條。白琴十分喜歡,高興的在他臉頰上親了親,笑得很幸福。
白易也笑了,或許慕容潯和白琴在一起才是最正確的。他的妹妹他最了解,也只有她能給慕容潯帶來光明,帶來雨露,帶來希望;也只有她能驅散他心裏的陰霾和黑暗。這些都是白易的個人想法,不排除其他可能。
白易睜開眼睛,看着他依然睡得安詳頓了頓,手下的刺青已經漸漸地變得越來越淺,看樣子是要慢慢消失了。他不知道慕容潯怎麼了,於是伸手抓住他的脈門。讓博愛在他體內走了一圈后,嘆息了一聲。這些年身體的虧損太大,導致毀滅被抽離后整個人都是虛空的,沒有任何外界的修復,他可能永遠也不會醒過來。
白易看着他,用博愛護住了他的心臟,喊來管家說:“慕容潯陷入沉睡,他沒事就是身體極度虛弱。你們送他去醫院,準備進行長期治療。恢復的快大約一兩年,恢復的慢那就不好說了。”管家應着,安排車子送他去醫院,白易也走了出來。今夜的月色很淡,連路都照不亮,更何況是他此時沉重的心。
博愛蘇醒后,他的身體好了很多,也發生了一點點變化,但並不明顯。所以白易也不怎麼在意,依然遵循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妙論。遠遠地他也看到沈青煜就坐在車裏等他,神情自然表情隨意。無聲的笑了,他忽然就懂了那句‘有一種心安叫就在眼前’的意思,他不用在下意識的尋找了,這樣就好。
白易三步並兩步的上了車,看了一眼時間,竟然都快十點了。這時間過得真快,讓他一等就是三個小時,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沈青煜也不在意的問:“你去哪兒?”白易笑的眉眼彎彎道:“那就去你家看看吧,我都不知道你還有主家。”沈青煜一邊發動車一邊說:“家裏沒人,我懶得回去,所以就住在店裏。”白易點頭,他不也是因為家裏沒人,所以才住學校的嗎,他們還真是性格相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