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忍不住了
勾月辰火染着流醉的年華，落筆驚言。
碧瑤靜坐桌前，墨跡層層鋪染，暈開在眉間，染落在心底。
經久的嘆息，罷筆不能，欲說還休。
該說些什麼呢？
遙碧落玉，竹染青絲，誰驚艷了誰的時光？
我多想，把你的一切映在雲間，在我抬首可見的地方。我多想，把你的細語夾在風裏，在我側耳可聞的地方。
此間一聲長嘆，眉間心上。碧瑤把浸透了墨汁的宣紙拿開，萼兒忙接過，到耳房扔進了炭盆里。
公主已經靜坐在桌前一個時辰了，寫寫圖圖半天最終還是一張白紙。即便知道自己不識字，公主還是不願意讓自己近前研磨，只是把廢紙交給自己處理了。
“公主……”萼兒小心提醒道：“先吃點東西吧。”
碧瑤在桌前坐得太久，誤了吃飯的時辰也未有所覺，飯菜已經熱了幾次了，再端上來就變味了，萼兒就親自下廚煮了公主平日常喝的燕窩粥。
碧瑤依舊半邊身子趴在桌上，一手撐着頭，一手獃獃地提筆，眼神渙散地看着不遠處的地面。“恩。”
萼兒端上粥來，碧瑤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動，萼兒只好靜站着等。可是碧瑤還是沒有反應，萼兒只好又出聲提醒。
“公主？”萼兒輕聲道，生怕驚擾了碧瑤。
“恩？”碧瑤看向萼兒手裏的燕窩粥，皺眉道：“我現在還不想吃東西，你先端下去吧。”
“公主，您想吃什麼，我讓御膳房再去做。”萼兒看到碧瑤公主皺眉，以為她是因為不喜歡燕窩粥才沒有胃口，提議道。
“恩，你晚些再端過來。”碧瑤漫不經心道。
萼兒心裏暗嘆一口氣，退了下去。
自從傳出公主身負蝶記一事後她就愈發沉靜淡漠，與以前活泛的性子大相逕庭。萼兒憂心公主，在心裏不知道詛咒了風五天多少回了。
就在萼兒退下后不久，一個黑衣人悄然入室，碧瑤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暈了過去。
暗波涌動，月沉如水。
風五天胸中氣悶難當。雖然這一次就算沒有梓陽相助，他也能毫髮不傷，可是梓陽比他反應快，梓陽幫了他。他就算是欠了梓陽一個人情了。不管她是不是小公主，風五天都得幫她一次。
最讓他生氣的是區區一個軒國公主竟然敢派人行刺暗傷他！他何曾受過這等悶氣！
想他是仙島五大世家之一鳳家的嫡次子，自幼就被家裏人捧着寵着，長大后凡事又有大哥在為他操勞，他需要做的不過是盡量讓自己過得舒坦些，四處遊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罷了。
傳聞軒國軒轅辰紈絝，其實他才是真正的紈絝。在仙島可以橫着走，一擲千金算什麼？只要他想不過是一天的零花錢罷了。出言不遜算什麼？十六歲那年他就有過指着仙島島主鼻子罵的光輝事迹。頑劣不堪算什麼？他不學無術，整日喜歡擺弄些閨閣女子才喜歡的針線女工、花草香料。
風五天再次造訪碧瑤公主的洛未宮時，看到的就是碧瑤一個人提着筆發獃的樣子。
她一襲淡粉羅裙，長發披散遮住未施粉黛的半張臉。嫣紅小嘴微撅着，半闔的眼帘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倦意。手下的宣紙已經被墨汁浸染了一大團墨跡，她還在發獃。
風五天本來想厲聲質問她的，可是看到她的萌態，心軟了幾分，怒意不覺就消了。他正趴在房頂看着碧瑤想要寫什麼，可是看了半天她還是一個字未動，紙張倒是扔了好張。好在風五天常做這種偷香竊玉的事情，這點兒耐心還是有的。
就在剛才，萼兒退出去的那一刻，風五天明顯感覺到了房間裏多了一絲氣息。那人沒有立刻現身，而是等待了一會兒之後才突然出現把碧瑤公主敲暈，利索的取出繩子來綁她的手。
風五天見此景后，稍稍猶豫后還是跳下去了。
只見那黑衣人瞥了他一眼，對他說：“不是叫你在外面接應嗎？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風五天默。接應？兄台你認錯人了吧。
風五天平日就愛穿一襲紅衣招搖過市，這次來見碧瑤公主也不例外。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和他有一樣的嗜好。最重要的是：他既沒有易容也沒有戴面罩，這人是怎麼“認出”他來的？
“既然來了就來幫忙，傻站着幹什麼？”說著那人給他扔了一捆繩子讓他綁住碧瑤的腳。
風五天嘴角微微一抽，接過繩子綁起碧瑤的腳來。
“綁緊一點。”一旁歇了下來的黑衣人不滿地叮囑了一下，風五天覺得自己嘴角要抽筋了。
他本想出手和黑衣人大幹一場，但是一個大膽的想法浮上心頭，不如將計就計，看看綁架碧瑤的人是誰。
於是，黑衣人和風五天兩人躡手躡腳地把碧瑤公主帶走。風五天還自告奮勇地主動承擔扛着碧瑤公主的重任，這讓黑衣人十分滿意。臨走前兩人還把碧瑤公主的房間門從裏面反鎖了，跳窗走的。
