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
子硯的心中也是不願意的,可眼看着含煙成了淚人,他又有些不忍了。轉過身來,溫聲哄道:“別哭了成嗎?”
含煙猛得抬頭,眼淚汪汪地看着子硯道:“我們再去求求皇上吧。”
子硯見她一對眼睛,奕奕閃光,滿眼的期盼,心中又有些氣。他不同意這樁婚事,是因為他感覺含煙和自己不合適,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了,他也認了。可他怎麼覺得她討厭他呢?
“‘好。”子硯忍着氣,邊走邊道:“說歸說。君子一言,還駟馬難追呢,天子一言,收回的可能,你自己想吧。”
正是晌午,兩個晚上便要成親的人,一同返回了儀寧宮。
回到儀寧宮,阡嫿已然離開了,想必是去準備兩人的成親事儀了。
含煙原本還一肚子的勇氣,看到如夜的臉,立刻低下頭,扯了扯子硯的袖子。這個動作很受用,子硯原本一臉的陰雲散去了大半。
含煙同他跪到了地上,聽子硯開口道:“子硯肯請皇上收回成命。”
如夜劍眉一挑,嘴角一抹笑意,“哦?剛剛不是還滿心歡喜嗎?這會兒又來求朕收回成命。”含煙低着頭,都感覺到他冰攝千里的目光,不由將頭埋得更低。
不等子硯再開口,如夜瞥了眼一旁站着的聽蘭,道:“你是覺得一個不夠?那朕將聽蘭也許配給你可好?”
比話一出,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聽蘭,臉刷得白了。子硯欲出口回絕,見一旁跪着的小丫頭,倏得抬起了頭,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子硯失笑,到“子硯告退。”說罷,拉起身邊的人便走了出去。
夕陽如丹,金菊映芙蓉,秋日凋敝的景色中,多出了幾抹亮色。
一對壁人,紅衣飄飄,從琉璃苑到御前侍衛閣的一路,喜樂聲聲。這一場倉促的婚事,辦得足夠浩大,足夠喜氣。
子冉做兩人的儐相,拜完了天地,自然拜的如夜和阡嫿,末了,含煙被人扶着入了喜房。
等着摘蓋頭的時刻,顯得格外的漫長,她今日沒少哭,眼睛有些腫了,好在聽蘭的手巧,幫她施完妝,她看着鏡中的自己,愣住了。原來她也可以這麼漂亮!不知子硯掀開蓋頭,會是怎樣的反應。
宮中的兩個老嬤嬤還站在一旁,她們是今日的喜娘,要一直等到子硯來,才能離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門開了,子硯的腳步聲聽起來有些飄,她不懂武功,不知道是不是該這麼形容。酒氣卻很重,含煙不記得喜娘都說了些什麼,後來她們出去了,屋內就只剩了她們兩個人。
他也是極不喜歡這門婚事吧,才會喝這麼多的酒。他進屋之後,便坐到了床邊,含煙感覺到身邊極重的熱氣,酒氣,然後聽到自己一顆心,撲通撲通,她估計他都聽得到了。
半晌,含煙只能到他重重的呼吸,卻不見他掀蓋頭,她只好接着等,又過了約磨一刻鐘,身邊的人還是沒有動作。他不會睡著了吧!
含煙不耐地掀起蓋頭的一角,見一旁坐着的人,臉因為酒的緣故,有兩抹緋色,一雙眼卻極清明,哪有一點睡覺的意思。那他坐了這麼久,幹什麼呢?
他朝她看過來,含煙忙掩上蓋頭,道:“你不揭蓋頭嗎?”
子硯沉默了半晌,道:“含煙,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聲音有些悶悶的。
含煙頂着這麼重的頭冠,脖頸早酸了,本娘轉一轉脖子,聽他這麼說,一時動都不好動了。雖說民間她這個年齡出嫁已經不算早了,可宮女都是要滿二十五歲才能出宮的,也有一輩子都呆在宮裏的,能嫁人的,少之又少。是以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早嫁人。
“其實皇上看起來對我極嚴厲,實際上把我當做弟弟一樣。他是想讓我成個家,收收性子,不想卻連累了你。”
子硯頓了頓,接着道:“你不必太擔心,等過幾日,我再與他說說,想來他也不會為難你的。到時候我會證明你的清白的。”
子硯語罷,沒有等來含煙的回答,就看到她的小身子,帶着她的喜裳,她大紅的蓋頭,一抖一抖,然後就發出了低低地聲音。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麼又哭了?這個子冉,不是說他表現得真誠些就會好的嗎?沒有成過親的人,就是不行,早知道他問問如夜啊!子硯伸手,一把將蓋頭掀開了,見含煙哭得梨花帶雨的,可他這麼看着,覺得她其實也挺漂亮。
不是那種閉月羞花的美,水靈靈的眼睛微微的紅,卻流閃着光。
粉黛重施的小臉,白皙而透着微微的粉,小嘴櫻桃一般的嬌紅。
子硯愣了一瞬,便溫聲哄道:“你別哭啊,被外面的人聽到,還以為我欺負了你。”
門外“通”得一聲脆響,或許是屋內的兩人太緊張,竟都沒有察覺。
含煙抬頭,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看着子硯道:“你就是欺負我,堂都拜完了,你還說要求皇上允准散了這門婚事,我還清白的了嗎?”說著,又開始掉眼淚。
子硯雖說略微木訥了些,可意思還是聽懂了的,忙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雙手把着她的肩,正聲道:“我保證以後會對你好,對你很好,絕對不會欺負你,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含煙看着他,止了哭,見燭光下,他微紅的臉,極認真的神色。
這張臉,不算俊美,卻透出幾分明朗,幾分英氣,神色又極真摯,讓她極踏實,想到兩人如此近的距離,心突然就又開始亂跳了。
臉上卻盡量不表現出來,問道:“真的?”
