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未婚夫婿

第六章 未婚夫婿

一片濃黑的氣壓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撇了撇唇角,眸色湮沒在了那厚重的夜色中。

屋外淅淅瀝瀝下着小雨,那清晰的聲音縈繞心頭,不知歌唱着誰的旋律。不遠處壞了的霓虹燈一下一下地閃耀着,那忽明忽暗的亮度,給她蒙上了一層感傷來。

她倒在綿軟的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小姐,醒醒……”迷迷糊糊中,聽着有人喚她,那聲音從那粉紅色的床幔之外傳來,清脆又悅耳。

她嘟囔了一聲,轉身又睡了過去,可那聲音依然不屈不撓,只是提高了八度,“小姐,醒醒……”

她翻了一個身,瑩瑩的眸子睜開了一個縫來,瞧着桌上那粉紅色綢緞燈一夜沒關,散着細碎的光芒,不由覺得晃眼,又閉上了眸子。

那聲音的主人終於忍無可忍,大吼道:“小姐,你究竟起不起來,再不起來,我可就要念詩詞歌賦了!”

她從小最怕念書,書裏面最怕的又是詩詞歌賦,聽到這番威脅,不由得打了個激靈,直直從床上翻坐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靜嵐,這大早上的你幹什麼,跟鬼叫似的!”

“小姐,我也不想啊。”靜嵐慌忙伺候她更衣,“是老爺啦,老爺讓我來叫你起床,說是要帶你去司馬先生的家裏去賠罪,還讓我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叫醒你。”

她嘟了嘟嘴,不滿道:“哼,你倒是聽他的話,不聽我的話。”

“小姐比較好說話嘛,又不會真心為難我。”靜嵐吐了吐舌頭,扶了蘇幕遮起床。蘇幕遮瞧着屋外,這綿綿細雨竟下了一夜之久,她略帶困意地梳洗了一番,靜嵐拿來一件寶藍色長裙,她厭惡地看了兩眼,這才完全清醒過來,道:“你拿這個來給我幹什麼?”

“這是今年‘佳得人’新出的長裙,特意為小姐量身定製的。小姐你忘了嗎,大小姐見你得了這件衣服,別提有多羨慕了,可是你卻一次都沒穿過。”

蘇幕遮揚了揚手,輕蹙眉心,“這衣服又笨又重,我才不要穿,如果蘇挽蘊羨慕,你就改天送給她去吧。”

“那可不行,這是小姐的,怎麼可以送給大小姐。”靜嵐不滿地嘟囔了一句,便把這長裙收了起來,“那小姐要穿哪一件呢,今天畢竟是去司馬家賠禮道歉,要穿得正式一點才好。”

蘇幕遮眸光流溢,隨意點了一件衣衫,靜嵐忙服侍她換上,那緋紅色的裙擺隨風而動,流光漫漫,裙擺上綉了幾朵桃花瓣,鑲刻着一層淡淡的銀邊。

她伸手戴上那桃花珠釵,襯得賽雪的肌膚更加透亮。她揚了揚唇角,滿意地瞧着自己,換上了銀質小皮鞋。

“小姐這一打扮果真漂亮極了,這顏色不好穿,若是穿在別人身上,可真是俗了。”靜嵐忙拍手讚歎,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蘇幕遮不喜歡那華而不實的長裙。

蘇幕遮哼了一聲,笑道:“你這丫頭,什麼時候也會拍馬屁啦?”

“我可不是拍馬屁,我說的是實話。”靜嵐不滿地嘟囔着,“實話也不讓說,小姐你真是越來越小氣了。”

蘇幕遮巧笑嫣然地掐了一下她的腰,逗得靜嵐咯咯笑着,兩人笑鬧着出了門去,恰好遇見剛剛用完早點回房的秦姨娘。

靜嵐立馬止住了笑,秦姨娘那雙勾魂的眼睛明艷動人,散出精明的碎芒,張了張口,本是想挖苦兩句,可是又想到了蘇萊歸的威脅,便揚了揚嘴角,只好作罷了。

“秦姨娘今天倒是奇怪,瞧着我和小姐嬉笑,也不罵我。”靜嵐聳了聳肩,疑惑地看着蘇幕遮,“小姐你昨天對她做了什麼手腳嗎?還是……”

她突然反應過來,興奮道,“一定是少爺做的!少爺昨天說要幫小姐擺平秦姨娘,今天果然……”

蘇幕遮怔了怔,恰巧對上那挺直的身姿,蘇萊歸轉眼瞧着她,那雙眼睛散發著一股鋒利的光芒,卻在見到她的時候隱沒了過去,只是靜靜地凝視着她。

她沖他盈盈一笑,如嬌嫩的桃花,這盈動的笑容似乎要把人的魂魄給吸引了過去。

“哥哥,早上好。”她沖他招了招手。

“早上好。”他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順手攬了她朝門外走去。

他們的父親蘇南城早已等在門口,見兩人如此慢悠悠,不由一怒,道:“幕兒,你這樣慢悠悠地做些什麼,還有你靜嵐,我讓你叫小姐起床,你竟然叫了這麼久,如果不是小姐保着你,我早就把你攆出去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靜嵐嚇得不敢出聲,蘇萊歸也沒了話,只是那雙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幽光,眼角眉梢多了一分若有所思。

