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流水的男主人,鐵打的瑤琴府(3)
“唉?這不是行歌嗎?”狐九一把揪住我的后領口,眯着眼笑道。
“呵呵……呵呵……”我頗為尷尬地苦笑了兩聲。
“狐九,是不是你最近沒給她發工資,怎麼都已經淪落到賭博賺錢了?”夜澤那兩條英氣的眉毛一軒,落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狐九的小腦瓜飛速一轉,弱弱道:“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些日子沒給她發工資了。”
我含着一包熱淚,重重地點了點頭,狐九你小子終於良心發現了。
“不過反正她也用不着,平日裏在青丘包吃包住的沒什麼花銷。”狐九拿着一把小摺扇煩躁地扇了兩扇,沖夜澤道:“這地方味兒太大了,咱們能別杵在這兒嘮家常嗎?”
夜澤瞧了我一眼,又瞧了狐九一眼,漫不經心地開了口:“狐九,要不然咱們也來賭一把?”
“唉?賭什麼?”狐九一向對夜澤的提議來者不拒,對於這個反應我一點都不吃驚。
“還能賭什麼,如今三界之中最熱門的不就是賭雲桓帝君會娶哪一位為帝后嗎?”
“我賭蒼成神君。”狐九想都沒想就把一包紅瑪瑙珠押給了蒼成神君。
“正合我意,那我就賭西凌他們家姑娘。”夜澤順手把狐九摺扇上那顆千年古玉的扇墜子扯了下來壓在了琉璃上仙的位置上。
狐九見自己的古玉被順了,趕忙道:“你拿我的東西跟我賭,這算什麼事?”
卻見夜澤神秘一笑,“賭這些身外之物有什麼意思,不如咱們再加點賭資?”
我聽夜澤這語氣就不太妙,沒成想我的感覺還真是靈到可以去做話仙了。
“就……就賭行歌吧!”夜澤那隻纖纖玉手啊轉了一大圈,還是指到了我面前,我也真是上輩子沒積德,這輩子也沒做什麼好事,才攤上這麼兩個朋友。
“你要是贏了,我以後就再也不提把行歌的名字寫進我冥界名冊的事了;不過,如果我贏了,以後行歌就得跟我住黃泉碧落,如何?”夜澤詭異地笑了笑。
“賭就賭,誰怕誰?”狐九顯然沒經過大腦思考,一下子便應了下來。
他們兩個打賭,卻沒人問過我這個賭資自己的意思,這日子實在是過得太艱難了,寄人籬下,為人魚肉,哎……
“那個……我插一句嘴啊……”
“閉嘴!”這時候他們倆倒是挺默契,老娘我話還沒說完,兩個人就擊掌為誓,這樁賣賣落成了。可憐我莫名其妙地就卷進了這樁是非里,卻連一點話語權都沒有。
其實,我後來想想,當年狐九和夜澤的這個賭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他們心理的真實寫照。譬如狐九,他大約是真的喜歡夜澤所以私心裏也希望雲桓同蒼成神君能終成眷屬;而夜澤呢,他看過了世事變遷,滄海桑田,對於人與人之間的情愛都看得淡了,大約覺得有個正常的家庭才算他們這些人最後的歸屬。
所以,他們之間終究也只剩下無盡的遺憾了。
且說狐九因同夜澤打了這個賭,在接下去的幾天裏對九重天上的動向都十分上心。我曉得他才不是捨不得我,只不過是想向夜澤證明,斷袖之間也有真愛罷了。
我懶得同他們一般見識,反正無論是青丘還是黃泉碧落我都照住不誤,雲桓帝君愛娶誰娶誰,愛娶幾個娶幾個,我白行歌只要有人收留就萬事大吉。
沒過多少日子,九重天上來了只送信的青鳥,說是替辰華宮的雲桓帝君送請帖給妖皇大人的。這信是我接的,畢竟這是決定我將來住哪裏的一封信,我的雙手顫抖得讓那隻小青鳥以為我是一隻抖抖妖,嚇得它連飛都飛不好,連蒙帶撞地逃出了九靈洞,連句再見都沒同我說。
只可惜,這封請柬里絲毫沒提到雲桓那位新娘子,甚至整個請柬已經簡略到只有“辰華宮,赴宴”這幾個字以及雲桓帝君的落款而已。我想大概這位帝君是個極簡主義者,真是半句廢話都不多講,神秘,真是太神秘了!