話說，風五天雖然不是第一次闖皇宮，但是背着個大活人在皇宮走還是第一回。
兩人俱是有些心驚膽戰地，萬一碰上侍衛，被發現了就一時半會兒脫不了身了，搞不好還會暴露身份，賠了夫人又折兵。
“什麼人？”突然，轉角后，一聲冷斥從身後傳來。風五天和黑衣人同時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
風五天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正要轉身時又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怎麼了？”一個侍衛恰好從T字路口的另一方走出，對那個侍衛道。
“趙統領。對不起，屬下不知道是您。”先前的侍衛卑恭道。
“恩，沒事。巡查還是要仔細些。”趙傳飛淡淡叮囑一句後繼續前行。走到一半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自己走路不應該有聲音，那侍衛怎麼發現自己的存在的？
而此時，風五天和黑衣人已經一路狂奔快到了宮牆。
趙傳飛是來找碧瑤公主的，她之前托他送信，現在已經到約定的時辰了。
拋下一閃即逝的疑問，趙傳飛繼續向洛未宮進發。想到碧瑤那俏皮活潑的樣子，趙傳飛忍不住嘴角上揚。
他從十四歲起就被派到公主身邊保護公主，看着她從天真可愛的六歲**長到年方十六的窈窕淑女。可以說，趙家是皇室的人，而趙傳飛是碧瑤公主的人。只要碧瑤公主有要求，他願意冒着風險為她向帝后隱瞞。就像今天也是一樣。
趙傳飛知道，碧瑤是想讓自己送信給穀子軒。那個與他才能不相上下、容貌不相上下的人。那個俘獲了自己看着長大的公主的芳心的人。要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公主開心，他願意幫公主做任何事情。
當趙傳飛來到洛央宮門的時候，按約定應該來遞信的萼兒卻遲遲沒有出現。趙傳飛沒有多想，就站在宮門角落的一顆樹上靜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聲驚恐的尖叫從宮裏傳出來。趙傳飛的心猛然咯噔一聲，直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果然，不一會兒滿院子的人都在找碧瑤公主。
趙傳飛顧不得這麼多了，兔起鶻落間衝進了院子裏，檢查了一圈一無所獲。倒是宮人們被突然闖進來的趙傳飛嚇得不輕。
“公主呢？”趙傳飛抿着薄唇，冷冷地質問萼兒。
萼兒差點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但是好在她還沒有忘記自己是碧瑤貼身宮女的身份，忍住了下跪的衝動。
“我，我不知道。公主本來一直在書房寫信，剛剛我就去御膳房吩咐他們再給公主準備一份吃食，回來的時候就不見公主了……”萼兒顫抖着身子，聲音都帶着哭腔。要是公主真的不見了，她就是第一個要被處死的。
趙傳飛緊皺着眉，看着桌上被毛筆劃過的宣紙，臉沉得要滴墨。
短短兩個月，這是碧瑤公主第幾次被綁架了？過去的十年也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
趙傳飛感到很憤怒，倒不完全是憤怒綁架了碧瑤公主的人，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在生自己的氣。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把碧瑤公主保護的很好，但是沒想到自己曾經以為的保護得很好不是自己做的周全，而是還沒有人打公主的主意罷了。
“此事先不要聲張，我現在帶人秘密尋找公主下落。要是今晚之後公主還沒有回到洛未宮，就只能稟告皇上了。”趙傳飛冷靜地下令，萼兒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主見，一個勁兒地點頭。其餘宮人也紛紛配合。畢竟，說不定這一晚就是趙傳飛為他們爭取到了多一晚的生命。
沒有耐心再聽宮人們嗚咽，趙傳飛不悅地飛身離開。
皇城外，黑衣人帶着風五天左拐右拐地到了城北一間小院子。
“好了，這兒准安全了，先把她放下來吧！”黑衣人吩咐道，轉身去關門。
風五天恭敬地應了一聲是，手下卻運掌如風地襲向黑衣人的後頸。
誰知那人卻像後背長眼一般靈巧地避開一擊。
“風五天，終於是忍不住了？”黑衣人悠悠道，嘴角含着幾分戲謔，先前的一擊對他絲毫沒有影響。
就這麼一瞬間，風五天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怒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