子硯點頭,“真的。”
含煙笑着撲到了他的懷裏,子硯微愣,只是一瞬,便抱緊懷裏的小丫頭,心裏甜滋滋的。
自己今後似乎要被這個小丫頭壓迫了,不過他還挺甘心情願的。
夜空中一輪圓月,皎皎華光,幾乎看得到月中傳說的廣寒宮,侍衛閣屋內的紅燭滅了,屋內也靜了下來,子硯似乎是翻了個身。
月光下,兩個高大的身影映在了門壁上。如夜低笑一聲,子冉吐出了一口氣。
如夜轉身闊步走了,子冉還站在門口沒動,如夜回頭,笑道:“還不走?準備留下來偷聽什麼?”
子冉幾步跟過來,不服氣地開口:“皇上不是也偷聽了?”
他是真沒想到會在門口遇到如夜,想他皇袍在身,在數十萬人心中,近乎神化,竟然也同他一起貼門口!
如夜風華無限的臉上,一抹輕淺的笑意,月光之下,惑人心神。
“朕是光明正大地聽,可沒聽到一句外面的人,都一腳踢在了門檻上。”
子冉當即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兩人走出了不遠,如夜笑道:“你比子硯還年長,想來朕也該幫你物色一個了,不用太着急。”
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皇袍灧灧,越走越遠。
阡嫿一身素青色長裙,裙袂飄飛,水袖在夜風中微微鼓動,袖口和裙身的墨蓮,如綻在了夜風中。
她緩步朝如夜走過來,原來他也要來找她。月華漫散,如夜也朝阡嫿走過去,一人一身明黃,一人身素青。
阡嫿走近了,如夜才注意到,她的眉掃得略深,蓋住了她原本的眉型,水眸沉黑而漠然。她的發,挽得極利落,烏亮的發間,別著一鏤空的玉扇簪,一隻紅珊瑚的釵,若是說從前她清美,比刻,她便是冷艷。
如夜站定,看着她走過來,心中一頓,他還是攔不住她!
阡嫿走到如夜面前,啟了啟嘴唇,一時失語了一般。
如夜笑笑,“這麼晚了,是要去找我?”
阡嫿卻沒有笑,沒有動,道:“讓我出宮吧。”她的聲音,沉靜如水,一雙眼眸,全無暖色。
“只要你一句話,我明日便發兵千秋,不問成敗。”他知道她不願他幫她復仇,可他也不願她隻身涉險。
“若是為了我一人,枉送數萬人的性命,葬送你的一世英名,我便真的成了禍水。”她知道他勤政,他更愛民,他仁威並施,日理萬機,才有了今日的國盛民安。她怎麼能借他的手復仇?
在這個世界上,她最不願意利用的人,就是他。
“如夜哥哥放心,我此次是去江州,還會回來。”再見之時,我再與你話別。
秋風獵獵,阡嫿策馬揚韁,一身青裙,行過一道道宮門。
她的身側掛着如夜贈的閉念劍,此劍就是皇上金牌,永世上下,沒人會攔她。趙朗騎馬跟在了阡嫿的身後,始終保持着一人的距離,一路無話。
直到出了皇宮很遠,趙朗開口道:“公主,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去萬古。”阡嫿的眼眸掃了一眼寂靜的街道,道:“以後不要叫我公主,叫我姑娘吧。”
“是。”
走過了寬敞的街道,行至荒涼的小路時,天已然蒙蒙亮了。
“姑娘,到了前面,我們也要找一處客棧落腳?”趙朗知道,過了這片樹林,便出了永世城了。趕了一夜的路,她該歇一歇了。
阡嫿頭頂兩片樹葉飄落,阡嫿眼眸一凜,抽劍躍起身,一踏馬背,朝樹上刺了過去。