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商定婚期
“你這孩子！”蘇南城眯縫了眼睛，想他在上海灘叱吒風雲，誰見他都如耗子見了貓，可是他這女兒，偏偏就不聽他的話，讓他好不頭疼！
司馬識焉靜靜地瞧着她，那雙如墨般的眸子愈發深邃與透徹，凝聚着一股書香之氣，卻又沉澱下一種高傲心情。
他緩緩掠過她俏麗的容顏，觸目之處是一片雲煙。
他緩緩一笑，調轉開了眸光，道：“現在民國時年，民風也大有不同，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三小姐與我相識甚淺，她不願意嫁，那是自然的。”
“賢侄，我這女兒生來任性，你切莫多心。”蘇南城面帶笑意，可是仍讓人感到一股森冷。
司馬識焉搖了搖頭，笑道：“無妨，蘇三小姐俏皮可愛，敢隨本心，讓人欽佩。依我看來，婚期推后便可以了。”
蘇幕遮抬眸看他，那溫熱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融暖來，鳥啼聲劃破天空，好像在提醒着她什麼一般。
她點點頭，笑道：“爸爸，我也覺得推后比較好。”
蘇南城斜睨了她一眼，無奈道：“司馬少爺是正人君子，遂了你的意願。”
“讓這兩個孩子相處一陣子，我想以我兒的品性，蘇三小姐是會願意這門親事的。”司馬余輕搖羽扇，眉角含笑，“現在時候還早，不知蘇兄弟願不願意去茶室品上幾杯清茶？”
蘇南城自然點了頭，隨着司馬余往前走去，見蘇幕遮並不動彈，便轉身道：“幕兒你做什麼，趕緊跟上來！”
蘇幕遮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司馬余見狀不由笑道：“得了，令千金是不想與我們這兩個老頭同處一處，這樣吧，識焉你帶蘇三小姐四處轉一轉，我這園子還算有趣，想必蘇三小姐是不會覺得無聊的。”
司馬識焉點頭應着，瞧着那兩個長輩的身影漸行漸遠，這便對她作了個“請”的手勢，道：“蘇三小姐這邊請。”
她靜靜地看着他，由於逆着陽光，他眉宇間的淡薄與疏離便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司馬識焉眼眸微沉，跟在她的身後緩慢地走着。
她拎起緋色的裙角，倚靠在桃樹之下，那紛飛的桃花瓣墜落在她烏黑的髮絲上，襯得她笑容通透，眼眸瑩瑩，“司馬先生，我看你也根本不想與我成親。既然如此，你幹嘛不直接毀了婚約就好，也省得陪我在這裏瞎逛。”
司馬識焉聽得她這一句話，微微一怔，面上仍維持着禮貌的笑容，“蘇三小姐何出此言？”
她冷哼一聲，眼眸似潺潺流水般，“你的面部表情都告訴我了，你討厭我，討厭我們蘇家。也難怪，你祖上優秀，父親又中過舉人，像我們這樣的大老粗當然入不了你的眼了。”
他揚了揚唇角，並不否認，弄得蘇幕遮愈發生氣，“得了，我要出去了，你帶我出門！”
“蘇三小姐你這樣出去，我父親可是會怪罪我的。”他雖嘴上這樣說，但腳步卻慢騰騰地向大門口移動着。
蘇幕遮懶得理他，只冷冷道了句，“到時候你把什麼責任都推在我身上就好了，反正在那兩個老頭的眼裏，我什麼荒唐事都做的出來。”
他微微皺眉，顯然是不滿蘇幕遮言語裏的不敬，但礙於兩人初次見面，他又不好直接表達心中的不滿，便也沒了話，引她去了門口。
她站定腳步，揚起白皙嬌俏的容顏，眸間閃亮，那一瞬間的光芒是無人可比擬的璀璨，他不覺調轉目光，不去看她。
“好了，那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她拱了拱手，他看着她這江湖習氣，不覺揚了嘴角，溫聲道：“但願可以後會無期。”
一個小廝恰好從外面回來，走近他的身旁，附在他耳邊道：“慕六少爺請您過去小敘。”
“好，我這就過去。”他輕聲答道，雖然兩人音量極低，可蘇幕遮卻是聽力極好，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司馬識焉再看向她時，只見她面上帶着曖昧的笑容。他不覺一怔，道：“你笑什麼？”
她伸手玩弄着烏黑的髮絲，甜橙色的唇角揚起一個美妙的弧度，“沒什麼，就是想知道那個慕六少爺是誰？”
司馬識焉無奈地瞧着她，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她嘟了嘟嘴，一臉的不滿，“我為什麼要知道他是誰，別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偏偏就不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我偏偏就知道。”