原本按着我這個身份是不夠格參加雲桓帝君的婚禮的,奈何現今我的地位不同了,不僅是妖皇大人和冥神大人打賭的賭資更是他們倆這賭約的見證人,因而這一趟我不去都不行了。
那是自我飛升失敗以來第一次去九重天,從前我也去過幾回,不過都是因了我師父顧歸塵的面子,這一回算是頭一次因着別的事上天界。
我的心情是很複雜的。
然而再複雜的心情,當我看到辰華宮的牌匾時,也只化成了忐忑和好奇。
忐忑的是狐九這一回到底能不能贏夜澤,好奇的是這樣氣派且莊重的宮殿裏住着的那位雲桓帝君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可惜的是,這兩件事我都沒能達成。最終狐九也沒能贏過夜澤,雲桓帝君我也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沒能仔細瞧一瞧。
這一切的緣由,都不過是因為我不小心把雲桓帝君的房子給燒了。對的,你沒聽錯,我,白行歌,把雲桓他們家的房子給燒了。
這件事情追根究底其實並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天上這些小輩們太不懂矜持,大半夜地跑到我屋子裏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還不算,居然還公然在我的床上滾起了床單。嘖嘖嘖,你們年輕人肝火旺盛,大晚上的泄泄火我也能理解,但是亂竄到別人的屋子裏又算是怎麼回事兒呢?老娘好歹也是個有潔癖的人,自然不能忍了。
嗯,於是,我一不小心就把手心裏的鳳凰天火給放出去了。於是,辰華宮的西廂就走水了。沒有四海水君的無根凈露誰也滅不了我的鳳凰天火,於是,那把火燒了一天一夜,若不是雲桓帝君在自己的寢宮外邊罩了一層結界,恐怕整個辰華宮都要給我燒沒了。
這麼一來,雲桓帝君這親是成不了了,而我的罪孽也真是大了。
狐九同夜澤攜了我去向雲桓帝君賠禮道歉,他坐的離我很遠,所以只能遠遠地瞧上一眼,因而對他的印象也不太深刻。原本是我做錯了事,不必把狐九和夜澤也一併拉下水的,但是狐九放心不下我,夜澤又放心不下狐九,於是便組了個團來了,也算是給我這個罪魁禍首當親友團了。
本以為這一回雲桓帝君得生大氣,畢竟辰華宮被我燒了個精光連帶着他的婚事都被我攪黃了,沒想到他倒是不怎麼在意,只罰我回去閉門思過,好好抄抄佛經靜靜心。
狐九說,照我這個錯犯得,少說也得讓我在天上做個萬把年苦力,這麼輕易把我放了實在是上輩子積了大德才生出的造化。
我對這位雲桓帝君實在是感恩戴德又心懷愧疚,就在我打算領了他的情回青丘閉門思過的時候,天殺的天君忽然來了一道旨意,說是我燒了辰華宮重地,犯了天規律條,要罰我下凡一世輪迴。
我從前總以為天君是個仁慈的老頭兒,經了那事我才曉得,就算普天之下都是善人,他天君也算不上良善。
他娘的,上了一回九重天竟惹出這麼多煩心事兒來。
好在,那一世下界輪迴好像也沒發生什麼,我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起來之後就又在青丘自己的房間裏了,只是狐九紅着一雙眼睛,好像剛哭過似的。我猜,大概是許久沒見我,他才哭得這麼動情,梨花帶雨的神情實在惹人憐愛啊。
雲桓帝君那件事,該發生的也都發生了,該罰的也都罰過了,人間的這一遭輪迴劫數也把我欠下雲桓的這筆債徹底還清了。自此之後我也算收了心,再沒去過九重天。只是這件事給我的小心臟蒙上了一層陰影,連帶着人家提及雲桓的名字都覺得有些不大愉快,更別說見真人了。
自然了,三萬年前雲桓帝君的這樁婚事沒結成,狐九同夜澤的賭局也做了廢,最後大賺一筆的竟是那些賭坊經營者們。咳咳,還好我還沒來得及壓上我那幾顆紅瑪瑙珠子,可喜可賀。至於,他當年究竟要娶得是哪一位,便成了三界之中一樁未解之謎,除了雲桓帝君他老人家自己其他人誰也不曉得,畢竟,從雲桓嘴裏套出話來的幾率幾乎為零。
這件最後鬧得不太愉快的往事,很快同那些流水的八卦一般被塵封於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裏,三界之中又有了新的話題將那些事覆蓋、取代,再無人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