蘇幕遮上了黑色的加長林肯,那林肯車緩緩啟動,大搖大擺地行使在道路之間,來往行人不敢朝這車多看上一眼,只顧低頭走路。

她打着瞌睡,感到身邊的靜嵐拿胳膊肘緩緩蹭她,這才知道已經到了司馬家,忙開車下來。

司馬余任文部的部長,聽說還曾中過舉人,這司馬家更是裝潢得如同畫中風景。

陽光融暖,燕鳥低飛,小徑用青色碎石鋪瀉而成,蜿蜒向遠方,路旁點綴着青色芳草,映襯出一片淡淡的花草芳香。

再緩緩朝前走去,抬眼處竟是一片竹林,引路丫頭帶着他們進了竹林裏面,那曲折的小徑便要到了盡頭。

微暖的春風拂面,她纖細粉紅的指尖一一滑過那些竹子,穿過竹林,便是一處朱樓,三層之高,古樸古韻。

桃花瓣被風吹散,零星飄落,綴在她烏黑的發上,點染出一片青春正好的絢麗,溫軟的白雲飄浮天際,遙唱倩影。

一彎清泉緩緩淌過,雖是人造,可別有風情,她玩性大發,觸手入了那片清涼,探究着生靈,卻只握住幾顆小巧潔白的卵石,她拿在手中把玩着,唇角邊是一抹顯而易見的俏麗。

不遠處的垂柳下坐着一個人,輕搖羽扇,吟詩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傳入她的耳里去,“柳花深巷午雞聲,桑葉尖新綠未成。坐睡覺來無一事,滿窗晴日看蠶生。”

她認得這吟詩之人,便就是司馬識焉的父親,司馬余。

“好詩!”蘇南城鼓了鼓掌,蘇幕遮翻了個白眼,心裏想着自己的父親明明不通詩文,可偏要附庸風雅,怎麼可能真的明白這詩里講的什麼。

司馬余見幾人過來,緩慢起身,靜靜地瞧着蘇幕遮,那片眸光深藏了一絲她讀不懂的想法,便調轉開了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青石小徑看去。

司馬余輕搖羽扇,道:“蘇兄弟你過獎了,古人寫詩,我來吟詩,說不上什麼的。對了,你去把少爺叫來。”

那丫頭應了一聲,抬步離去,走了一半卻又折了回來。

司馬識焉正跟在她的身後,那雙眸子靜如深潭。蘇幕遮抬眸打量起他,這是兩人的第二次見面。今日他並沒有穿西裝,而是一身長馬褂,說來奇怪,這長馬褂穿在別人身上是老成土氣,穿在他身上卻是溫文爾雅,文質彬彬。

“哼,這會子目光移不開了。”蘇南城厲聲道,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得太久,不由調轉開眸子,面上一紅。

“我只是覺得這人現在還穿長馬褂,奇怪的很。”她低聲嘟囔着,那雙瑩瑩的眸子幽幽散着細碎的光芒。

司馬識焉淡淡一笑,如墨般的眸子緩緩地看着她,透着一股深冷的光芒,卻被他禮貌地掩飾了起來,“只是閑來無事,今日與父親飲酒作詩所以才穿的,平日裏不這樣。”

“我又沒管你平日是什麼樣子。”她轉過眸去,不再看他,卻聽他的聲音緩緩繚繞,“剛才蘇伯父提及家父吟詩吟得好,依晚生看來,蘇三小姐的名字才是取得極好,別有一番風情雅緻。”

他瞧着蘇幕遮俏麗的長發,瑩瑩的眸子,瞧着她甜橙色的嘴角微微揚起。不覺緩緩一笑,道:“蘇幕遮是宋代的詞牌名,本是從高昌傳來,喚為高昌語言,後來依曲填出的詞便被稱作這個名字了。蘇叔叔好學識,將這詞牌名用作人名,真可謂是天馬行空又不失雅趣。”

“賢侄說笑了。”蘇南城聽這司馬家父子說話皆是這般的文縐縐,連帶着他也不得不注意一下措辭,“其實這次前來是想向兩位道歉,並且重新商定一個婚期。”

蘇幕遮抬眸瞧着司馬識焉,那眸中漾着透澈的不滿,如冰般凝聚成一片推拒,在那瑩亮的眸中沉澱下來,慢慢掠過一絲委屈與不甘。

她的反應全部落在了司馬識焉的眼裏,司馬識焉輕輕揚了唇角,輕聲道:“這要看蘇三小姐的意思了。”

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轉了轉瑩瑩的眸子,索性豁了出去,“爸爸,我不想嫁給司馬先生,而且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我是一定不會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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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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