司馬識焉昨日在婚禮上便見識到了她的荒誕行徑，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也不覺得有什麼了，既然她問了，他出於禮貌也就同她好好解釋了一番，“法租界的慕家和你們蘇家一樣，經營酒店，賭坊，舞廳這類東西，慕家十分有名，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
“有名的人多了，我哪裏可能每個都聽說過。”蘇幕遮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既然慕家和蘇家差不多，你這麼討厭我蘇家，卻愛往慕家跑，倒是讓我覺得疑惑不解了，莫不是你看上了那慕六少爺不成？”
她這句話倒是真讓司馬識焉怒了，“你瞎說什麼，慕六少爺古文外文，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與我是知己好友，關係怎麼會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她無奈地嘟了嘟嘴，轉了眼珠，道：“對不起啦，我只是開個玩笑，誰想到你真的不高興了。算了，反正以後也見不着面，多說無益，我走啦！”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她邁開了步伐，朝遠處跑了過去。
蘇萊歸本是倚靠着那輛林肯車，見她跑來，便轉過了身，唇角揚起的笑容帶着一抹淡淡的疼惜，那隻烙印在她身上的眸光與空氣瘋狂地交織在一起，彙集成一片耀眼的璀璨來。
蘇萊歸為她開了車門，她翻身上車，瑩瑩的眸間是一抹俏皮的艷麗。林肯車啟動開來，揚長而去，帶走一片塵埃。
“小姐，怎麼樣？”靜嵐期待地瞧着她，身在前排的蘇萊歸也集中了注意力。
蘇幕遮故意賣了關子，急得靜嵐直搖她的胳膊，可見她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粲然的笑容，瀅亮的眸子沒有半分陰霾，讓靜嵐不由跟着她笑了起來，車上充斥着濃濃的歡樂氣息。
半晌，她才收斂了笑意，道：“司馬識焉說婚期往後推遲。”
靜嵐怔了怔，難掩面上的失望，“我瞧着小姐你這麼興高采烈，還以為是司馬家取消了婚約呢！”
“我看這推遲也和取消差不多。”她把玩着手中的絹帕，這絹帕是蘇杭的上等絲綢製成，握在手裏倒是柔滑得厲害，絹帕上紋綉着一行娟秀小楷，淡淡地寫着山風凝笑臉，朝露泫啼妝。
她見靜嵐不解地看她，不由笑道：“司馬識焉對我和我們蘇家一點的好感都沒有，他本就不想娶我，這次推遲也只是一個借口，一推遲便會推遲到猴年馬月去了。”
她倚靠在車窗上，瞧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其實她的命運能比普通人好到哪裏去，終究是生如浮萍，飄如塵沫罷了。
一行人回了家裏去，她只覺得瞌睡，定是要好好地補上一覺的，也不等將衣服換下來，便直直地栽入了綿軟的大床上，昏昏睡了過去。這一覺醒來，已是傍晚時分了。
靜嵐在一旁擺弄着一盆風信子，見她睡醒，不由喜道：“小姐你醒了，我去把晚飯給你端過來。”
“不用了，這麼晚也不想吃東西。”她揉了揉眼睛，唇角掛着一絲笑意，卻只覺得手中多了一個什麼東西，拿起來一看，才見得是一隻手鐲。
那手鐲潔白通透，她閉上眼睛，緩緩套在纖細皓腕上，那股冰涼溫柔地觸及她的皮膚，手鐲氤氳開來一層層玫瑰花味道的香氣來。
靜嵐瞧着她喜歡，便道：“這是少爺剛剛讓夕蔚姐姐送過來的，說是他之前和小姐你一同去百貨公司，你看上了這個手鐲卻沒有買，少爺這幾日就幫你買了回來。”
她心中微微一動，綻放開一個笑顏，青蔥如玉的十指小心翼翼地將那手鐲摘下，輕輕收好。靜嵐不由奇怪道：“小姐你怎麼不戴上呢？”
“我這個人稀里糊塗的，指不定哪天就把這樣好的手鐲給摔壞了，還是收藏起來比較好。”她揚了揚眉目，靜嵐瞭然地點了點頭。外面響起了一串輕巧的敲門聲音，靜嵐詢問了一句，又笑道：“是夕蔚姐姐來了，想必是少爺讓她來***你的。”
夕蔚站在門口，眸光微亮，緩緩踱步入內，腰肢柔軟，十指纖長，面上掛着不溫不火，不卑不亢的笑容，倒是比蘇家的兩個女兒更像大家小姐。她瞧着蘇幕遮，垂了眼帘，道：“三小姐，少爺請您去一趟院子裏，說您前幾天詢他的事情，他有答覆了。”
前幾天詢他的事情，是什麼事情？她咬了咬潤澤的唇，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靜嵐無奈地翻了白眼，湊到她的耳邊一陣耳語，她這才反應過來，雙手合掌，這便就飛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